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他转头对霍胭脂柔声一笑:“我记得你的夫君在南陵城,让你休个假回去瞧瞧吧,顺便将少游带回来。” 霍胭脂并未抬起垂着的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回掌印大人的话,冯指挥使已辞官回故里,属下只怕请不动人。” 王振将方巾丢到一旁,似有深意地询问:“胭脂,你可知少游娶的妻子是何人?” 霍胭脂抬眸,困惑地看向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不知他在试探,还是在单纯地询问。 “是你夫君的胞妹姜云初。”话到此处,王振目光微沉,“如今少游见了你,也要尊称你一声嫂嫂,若你没能耐将人请回来,恐怕你们这一家子就遭殃了。” 霍胭脂睫毛轻颤,十分清楚这是威胁。 只是,她依旧固执道:“掌印大人,实不相瞒,我与姜雨霖早已和离。我去做这事,只怕会适得其反,还请掌印大人另派他人。” 王振细细端详掌心的梅花,忽地收紧五指,用力一握,再摊开手时,花已不在,只有几片残破花瓣随风飘落。 “这里是竹林,要花何用?”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拍了拍霍胭脂的头顶,眼底却没有笑意,“叫你办事就好好办,不能替我办事的人,是没资格活着的。” 霍胭脂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应声:“是。” 王振满意地收回尖锐的目光,抬脚返回住处墨香居。 南陵城江府内,因江骜昏迷不醒多日,全府上下愁云惨淡。 经江夫人三翻四次的催请,姜云初偕同冯观前来探视江骜。 路吟霜瞧见姜云初,气得脸色煞白,张开双臂挡在房门前,戟指怒目:“姜云初,你还有脸来见风眠哥哥,若不是你,我的风眠哥哥怎么会这样?你这个扫把星,赶紧给我滚!” 昨□□问玉芙蓉,方知玉芙蓉是襄王府的人。 前段时日,传出襄王朱瞻墡[shàn ]欲行谋反之事,虽无确凿证据,但谣言四起,襄王迟迟不表态,触怒了当今圣上,因此被幽禁在襄阳,听候发落。 玉芙蓉振振有词地表示,襄王并无谋反之心,是司礼监掌印王振联合路贵妃构陷襄王。当时人在长沙府都的襄王上奏朝廷表忠心,无奈奏章皆被王振拦下。眼见襄王性命垂危,她与母亲冒死逃出,受命前来寻找襄王遗落在南陵城的血脉云罗郡主。如今只有云罗郡主,方能面圣,替襄王伸冤。 那日之所以教唆绿芜跳楼自杀,只是为了让路贵妃的胞妹路吟霜婚烟不幸,以达到报复路贵妃的目的。 冯观得知这一切,出于自己的立场,本想命甘十九悄然做掉玉芙蓉,不让她再生事端。 可下一刻,玉芙蓉激动地告知,她要寻找的云罗郡主是姜家女儿姜云初,是他的结发妻子。她心无防备地请求他助他们救襄王,一起对抗王振与路贵妃的势力。 冯观大为震惊,在杀掉玉芙蓉这事上犹豫不决。 众人只知他与路家大少爷交好,却不知,他与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王振是同门师兄,情同手足,且,他一直为王振办事。 姜云初勾唇笑了笑,一把将人推到一旁,径自入内,寻了个桌子坐下,淡然道:“若你不踢那一脚,你的风眠哥哥会这样躺着?你说,他醒来后,怪你还是怪我呢?” “你——”路吟霜气不过,跑过来欲想对姜云初动手。 “你们在做什么?”江老爷忽然出现在门口,语气冰冷,眼里满是厌色。 江骜之事,令他烦躁极了。 姜云初知晓江老爷一向喜欢自己,暗自捏了一把手臂,故意一瘸一拐地跑到江老爷面前,委屈兮兮地哭诉:“江伯伯,我是来帮忙唤醒风眠哥哥的,可吟霜领着下人欺负我,不让我见风眠哥哥,还打我,还骂我,你看!” 说着,挽起袖子,向江老爷展示手臂上的淤青,垂眉哭得梨花带雨。 为防被识破,姜云初扑到冯观怀里抽泣。 冯观曾经位极人臣,见过形形色色之人,自然瞧出她在演戏。 明明清楚这是她自我保护的小伎俩,心口却发疼。 他喜欢她勾着自己时明艳动人的模样。 正难受着,怀中的小娘子冲他眨了眨眼。 他接受暗示,表面装模作样崩着脸,在垂眉凝着怀里人时,眼眉带笑。 我家娘子真可爱! 江老爷气上心头,并未察觉这些细微举动。 路吟霜一脚将他儿子踹下台阶,人至今昏迷不醒,如今又这般对待前来救儿子的姜云初,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怀疑这女人想弄死儿子。 他没好气地怒斥路吟霜:“你去跪佛堂,给我好好反省!” 路吟霜不服气,狠狠地跺了一脚:“公爹,姜云初是装的,你不要信她。” 江夫人上前扶着儿媳的肩,帮腔道:“老爷,路家是南陵第一权贵,大户人家的女儿教养好得很,不会做出此等泼妇行为的!” 言外之意,显然暗指出身寒门的姜云初教养不好,定是栽赃。 江老爷不接话,似乎默认言之有理。 姜云初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脸忧伤:“既然诸位不信,那就告辞了。” 反正她来过,仁至义尽了。 雨,忽地骤然而下,姜云初任由冯观扶着肩,掩面往门口行走,在脚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隐约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呼唤。 “娘子……娘子……” 江骜居然在此刻醒了? 脚上的动作停顿,姜云初忍不住回头,并未察觉冯观眼里的不快。 “眠儿!眠儿你醒啦!”江夫人欣喜若狂,激动奔至床榻前。 “相公!”路吟霜守得云开见月明,紧抓着江骜的手,喜极而泣。 江老爷暗自松了口气,缓缓走到床榻前,冷着脸训斥:“混账东西,醒过来了就好好做人,以后别再给我添麻烦!” 一家人其乐融融,一扫从前的忧愁,似乎没她姜云初什么事。 冯观伸手遮挡姜云初眼眸,低声道:“我们走吧。” 姜云初并未察觉这男人的不悦,心不在焉地应声: “嗯!” 冯观扶着她的肩,强势带人转身。 姜云初不紧不慢地跨门而出,察觉男人手上的力度有点大,不禁仰头看他。今日冯观身着一身广袖轻衫,迎风缓步,看起来颇是衣袂翩翩,只是脸色过于阴沉,让人无法将他与翩翩公子联想到一块。 正琢磨这男人究竟为何如此,忽闻身后脚步靠近声。 “娘子,别走!我知错了!” 猝不及防的,江骜忽地着急扑过来。 大病初愈的他身子有些不稳,临近他们时,几乎要摔倒,姜云初忍不住转身伸手扶他。 “相公,你乱叫什么,我才是你娘子!”路吟霜醋味浓烈,蹬着腿赶至,一把将人拽过来。 “你胡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你!”江骜用力推开路吟霜,转身贴近冯观。 暗黑的眼眸微动,冯观垂眉眯眼,盯着那只即将伸向衣袖的手,只想给剁了。 在那只手触及时,人被江夫人拉到一旁,苦口婆心道:“眠儿,你不可这样对吟霜,她才是你的妻!” 岂知,江骜反感地推她,怒容满面:“你别碰我!” 被推倒在地的江夫人瞠目结舌,无法理解儿子此刻的言行。 江老爷气得破口大骂,江骜不耐烦地呸了一声,牵着冯观的手便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叮嘱:“娘子,我们赶紧回家,他们都不是好人,都想害我们。” “……”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冯观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第23章 待反应过来时,他甩开江骜的手,眼眸阴森:“我看江公子病得不轻,还是找大夫看看脑子吧!” 众人恍然大悟,江老爷赶紧命人去请大夫。 江骜瞪了一眼,似乎很是惊惧,催促冯观时已拉着人跑起来:“不好,娘子快跑!他们要谋财害命!” 众人脸色发黑,嘴角微微抽搐。 冯观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步,盯着那熟悉的背影,自个儿琢磨了许久,实在摸不透这人闹的是哪一出。 姜云初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江骜这般,瞠目结舌了。 江骜见冯观立在原处不走,心急如焚地劝言:“娘子,你太善良了,根本不知大夫也是他们的人,会在药里下毒毒死我!” “……” 众人不可置信地瞪眼。 冯观双手环抱着,给予死亡凝视。 “噗嗤!”姜云初忍不住笑出声,随后觉得有些不厚道,掩嘴憋笑。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老爷气得不轻,厉声吩咐小厮,“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少爷带回来。” 眼见两名小厮气势汹汹上前,江骜赶紧抱紧冯观,面露视死如归的神色:“休想将我和娘子分开,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 两名小厮面面相觑。 “……” 江家人尴尬得无地自容,路吟霜状若石雕,僵硬在原地,始终挤不出只字片语。 冯观懒得看江骜一眼,直接别过眼,拥着拼命撇笑的姜云初。 “走!” “好!” 姜云初应声,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向江骜盈盈一笑。 江骜顿时醋意横生,冲过来指着冯观的鼻子大骂:“娘子,你怎么可以给我戴绿帽!这野男人是谁?” 言语间,他指向姜云初,目光凶狠地怒瞪着。 “哈哈哈!”姜云初憋不住了,捧腹大笑。 江家人脸都绿了,捂着脸没眼看下去。 冯观阴冷一笑,一掌将人劈晕在地。 江夫人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怒斥:“冯观,你——” “有意见?嗯?” 男子嗓音不带怒气,却让四周杀机四起。 江夫人张了张嘴,被男人森冷的眼神吓得将话硬生生咽回去。 片刻之后,大夫提着药箱匆忙赶来。冯观欲想带姜云初离去,可姜云初执意要留下。 江骜变成这模样,她好生在意。 而她的在意让冯观心里很不舒爽。众人在房中紧张地等待大夫的诊断,而他在廊下,负手而立,目光微滞,袖子下的手正抓伞骨,强迫自己不要生气。外面风雨却添了三分凉意。 大夫经过一番深入探究,初步断定,江骜脑子可能受损,初步判断得了性别错乱狂想病,将男子看作女子,将女子看成男子,只认定自己脑子里乱想的东西。换言之,人傻了! 若得信任之人悉心照料,且不受刺激,恢复正常也是有希望的。 送走大夫后,众人望向廊下的冯观,心情复杂,各怀鬼胎。 冯观人在廊下,左手放在背后,右手转着的青山油纸伞完全斜到屋檐外,眼神里带着杀意。即便远观,亦瞧出人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连手里的伞都随时可能变成杀人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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