他迟疑片刻,到底弯腰拾起地上的翘头履,徐步朝她走来。 她拧着眉毛,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耳朵聋了,听不见本宫的话啊……” “娘娘喝醉了,还是先歇息吧,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他说着已屈膝跪了下来,熟练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给她套上了鞋。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后知后觉地被自己本能的反应震住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搀起她的臂弯道,“臣扶娘娘进内殿吧。” 可他仍高估了她的酒量,在乾礼宫时尚能维持冷静的她,不知怎的,回到顺宁宫喝完了两杯水,脸上更是酡红的一片,明眼一看,便是酩汀大醉的模样。 醉酒的人,又怎会如他的意,乖顺地任由他搀扶着走呢? 他手上施了暗劲,竟是纹丝不动。 她就如同一团软烂的春泥,不仅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把他拽得脚下一个踉跄,再度跪伏在她的跟前。 她一双素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张粉面骤然拉近,醉眼朦胧地凝视着他,娇艳的唇瓣就在他眼前一开一合,瓮声瓮气道,“燕莫止,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我?” 他心笙随着她眸里的碧波轻轻摇曳着,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你到底在怕什么?”她又贴近了些许,唇瓣几乎要擦过他的,穷追不舍地又问了一句。 他喉头滚动,避开了她炽热的目光。 冷不防的,她一抬手,便刷的一声,将他脸上的假伤疤撕了下来。 她努了努嘴道,“这道疤很丑,我不喜欢。” 他怔了怔,没有说话。 “不过……”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在他脸上肆意地流连了一遍,啧啧叹了一遍,“这张脸嘛……尚可……” 他心跳顿了一下,呼吸也凝住了。 她捏了捏他的脸,把他的脸作践地不成样子,吃吃笑了起来,“我夸了你,你心头还不熨帖吗?” 他嘴唇动了动,竟是不知如何回应她的疯言疯语。 “脸这么臭,不怪他们叫你‘冷面煞神’。” “你该这样……这样……”她的双手在他脸上又捏又揉的,力气不小,仿佛将他当成一块面团一般,“这样,才生动些,不然……” 不然什么? 他很好奇,可她却收回了手,打了个哈欠道,“不说了,本宫困了……” 话音刚落,软绵绵的身子便靠着桌子歪了下来,他咬紧牙关,在她倒下之前将她打横抱起,踅入了内殿。
第五十九章 内殿里只燃着一盏灯, 不似外间的明亮,却有一种暧.昧的氛围。 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就在这张雕花的架子床上, 他们进行了多少次的鏖战,没有硝烟, 却如春风野火,一星点便足以燎原。 他将她平稳地放到床上, 顺手帮她拔下头上的钗环, 又褪去她的鞋袜, 而后手指摸到衣带, 准备帮她脱去外面的大袖衫。 这个习惯已经刻到了他骨子里, 直到衣带在他手下散开, 他这才怔住了。 如今的他被她所憎厌, 这种没有边界的事, 便是逾越了。 他手指一顿, 重新为她系好衣带,又拉过锦被, 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这才举步往外走去。 可刚走几步,身后便有咚的一声闷响传来,他回首,见她翻滚到了床沿, 一只玉臂半垂在空中, 袖子已卷到手肘去了, 而那床被子,则一大半都逶迤在脚踏之上。 他简直哭笑不得。 咬咬牙, 只得折回来,重新摆正了她的身子,再抓过被子盖上,怎知她却气呼呼地一挣,“别盖,我热……” 身上的衣料被她这么一通磋磨,早就皱得没眼看了,一抹细腻的雪从焰炽的织金小衣里蔓延而出,极致的对比,令他的血液汹涌地翻滚起来。 他握紧了双拳,俯身在她耳边劝阻道,“更深露重,娘娘不能贪凉。” “你是谁啊?”她不悦地睁开了眼。 “我……”意识到自己的距离过近,怕惹得她不快,他便迅速地背过身,板正地坐在床沿,忖了忖才道,“我是……” “燕莫止。” 他暗松了一口气,心头庆幸她还没有糊涂到认不出他来,可下一瞬,他却松快不起来了。 只因她的手,已绕过他僵硬的腰,在他的腹肌上游荡,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直不楞登道,“你坐这么远干嘛,过来点……我问你,你……要和我生孩子吗?” 犹如一个惊雷滚过他的耳边,他心下一阵颤抖,前伏在最深处的喜悦被他调动了起来,震惊过后,黑暗都头坡下。 清醒的嘉月不可能想和他有一个孩子,更何况是在如今不甚明朗的情况下,酒后胡言,他怎么能够当真呢?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手,游向了不可收拾的位置,他张口制止,嗓子却像是被烧伤了,嘶哑得不像话:“住手。” 她狡黠一笑,“可你的身体分明很喜欢……” 他稍用了一丝力气才拿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道,“可我不能为了一时欢愉,行不可挽回之错。” 她眨眨眼,似乎听不进他的话,“说那么多,那你究竟要不要和我生孩子嘛?” 他当然想,不过……这必然两情相悦的结局。 若一开始,这个孩子便裹挟着她的猜忌和恨意降生,那么,他宁愿不要。 这只是他理智的想法,可身体却有自己的欲念,瞧她水汪汪的眸子仿佛祈求他似的,心底到底软了下来,更何况那双白嫩的柔荑不依不挠,所到之处,便是熊熊烈火,愈是压抑,愈燃得难受。 嘉月的双手从后面攀上他的肩膀,慢慢地倚着他坐起来,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带着凉意的青丝垂了下来,钻进了他的衣襟,挠得他心尖痒痒。 她朱唇贴着他炙热的耳垂,一滴冰凉的泪划了下来,啪嗒一下落在他脖子上,泪痕蜿蜒地滑进他衣襟里了。 她不管不顾道,“你又怎知后宫冷清,本宫不会寂寞……” 理智的弦铮的一下便崩断了,既然止不住,索性便接纳吧。 他扭过头来,挺直的鼻梁与她的贴到了一起,凝眸看着她,黑沉沉的眸底欲•潮汹涌,于是捧起她的脸,俯身而下,一寸寸地描摹她的唇,攫取甜腻的花汁。 烈焰般的气息逐渐交织到了一起,不过须臾便急促了起来,有种不死不休的错觉。 翌日刚好是休朝日。 嘉月难得浑身舒爽,赖在温软馨香的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天光大亮,忍冬端着盥洗的用具推门进来,她才悠然装醒。 却看熹光在地上投下一地的窗格子,这才惊呼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娘娘,都快到辰时了,奴婢见娘娘睡得香,不敢吵醒娘娘。” “想必是昨天喝了酒的缘故,以后再不喝了。”她说着坐起身来,却感到双股之间有点酸胀,恍惚之间她又想起昨晚那个离奇的梦,梦的内容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可那种从骨子底泛出的酥、麻却仿佛还未散去。 忍冬没好意思说,今晨过来扫洒的时候,桌上那瓶酒瓶底都干了,想必昨夜被她当成水干了吧。 嘉月坐了片刻,脑子里清明了起来,想起郦首辅不堪受辱,在牢中自尽,留下一干家眷和家私还未处置,虽然今日不必上朝,却也得妥善处置,尽早公之于众,以稳定民心。 于是她梳洗完毕,吃过饭,便踅入书房,宣了几个心腹廷臣入宫商议。 过了一会,接到旨意的臣子们便肃整衣冠,往顺宁宫而来。 谢滔徐步和其他臣子走到一起,一路上,他目不斜视,却感受到其他廷臣探究的目光。 也是,作为郦首辅的前女婿,即便他已和离了好几年,可只要未曾再成家,就免不了会有多事之人将他与郦家联系到了一起。 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偏过头,正面迎向那他们的目光。 众人连忙避开了眼,再不敢妄自论断。 到了顺宁宫,不仅太后端坐在上,皇帝和摄政王也端坐其中。 众人下跪稽首,皇帝这才开了口,“众爱卿平身。” 皇帝道,“母后和朕宣请诸位前来,是为了给罪臣郦延良定罪,不知众爱卿有什么看法?”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一个人站了出来,“既然皇上和圣淑问了,那臣就直言不讳吧,臣以为通敌叛国乃是重罪,不满门抄斩,实在是说不过去……” 其他人跟着道,“臣等附议。” 嘉月望向一言不发的谢滔,开口问道,“谢尹怎么看?” 他艰难地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臣……有异议。” “臣也有异议。” 嘉月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人群中另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顾星河。 “谢尹与郦家曾有姻亲,臣以为,他应该避嫌为佳,”顾星河徐徐道来,“再说,其他大臣主张一人犯罪,全族连坐,在臣看来,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嘉月牵唇反驳道,“很好,朕不愿听假话,朝中正缺你这等毫无讳言之人,不过朕纠正一下你前半句,谢尹清正廉明,与郦家早就没了瓜葛,以己之心揣度他人,岂不是一偏之见,有失公允,你道是与不是?” “圣淑胸襟博大,臣自愧不如。” 其他臣子见圣淑如此维护谢尹,自然也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嘉月继续道,“大家还不知道吧,此次抓捕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便是因谢尹提前向朕透露了郦首辅的行踪,谢尹功不可没。” 谢滔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她这是替他划清了界限,让其他人不敢对他有成见。 此前谢滔向她提出了不情之请,便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是他泄露的消息,可没想到,她爽快地赦了他此前缄口不言的罪,却当众夸赞了他。 既然圣淑如此看重他,他又怎能只想着置之度外呢?从前他不检举,不过是心想着曾经结过亲家,就算和离了也留点情面,只祈求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过畏手畏脚了。 当初谢郦两家不过是政治联姻,郦家娘子早在闺阁之中便以性格娇纵扬名,一开始娶她过门时,她倒也低眉顺眼的装了两天,后来脾气越来越大,一个不顺意便要摔东西。 他便开始让自己忙碌,想来,忙的连家都有家不回,他们之间,没有过怦然心动的开端,却只有鸡毛蒜皮。 他刻意的晾着她,等她主动提出和离。 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一次路过厢房时,听到她与陪嫁丫鬟谈话。 “听说阿爹的庄子又得了一批新翡翠,改日归宁,定要让他挑两块质地上乘的,做一对玉枕,夏天枕着凉快。” “夫人放心,咱家老爷最是疼您了,无论说什么他都会应的……” “对了,郎君喜欢展子虔,到时候挑一副真迹送给他当生辰礼,他必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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