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明缓缓道:“太子久病多年,如今刚刚好转,功课落下许多,跟不上也是正常的。且齐学士专好研读古书,外间许多才子尚不能入他的眼,太子的作业做的不好,圣人也是会理解的。” 夏灵这才真正把心放下来一些。 之前因为齐青蒿的课听不懂,作业总是完成的不好,夏灵白日透过屏风悄悄看着,他总是对着作业大皱眉头。荣护也总是跟她磨,这个丑八怪太凶了,自己看见他就怕,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见他。夏灵也没有办法,只能换着花样地哄着他,好不要在齐青蒿面前暴露出什么。 想到这里,夏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道:“既然齐大人的课不适合太子,那依顾詹事看,圣人有可能会给太子换个老师吗?” “太子很不喜齐学士吗?”顾易明倒是能猜出来齐青蒿不讨太子喜欢,只是没想到太子妃能忍这么久才说。 夏灵隐晦道:“齐大人有些过于严厉了,太子他,最近很不能适应。” 顾易明听懂了,这意思就是,齐青蒿把孩子性子的太子吓到了,若是再不换老师,难保有一天太子会当着他的面闹起来。 齐青蒿是萧桓的人,若是太子在他面前暴露了,恩师的计划和理想可就要被破掉了。 故而他思索了下回道:“这事下官会跟圣人告知,也会让常太傅跟圣人提醒,太子还是要多学政务为要。” “多谢顾詹事!”夏灵高兴了。 但顾易明又问道:“高学士的课,太子听的如何?”他觉得,还是摸清常伴太子身边的老师们为好,省的出现什么岔子。 夏灵回道:“还好,高学士是个有耐心的人,太子倒是不讨厌他。” 不讨厌,也代表着同样不喜欢。 也是,太子的心智就像个小孩子,哪个小孩子喜欢上课呢? 顾易明在心里琢磨着,高景并不是个和气人,对太子有耐心,怕是对太子的真实性子也有了猜测吧。 但顾易明并不担心高景会多嘴,因为高景是前朝的才子状元,今朝天子能让他继续任官,已经是对他的恩赐了,他现在的心态怕是只有安稳地活着了。 于是顾易明便道:“高学士讲的好便好。”接着他正色看着太子妃道:“太子妃,下官乃是东宫詹事,是圣人派来辅佐太子的。但太子到底还是与太子妃亲近,所以太子若有任何需要,太子妃只管告知下官即可,不必有任何顾虑。” 看着夏灵若有所思,顾易明又直白了些,“下官与常太傅一样,都希望太子能顺利担起储君的位子,替圣人分忧。下官知道,太子如今这个样子,太子妃过得也很难,但恕下官直言,若真有朝一日太子不能再做储君,只怕是连个闲散的鲁王也不能做了。” “自古太子这个位置,要么就是顺当地做下去,要么就是罢免后死了才能安生!”顾易明盯着夏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夏灵攥紧了自己的手,扭头看了一眼还在跟杨甫嚷嚷的荣护,再次明确地意识到,自己跟荣护才是一根绳上的,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得让荣护做好这个太子! “我知道了。”夏灵佯装平静道,“辛苦顾詹事了。” 顾易明觉得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还是要索性多说一些为好,毕竟太子不知事,许多事还是要靠这个小姑娘一般的太子妃。 “太子妃,下官蒙圣人信任,担任太子詹事,东宫的同僚们大多也愿意听下官的。常太傅常说,下官是个死心眼的人,既然下官做了东宫的属官,必会尽力安排妥当有关太子的事情,太子妃可完全信任下官。当然太子妃若有任何疑问,下官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灵犹疑着,但还是先感谢了他,“辛苦顾詹事。” 顾易明知道,仅凭几句话,并不会让太子妃就信任自己,这需要时间来一点点见证。但他此时可以先跟太子妃说些别的。 “太子妃知道,下官乃是常太傅的学生,常太傅与宣平侯也交情颇好,所以宣平侯也常与下官说,有事多与太子妃商量。” 但顾易明并没有发现,他提到宣平侯时,对面的太子妃脸色变了一下,他仍在继续,“如今朝中两位丞相,萧太师与常太傅皆为圣人的肱股之臣,但萧太师毕竟家传深厚,世家子弟们在他的支持下也多入朝为官。但圣人还是希望能在世家之外找到更多的有才之人,就像当初发现常太傅一般,这也是圣人大力推行地方官学与科举的原因。” “常太傅与圣人一条心,都希望取有才之人不问出身,但世家子弟们到底有着更好的资源,所以如今朝堂之上,竟因此分成了两派,而萧太师,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世家子弟们的最大倚靠。” “圣人虽是天子,但到底也不能事事都顾虑到,而萧太师一派也愈发壮大,圣人自然不能轻易动他们,只好做以平衡。就拿太子侍读来说,齐学士虽家世不显,但却是萧太师的得意门生,在世家中倒也有些威望;高学士算是个独臣,所以圣人才将让他与齐学士同为太子讲课。” 看着夏灵有些茫然,顾易明又道:“世家过大,难免会倾压皇室,前朝便是被世家所累,所以今上为保梁朝永固,是不会让世家再次做大的!” 夏灵这才终于明白了,顾易明的意思是,萧太师所代表的世家与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一派的,所以自己必须得防着他们才是。 这些东西,以前她还真不清楚,想起出身平民的孟贵妃总是不喜出身世家的邓皇后,看来这派别也划分到了后宫。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后也请顾詹事多多教我!” 这时蓝溪却突然小跑了过来,有些着急地对夏灵道:“太子妃,刘嬷嬷过来了,已经快到门口了!” 夏灵一下子站起身来,然后又暗骂自己怎么在顾易明面前如此沉不住气,敛住神色对看着她不解地顾易明道:“天色也晚了,今天辛苦顾詹事了,您也早些回家去吧!” 顾易明扭头看向院子口处,正瞧见一个嬷嬷走进来,左右搜寻了下看到了这边的太子妃,于是也多说多问,站起身来道:“如此,下官便告退了。” 顾易明跟在蓝溪身后朝外走,与这个嬷嬷正好走了个对面。顾易明直看着前方,而这嬷嬷也没对他行礼,直冲冲地走向了太子妃。 他甚至还能听到这嬷嬷对着太子妃道:“天都快黑了,太子妃可真让嬷嬷我好找!” 连宫里的嬷嬷都镇不住,太子妃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顾易明不禁有些担忧,自己跟着老师做出的这个选择,真的没错吗?
第30章 生日 刘嬷嬷原本是孟贵妃身边的人,在夏灵与荣护完婚后,被派到了夏灵的身边。本来在鲁王府时,刘嬷嬷已经开启了悠闲的养老生活,可是谁知一朝天变,鲁王竟成了太子,刘嬷嬷也再度跟着回到了宫中。 在王府时就已经享受惯了的刘嬷嬷,到了东宫后自然觉得自己的地位仍是最高的。太子是个傻的,太子妃是懦弱的,自然是她该撑着这东宫的。更何况,孟贵妃也单独找她说过了,要她好生看着太子与太子妃! 太子妃要跟着太子一起听课、还要替太子写作业这些事,刘嬷嬷也是知道的。在她看来,这就是太子妃该做的,不然娶她回来是摆设么?只是,白天听完了课,晚间还招外臣进宫就是坏规矩了!当她不知道吗,太子妃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晚见这个顾大人了! 真是没想到,太子妃看着弱弱小小的,竟这般不知廉耻、勾引外臣!不过她绝不会让这等乱事发生的!更不会允许让这等小事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 她绝对会把东宫上上下下管理的严严实实的,任何人都别想抓住她的错! 所以她看都不看那个顾易明,直接过去教训不要脸的太子妃道:“天都快黑了,太子妃可真让嬷嬷我好找!这么晚了,太子妃还是不要再见旁人了,尤其是外男,不然对太子妃的名声可不好!” 刘嬷嬷看着夏灵听到这话脸红了,也知道这会说话,那没走远的顾大人也能听到,她就是故意要说给这两人听的! 看这两个人还要不要脸! 见夏灵臊的说不出话来,刘嬷嬷才满意地问道:“太子呢?”接着不等夏灵说话又抬着下巴道:“太子妃不要嫌老奴啰嗦,太子妃的第一要责是陪着太子殿下!如今却总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次,成什么样子?太子殿下已经二十了,却连个孩子都没有,太子妃就不羞愧吗?” “贵妃娘娘可是多次问起老奴此事呢!若是太子妃实在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下回老奴就跟贵妃娘娘说,让娘娘多赐些能干的来伺候太子殿下!” 羞辱的话一句句从刘嬷嬷的嘴里传进夏灵的耳朵里,这嬷嬷说话还又快又急,让旁人一句都插不上。 而夏灵,只恨不得把这个老妈子拖出去喂狗! 因她是孟贵妃的人,夏灵自觉自己一直都很尊重她,在鲁王府时让她安心享受养老,进东宫前,也是问了她才带她再回到宫里的!结果这个老妈子,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天天盯着她这个太子妃挑错! 挑出错来就训,根本就不管此时是什么场合,只管自己顺心! 夏灵如今只当不到一个月的太子妃,倒被她训过有三十次以上了! 听听她今日挑的错?和太子詹事说话,倒成了不知廉耻了?不让顾詹事来给她补课,那太子的作业谁写?这个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的老婆子吗? 还有什么叫她第一要务是让太子有孩子?她的第一要务明明是隐瞒好太子心智不足这件事不要叫圣上发现!若真的这事出了差子,这老婆子以为自己就可以置身之外了吗? 但夏灵实在不愿与这刘嬷嬷说这些道理,因为这老婆子根本就不是可以说理的人,夏灵也不愿费那个口舌。 于是她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不生气,等握紧的拳松开了,准备打断刘嬷嬷。 可就在这时,刘嬷嬷换气的当口,另一个人在她背后说话了,“太子妃,太子正找您呢!” 刘嬷嬷转头一看,是杨甫。这个小太监也是个不知规矩的!以后她不知道他总是帮着太子妃吗? “杨甫!刚才去哪儿了?不好生看着太子妃,就知道带着太子殿下瞎玩!宫里的规矩还需要我再教你一次不成?” 刘嬷嬷掉过头来就开始训起了杨甫。 但杨甫却道:“嬷嬷,奴才一直这里呢!太子殿下就在那边,太子妃也一直看着殿下呢!” 刘嬷嬷顺着杨甫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荣护,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面。 原来太子竟然一直在这里吗?那她刚才训斥太子妃岂不是? 不,她没错!太子就在附近,太子妃还跟外男勾勾搭搭,这不就是仗着太子是个傻子才这么胆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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