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姜云初果真遗忘自己,他不知是喜是悲。 江骜临死前摆了他们一道, 可即便此毒无药可解, 他也不会让江骜称心如意, 遗忘又如何, 他会让她一次次爱上自己。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回答:“这是我们的房间。” 姜云初愣怔后, 忽然听懂, 红着脸狠呸了他一口,转身往外走。 冯观从后面追上去, 一把抱住姜云初:“娘子,你要去何处?” “呸,谁是你家娘子,休要占我便宜!”姜云初面露羞红之色,一脚踩在他的脚上,趁机脱身。 冯观忍痛向他解释:“娘子,你磕伤了头,所以才不记得为夫,我真的是你的夫君。” “神经病!”姜云初明明记得自己尚未婚配,哪来的夫君? 她懒得理会此人,跑出去施展轻功纵身疾掠,从后院的围墙离开。脚刚落地,她见马背上一个身影眼熟,心头血涌,远远叫道:“兄长!” 那人闻声遥望,策马飞驰而来。 一人一马须臾间驰到面前,姜云初迎上去,见他面青唇白,眼里满是血丝,嘴唇皲裂出道道口子,神情凌厉又憔悴,仿佛一夜之间受了极大的打击,全靠肺腑间一股顽狠而执拗的意气支撑着。 姜云初心疼得厉害,忙扶着他下了马,在深色衣袍上摸了一手的暗红血迹。 “兄长您受伤了?”姜云初急道,“快给我看看!” 姜雨霖恍若未闻,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唯恐手一松,人又不翼而飞。 “没事就好,”他在姜云初耳边低声喃喃,声音嘶哑得可怕,“没事就好……” 那股意气一散,整个人脱力般往下滑,姜云初用全身气力撑住他,眼角潮湿:“我没事,反倒是你,自己伤得有多重,心里没个数吗?究竟是何人伤你至此啊,忒狠心的!” 姜雨霖喘着气,头垂在姜云初的肩膀上,默不作声。 姜云初使劲架住他,快要架不稳了,瞧见方才那位自称夫君的男子,急切地说道:“那个兄台,搭把手。” 旁边的枯树下,冯观面无表情地抱剑而立,一身飘逸衣衫随风飘扬,颇有股子绝世剑客决战前的况味。 姜云初见其岿然不动,怒道,退而求次:“十三,过来搭把手。” “好的,小姐。”十三应了声,力大无穷地将人举起。 姜云初看的瞠目结舌,正要张嘴吩咐十三轻一点,却见冯观才走过来,用剑鞘的末端去戳姜雨霖的伤处。 姜云初拍开剑,吩咐十三将姜雨霖平放在车厢里,让其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解开对方的腰带和衣襟,果真瞧见胸膛与腹部缠绕着的染血绷带。 她倒抽一口冷气,这些皆是重伤,但不能致死。可见下手之人痛恨兄长却不想让他死。 她去解绷带,着急之下绕来绕去解不开。又见血越渗越多,手指颤抖得厉害。 冯观看着心疼,出手点了姜雨霖身上几处穴位止血,又把自身真气输入对方心脉,助其疗伤。 片刻之后,姜雨霖煞白的脸上渐有了血色,先忍痛皱眉,而后缓缓睁眼。 冯观当即收回手,转头柔声安抚:“放心,大舅子死不了。” 姜云初心弦一松,握着姜雨霖的手追问:“兄长,究竟是何人伤你至此?” 见人闭目回避,她已猜出七八分,估计是被霍胭脂伤的。 兄长这才就是这般,若他不想说,即便撬开他的嘴,也得不到半句话。她并不想去深究两人之间的事,毕竟感情之事外人很难插手。 在外驱车的十三探头前来询问:“小姐,我们要去何处?” 姜云初见京师之事已尘埃落定,又见姜雨霖半死不活的状态,遂吩咐道:“回南陵城吧。” 冯观见姜云初握着姜雨霖的手不放,挤了上来,分开他们的手,笑吟吟道:“娘子去哪,我就去哪。” 姜云初冷漠道:“这位公子,我不认识你,你若再嬉皮笑脸地占我便宜,小心我一脚踹你出去。” 冯观无奈地轻叹:“娘子,我们真的是夫君,不信你问大舅子。” 姜云初当即看向姜雨霖,然而,姜雨霖负伤过重,早已陷入昏迷。 得不到回应,冯观尴尬地笑道:“那只能等大舅子醒来再问了。” 姜云初看着他干笑一声,一脚将人踹出去:“到外面等。” 冯观听得脸色一黑,但如今姜云初失忆,万事急不得,只得拍拍屁股,与十三坐在马车车板前,独自喝闷酒。 那日姜云初晕倒后,皇帝召集太医为其诊断,知晓姜云初身中奇毒,醒来后会不断遗忘令其心动的男子,他愧疚不已,遵循约定,赦免冯观,放他们离去。 甘十九本想追随他离去,但冯观并不放心,命甘十九继续当锦衣卫指挥使,与步莲婷留守京师,而自己带着晕倒的姜云初,与姜雨霖等人离开皇宫。 回到了冯府,姜雨霖追随霍胭脂离去,而他紧抱着姜云初,心里期待着她记得自己,又怕她遗忘的不是自己,这种矛盾让他备受煎熬。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如今长路漫漫,越发接近南陵城,他坚信,假以时日,姜云初定会重新爱上自己,自己也一定会替她找到治疗的方法。 赶了两日的路,终于抵达南陵城。亲人再次重逢,感染肺腑的场面自然是少不了的。 冯观为了得到姜氏夫妻的相助,先行下马,颇有心机地将事情的经过加油添醋地告知二老,重点强调他与姜云初两情相悦却遭此劫难之事,趁机煽动二老让姜云初接受他是夫君的事实。 果然,在其三寸不烂之舌下,姜氏二老决定帮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将儿子安置房中后,将女儿拉到一旁讲故事。 姜雨霖躺在久违的床榻上,忆起霍胭脂曾经在此多番向自己诉说情意之事,心里感慨万千。 察觉所想之人已至,他艰难坐起身,冷笑:“怎么,还想杀我不成!” “杀你很难么?”霍胭脂紧握着鞭子,反问,“眼下的你连我一招都挡不住,比杀条狗还容易。” 姜雨霖不动神色地反问:“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霍胭脂眼中寒光闪动,似乎下一瞬就要甩鞭索命,然而,下一瞬却咬着唇,一言不发。 两人各自握着各自的武器,互相逼视,竟是谁也压制不了谁。厢房内全是剑拔弩张的沉寂。 终是霍胭脂先开了口:“你不爱我就算了,还带人灭了我辛苦建立的杀手营,我恨不得拆你的骨,剥你的皮,饮你的血!” 姜雨霖深吸口气,沉声道:“那你来吧,反正我此刻毫无反击之力,你一举便会成功!” 霍胭脂张了张嘴,忽然又闭上,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想,可我……舍不得。” 姜雨霖垂目不语,手指在剑鞘上缓而重地来回摩挲。 霍胭脂得不到回应,黯然神伤。 与一个人厮守终生,为何就这么难! 她握了握手中的鞭子,决定与此人相忘于江湖,决然转身。 姜雨霖凝着她苍凉的背影,不禁忆起这个女人昔日的恳求,千回百转地在耳畔响起: “这种关系,我乐意,也能接受,就这么先处着,好不好?” “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对我动心吗?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究竟在怕什么?我是毒蛇猛兽,还是夺命武器,你为何总是对我无动于衷,我虽是杀手,但在你面前,只是个陷入爱情的女人,你可知?” 霍胭脂对他有情,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正视这一点,心中酸涩难当。 他剧烈咳嗽起来,俯身趴在毡毯,将一口淤血吐在了衣襟上。 霍胭脂听到身后的动静,身子的动作比脑子快,立马探身过去,手按在他后心,源源不绝地输入真气,同时继续说道:“我想过了,你对我是怜悯也好,是责任也罢,我都认了,只要能陪着你,我不强求了。” 姜雨霖闻言,为她爱到极其卑微的态度感到心酸。 他转过身来,平视她,神情认真又冷酷:“不需要。” 霍胭脂鼻翼一酸,委屈得差点掉泪。 姜雨霖当即摸了摸她的脸,指腹轻柔眼眶,柔声道:“我对你……是爱。” 霍胭脂双眼微阖,眼尾胭脂拖出一抹动情的飞红,回想起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生出一股热流在胸口潆洄,时不时熨烫得骨缝酥软,只恨不得有双手在她身上大力地揉。 她轻促地喘息起来,咬了咬艳□□流的红唇:“那我们……” 不待她把话讲下去,姜雨霖将脸在她脸颊上缓缓磨蹭,再红纱慢垂下时,堵着那红唇。 垂下的红纱帐幔漾动起来,伸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蔻丹指尖难耐地掐着掌心,随即又收了回去。良久后,帐中传出一声长长的□□。 且说另一头,姜云初听姜氏夫妻的劝告,跟随冯观回到冯家拜见公婆公爹。 冯观早已在书信中提到姜云初所遭遇之事,对其只口不提,对从前种种也不心怀芥蒂,只对姜云初开展各种宠。 为了让姜云初与冯观这小两口感情升温,两家人商议一同到郊外游玩。 日头西垂,齐瑄纵马跑进了一处林子,瞧见姜云初策马奔腾的英姿,不禁翘起唇角,追着心中那道身影奔去。 姜云初策马驻留在溪边,见老者正在垂钓,钓具却无鱼钩,不由得上前好奇地询问:“老翁,你钓鱼为何不带勾?” 老者见她亲切美丽,不禁勾起唇角,低声道:“我这是学姜太公钓鱼,讲求的是愿者上钩。” 姜云初闻言,觉得老者身上似乎有种世外高人的气息,恭敬地向其行了个礼,道:“但愿老翁早日心想事成。” 老者笑了笑,问她:“小娘子这是打哪里来?” 姜云初愉悦地笑道:“我从南陵城来,正与家人到这里游玩呢,只是我贪玩了些,独自走到这里来。” 老者站起身来,轻轻笑了一声:“那……小娘子就不怕遇到坏人吗?” 姜云初扬了扬眉,笑得比那夕阳还美上几分:“我喜欢惩奸除恶。” 此时,有人撑着竹排前来接老者,老者收拾渔具,向她拜别:“老夫等的人终于来了,天色渐晚,小娘子还是赶紧回家人身边吧。”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老者瞧见来人俊美非凡,看着自己面露警惕,遂别有深意地笑道:“看来,你的心上人恰好也来接你,我们后会有期。” 姜云初向老者行了拜别之礼,忽然间,树林另一头竟然传来奔驰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她猛然抬头,只见夕阳斜照的林子尽头,奔来一匹黑马,那马上的人,长相风流,英姿勃发。 夕阳笼着那人,犹如一团炙热的火,狠狠撞进她的心胸。 此人的风华真是堪称绝色,居然是她的夫君!真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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