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花间酒楼做什么?”虽说楚云容从来没有对他这儿子发过脾气,但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纵着他由着他,他现在竟然也学起那个女人在他面前谎话连篇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难道是那位大娘和他说了什么?楚怀瑜见他态度冷淡,脸上无半点笑意,心中顿时升起无限委屈,平日里就算他犯再大的错,他也不会这般严厉,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就对他没了好脸色,他突然想到同窗好友曾经对他说的话,心里一阵拨凉,果然被他说对了,有后娘就有后爹,他越想越委屈,当即理直气壮地顶起了嘴:“父亲,你和花间酒楼女掌柜的事情我全部都知晓了,你们两人也不用偷偷摸摸,一个劲儿的瞒着我。” 楚云容怔了下,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弄错了方向,他唇角浮起抹无奈的微笑,坦然自若地试探着:“我与她怎么了?” 被楚云容云淡风轻的态度弄急了眼,楚怀瑜气势汹汹地继续质问:“父亲,你怎么还能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你上次身上的脂粉味和我今日就在她身上闻到的脂粉味一模一样,父亲,你就如实告诉我吧,你是不是想把她娶回来给我当后娘?” 这下楚云容确定他并不知晓红袖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误会了他和红袖的关系,他微微一笑道:“是她与你说,她会当你的后娘?” 楚怀瑜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的父亲根本就不知道心虚为何物,他憋屈道:“她是没明说,但我知道她想嫁给你,不然她为何费尽心思的讨好我?她不就是想把小的搞定,再搞定大的?父亲,她说她是不是精明得很?您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她是个坏女人。”楚怀瑜平日里是不敢如此与楚云容说话,但今日他觉得自己占了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小小年纪,心思不用在学业上,尽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上用功,以前楚云容偶尔会心生疑惑,为何不论自己如何花费心思依旧无法将他引回正道,如今他倒是领悟了几分,所谓本性难改,至于他的本性随了谁,他如今也明白了。楚云容额角隐隐有些抽疼,心中甚是无奈。 楚怀瑜偷瞥了楚云容一眼,见他并没有生气,凝神似在想什么,不知道是否在思考他所说的话?楚怀瑜决定再接再厉地让父亲讨厌那位大娘,谁让她招惹上了他呢?他将腰背挺直,皱起清秀的眉,装作一副沉稳模样,“父亲,你要想给我娶个后娘回来,大可不必瞒着我,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过我不想要花间酒楼那个女掌柜当我的后娘,您要娶就娶别人吧,她是个可恶的女人,要是父亲把她娶回来,她一定会表面对我嘘寒问暖,百依百顺,但暗地里揍我,不给我吃饭,没准还在饭菜里下毒谋害我。”楚怀瑜说完内心得意得很,这下她想嫁给他父亲的夙愿注定无望了。 楚云容看着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得逞暗笑,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好笑,虽是不赞同他的话,但他也没有善良体贴到要替红袖解释,他莞尔一笑,语气带着纵容,“既然你不喜欢她,便不让她进门便是了。” 楚云容说得淡如清风,楚怀瑜心中诧异,没想到自己随便说几句就让他们两人闹掰了,他沉默下来,目的达到后他反而没那么高兴了。其实仔细想想,那女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坏,他们只是拌了几句嘴,他把她说得那样恶毒会不会也有点坏?渐渐地,他有些后悔起来。
第17章 文贤书院位于离街市较远,偏僻静谧的地方,周围被高大的果树环绕着,间杂梧桐,中间一条宽阔干净的青石路蜿蜒入里,尽头便是书院。 如今正值春日,果树的枝头上开满了白色、淡黄色花朵,上头蜂蝶争相寻蜜,高大的车身擦过一簇花丛,花朵瞬间散落一地,风中氤氲着甜蜜的气息。 红袖凝望着窗外,不觉深吸一口气,这地方极好,天空看着都比别处湛蓝澄澈,嗅到的都是令人神清气爽的干净清新气息,环境又十分静谧,是个适合念书的好地方。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透过树隙隐隐可见书院的高墙楼宇,红袖放下窗帷,拿起一旁桃花式样的攒盒,打开盖子,检查里面的桃花糕有没有碰坏。 上次在楚云容府邸用膳,桌上摆着一道桃花糕,据丫鬟所说,那些食物都是楚怀瑜爱吃的。红袖不会做桃花糕,也懒得学,这攒盒里的糕点是叫厨房的人做的,不过旁边的桃花花瓣都是她一一亲手装点上去的,这也算心意到了。 红袖昨日和楚怀瑜起了争执后,晚上她越想越后悔,她一个二十八岁的大人和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吵架,还把人气跑了,这事要传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红袖几乎没有和孩子打过交道,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与楚怀瑜相处,昨夜她已经自省了一番,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和他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今日她准备了他爱吃的糕点给他赔罪,她想小孩子应该不会像大人那般记仇,哄哄兴许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书院许不许她见人。 过了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文贤书院到了。” 红袖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看到了恢弘典雅的书院大门,大门正中挂着一古旧的牌匾,其中四个绝大的正楷字:文贤书院,左下角有几个小字,崔晫题。崔晫乃是崔尚之父,崔晫比崔尚厉害,当年跟随□□打下了江山,□□死后托孤,崔晫便一直是一人独大的权相,死后被追封为定国公。红袖早就听闻这文贤书院是由崔晫亲手创办的,这书院集结朝野上下深有名望又博学多才的大儒,而能够进入到文贤书院的学子皆出身门阀士族,过了十四岁后,他们便会进入国子监继续学习,然后入仕途,继续光祖耀族,使自己的家族更为强盛。门阀士族出身的他们一路顺风顺水,几乎遇不到什么坎坷,在崔晫那时期,别说寒门子弟,就连一些高官的孩子不得进入文贤书院学习,文贤被视做成为门阀士族的学堂,一直到明圣帝登极,这才开始有了例外,楚怀瑜便是其中之一。 书院门口放着一几案,有人坐在那里守着,大门敞开着,从外头看进去,只见桃花灼灼、柳丝袅袅,环境甚是清雅,还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以及枝头翠鸟啁啾声。 红袖一手提着攒盒,一手提着裙子,袅娜迈上台阶,刚至门口,就被守门的人拦住:“姑娘找谁?” 红袖盈盈一笑,“我找楚怀瑜,我是他的姨母,我给他送一点东西。” 守门的人没见过红袖,眼底有着怀疑之色,“请姑娘出示手书。” 手书?红袖正疑惑这手书是个什么东西,突然看到旁边来了一女子,梳着双丫髻,穿着桃红色窄袖短襦,下着同色长裙,模样生得姣好,看着像是权贵人家的上等丫鬟。 “张院使,我家郎君忘带了几本书,我替他拿过来。”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大红洒金绢面的薄册递给他。 守门人接过薄册打开看了眼就把东西还了回去,并放那女子进入。 红袖也没看清那薄册上写了什么,只注意到上头盖了一大红印章。 “你的呢?”张院使转头看向红袖,问道。 红袖没有手书,只能随口扯了一谎,“实在抱歉,我忘带手书了,还请张院使通融一下,我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锭银子笑吟吟地递到他手里。 张院使看了白花花的银子,内心微动,但他还是把银子推了回去,虽说平日里也有些人忘记带手书他会给通融一下,但那些人都是常来的,而眼前这女人他没见过,找的又是楚相公的儿子,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担当不起,“无手书,不得入内。”他正色道。 儿子就在里面,红袖哪里肯轻易离去,正发愁间,不经意往里一瞥,便看到抹熟悉的秀雅身影,心下一喜,想也没想,当即开口唤道:“姐夫!” 楚云容正与几位官员说着事情,耳边忽然听到一熟悉的娇媚声音,侧目一看,便看到红袖站在门口,巧笑倩兮地凝望着他,还冲着他热情地挥着手。 楚云容停下步伐,唇角的笑容未来得及淡去,眸中掠过思索,她方才那一声姐夫是在叫他?楚云容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红袖,又不确定她是否是在唤他,便只是静立原地。 楚云容的反应正合红袖心意,她回头看向张院使,笑意盈盈地道:“楚相公便是我姐夫,我说了我是楚怀瑜的姨母,你还不信。”说着不再搭理他,一转身,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张院使见楚云容并未反驳她,便不敢再阻拦红袖。 红袖面不改色地来到楚云容身边,冲着他嫣然一笑,又款款向其他几名官员行了一礼,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冲着楚云容笑道:“姐夫,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 楚云容已经明白了红袖的意图,虽然有些生气被其利用,但当着其余官员的面,他也不好戳穿她的谎言,“你怎么来了?”他唇角含着笑,但清冷的眼眸让红袖感到了他的不悦。 红袖便知道他不会在他人面前戳穿自己,“我来看一下我的外甥。” 红袖很高兴看到他明明看不惯自己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为此她还刻意将‘外甥’二字咬得很重。 楚云容沉默下来,修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红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姐夫,您先忙,我先去找我的外甥了。”说着就朝着他的反方向悠然而去,红袖也不是没眼力价的人,知道他现在公事在身,利用完他就没有再继续打扰他。 其余几名官员看着红袖风情万种的背影,面面相觑,外头皆在传楚云容并无妻子,儿子母亲更不知是何人,那么这个妻妹是打哪儿来的?他们心中十分好奇,却不敢询问。 楚云容以前对外人的说法是,他在姑苏成过亲,妻子病死后,他独自一人抚养孩子,但后来朝廷的一些官员私底下都在传,楚怀瑜是他的私孩子,亲生母亲不知为何人,楚云容知晓这是有心人故意散布的,然谣诼纷纭,他无法逢人便解释,后来也懒得花费精力去理会,只是有些对不住自己的儿子。 面对身旁几名官员奇异的目光,楚云容神色未改分毫,脸上依旧是从容坦然的微笑,明知他们是什么想法,亦不曾理会。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文贤书院很大,随处可见亭台楼榭,池沼碧波,奇花异草。 红袖不知道楚怀瑜在哪间屋子里念书,便只能一间一间地寻找,其实她方才很想直接问楚云容,毕竟以他的性情,当着其他官员的面他应该不会不给她面子,但后来想一想还是放弃了,毕竟得寸进尺会太招人厌,还是得留一点余地。 红袖一路寻人,顺便赏玩风景,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下脚步。 在她的面前是一古香古色的雅室,湘帘高卷,可看到里面的情况,里面大约坐着十几名学子,老夫子高据师席,一脸严肃,他念一句词,底下的学子们跟着念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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