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脯不知只有意还是无意地挨蹭着他的手臂,楚云容额角微微一紧,实在不愿意视她为轻浮女人,他放下书,依旧好脾气地道:“你去那边坐。” 虽然他态度温和,但红袖这会儿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便没有进一步地撩拨他,她若无其事地起身,坐到他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笑问:“大人要一直坐在马车里说话么?” 楚云容放下书,脸上浮起浅笑,一派从容高雅地从几上拿了只精致干净的茶杯,拿起茶壶,不紧不慢地往里面倾入茶汤。 红袖看着那茶水,目光微沉,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直到耳畔传来一含笑的声音: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红袖心口一跳,蓦然抬眸对上楚云容清澈的双眸,只觉那双注视着她的眸中有股说不出的温柔。 就是这股温柔令红袖心生提防,红袖避开他的目光落向他拿着茶杯的手上,他的手修长洁净,竟比他手上精致的茶杯还要好看,她乜了他一眼,笑道:“在想大人的手真好看,不知道这手抚摸人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定叫人神魂颠倒吧?” 楚云容动作微滞,轻叹一声后,他无视她暧昧的话语,将茶放到她面前,“小郎不在,既然来了,就陪我去个地方吧。” 红袖心蓦然一提,不由问:“去哪儿?” 楚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红袖姑娘,你看起来很紧张。” 红袖一阵心虚,“有么?”红袖总是再在他面前忘记应有的谨慎,他此刻客气疏离的人称呼瞬间令她在他面前筑起一道防护墙,她冲着他粲然一笑,目光有隐隐含着羞意,“只是楚郎从来不曾让我陪你做什么,有些惊讶罢了,你要我陪你去何处?是去游玩么?” 红袖的确没想过楚云容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所以他一提出要她陪他去一个地方,她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要算计自己,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着实有些草木皆兵,大概是自己要算计他,以己度人,也觉得他想要算计自己,这么一想,红袖内心颇觉惭愧。 “去了你便知道了。”楚云容温声道,眼底漾着柔和的笑意,言罢动作优雅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垂眸浅尝。 红袖也端起茶,将要喝时,又顿住,犹豫地看了眼茶汤,又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的态度与往常无差,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红袖隐隐感觉今日的他对她有股莫名的疏离感,最终她只是假意抿了口茶,便放下了茶杯。 楚云容淡淡地瞥了眼她身前的茶杯,轻笑不语。
第24章 马车缓缓驶动,楚云容将他旁边的窗帷落下,车厢瞬间暗下来,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主动说话,红袖在他面前一向主动习惯,突如其来的沉默对视令她微觉不适,正打算说点什么打破这沉滞的氛围,楚云容却先她开了口:“桃花是你的本名?” 李四娘的信中说她的本名叫桃花,但楚云容知道这也只是她在姑苏海棠院用的名字,而非她的本名,两人孩子都有了,他却连她家中情况,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昨日他听她说,她十岁就被卖到了海棠院,因她太激动,又自顾自地说着,他便没有询问关于她的过往。 红袖不想他会突然询问她的本名,愣了下后想起自己的本名,柳眉不觉一蹙。 楚云容一直在注视着她,察觉她似乎不怎么乐意和他谈论自己的事,便没有勉强她,“若不愿意说便算了。”他微笑道,内心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李青鸿。这是我的本名。”红袖突然道,末了又忍不住补了句,“不过我不喜欢这名字,我最喜欢还是红袖这名字,因为是我自己取的,你就叫我这名字吧。” 李青鸿名字是她父亲给她取的,青鸿,旭日东升,鸿鹄之志,这名字包含了父亲对她的期许,但其实当年他父亲想要的是儿子,毕竟只有儿子才能继承他的鸿鹄之志,入金马,登玉堂。没错,她的父亲也是读书人,只不过屡试不第,她的母亲家中是开玉器古董店的,母亲一直劝说他弃文从商,他嫌商人的身份低贱,不肯放下身段,他终日郁郁不得志,渐渐又沉迷上赌博,最后竟将她母亲的带来嫁妆偷偷挥霍一空,她的母亲本就体弱多病,得知自己的嫁妆没了之后,气得一病不起,药石罔效,不到一个月便与世长辞。 母亲逝世之后,她的父亲更是整日整夜地待在赌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荒废了学业,为了赌资变卖家当,最后甚至将十岁的她卖到了杨柳坞,只为了那十两银子的赌资。 红袖痛恨他,连带着痛恨他为她取的名字,不过,本来那名字也不属于她。 说那些这些话时,红袖的脸色有些紧绷压抑,向人透露出她不愿意让人知晓的一些过往。 从她寥寥无几的话语以及她的神色中,楚云容已经察觉出她对自己的家人有着浓浓的怨意,他温柔地点了点头,含笑轻唤:“红袖。” 红袖怔住,这是楚云容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之前他一直是客气有礼地唤她“红袖姑娘”,从他口中说出这两个字,让她第一次觉得她的名字是如此的动听。 她心中忽然感到有些柔软,但很快地就捏紧了手,与他错开目光,微低下头,淡淡地“嗯”了声,随后将头转向窗外,掀开窗帷,假装看外头的风景,避免再继续谈论自己的过去。 她并不喜欢与人谈论自己过去的悲惨,只有需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时候她才会诉说自己的悲惨,而现在,她不需要。 楚云容目光落在她沉静内敛的侧颜上,她眼帘微垂,掩了眸中的情绪,然眉间却笼着淡淡的愁绪,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红袖,他内心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觉,似乎比起这样,他更愿意看到她放浪嬉笑的模样,念头刚浮上脑海,他怔了下,唇角微微扬起,笑自己的莫名其妙。 马车过了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拐入一幽静的巷子,越往前越偏僻无人,七拐八弯后,便是另一番天地,破旧不堪的房间,肮脏积着臭水的街道,到处可见腌臜之物,蝇虫追逐,臭气熏天,红袖微蹙眉头,赶忙放下了窗帷。 红袖有些惊讶,不知道楚云容为何带自己来石头坊。 这个地方红袖并不陌生,他们酒楼的客人大多喜欢铺张浪费,每日都会有一堆剩菜,红袖会让厨房将所有的剩菜混在一起,重新再煮一遍,然后拿到石头坊,以一个几个铜板的价钱卖给那里的人。京城虽然繁华,富人很多,但在石头坊里,住着几乎都是一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他们像是已经被朝廷遗忘了一般,默默地生活在这个阴暗肮脏的地方。 虽是他人吃过的剩菜,但对那些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顿肉的穷人来说,这些剩菜就是山珍海味,他们当然不会嫌弃,甚至争着抢着要买。其实红袖对那几个铜板的生意并不感兴趣,她只是不想成为他人口中的那些大善人,红袖虽然爱财,但从这些人手中挣来的钱她绝对不会纳入自己的囊中,一旦发生了天灾人祸,这些钱就会被她捐出去。 红袖看向楚云容,想问他到这里做什么,但想想又算了,反正等一下便知晓。 马车又驶了一段路,前方的道路变得狭窄逼仄,马车难以通行,两人便下了马车步行,道路坑坑洼洼,颇为难走,楚云容一路上都在关照她,看到她步履不稳便将手臂微伸过去,让她搭上手,体贴又不失礼节。 这条路虽然不好走,却比别的地方干净许多,没有臭气熏天,有风拂来,有股树木的清气,不久之后,两人来到一简陋的古宅前,透过人高爬着藤曼的旧墙,可看到里面枝桠繁茂的古槐树,里面隐隐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 红袖惊讶地看着楚云容,楚云容敲了门,不一会儿便有人给楚云容开门,是一三十多岁的男人,瘦高个子,模样甚是周正,穿着一袭半旧干净的青袍,举止彬彬有礼,他向楚云容颔首行礼,又看了红袖一眼,眼底有几分惊讶,但他并未说什么,也向她微颔了下首,红袖回以一礼。 将她们引进宅内,那男人便进了屋子,不一会儿读书声蓦止,一帮孩子从屋里高兴地冲出来,一眼看过去,最大的大约十二三岁,最小的估摸是三岁左右,看穿着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个个精神饱满。 红袖静立一旁,见鹤飞将手上的大包袱放到庭院的石桌上,她方才一直在想他手里拿着的究竟什么东西,见他打开包袱,立刻看过去,原来里面是书和一些零嘴。 孩子们并未争抢,而是十分自觉地排起队来,连最小的那个也规规矩矩地排着队,鹤飞将书和零嘴分给孩子们,红袖第一次看到那总是皱着眉,好像人家欠了他钱似的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禁有些诧异。她转头看了楚云容,他正与那男人谈话,红袖觉得什么都不做光站着不妥,便上前帮鹤飞的忙,鹤飞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那三岁的小孩是个女娃娃,圆圆的脸,水灵灵的大眼,头上梳着两个整整齐齐的小揪揪,甚是可爱,得到零嘴后,她欢欢喜喜地跑到楚云容身旁,自己还没舍得吃呢,就将手里的饴糖递到楚云容的面前,奶声奶气地道:“叔叔吃糖。” 红袖看到楚云容脸上露出温柔愉悦的笑容,那笑一看便知是发自内心,他动作熟练地抱起那女娃娃,然后在她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叔叔不吃,你吃。”随后又问,“想叔叔么?” 小娃娃嫩声回了句想,然后躲在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糖不能吃太多,小心虫蛀牙。”楚云容又提醒道,然后看了一眼红袖,含笑道:“给那位姨姨一颗好么?” 比起姨姨,红袖更喜欢姐姐着一称呼,但转念想了想,人家娃管他叫叔叔,要是管她叫姐姐,他们两人岂不是乱了辈分,想到此处,红袖不由好笑起来。 楚云容单手抱着小娃娃来到她面前,微笑凝望着她,小娃娃抓着一颗饴糖,倾着身子将饴糖递到给红袖,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期待之色,“姨姨,给你糖。” 红袖早就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但看着着一大一小亲切的面容,红袖哪里好意思拒绝,当即皆过糖送进嘴里,还故意瞪大双目,假装吃到了很好吃的东西。 楚云容看着她夸张的神色,不由莞尔一笑,“倒也不用这般做作。”温和的语气并无嘲讽之意,只是有几分调侃。 红袖也笑了起来。若不是来到这里,红袖竟不知道这男人还有这一面,脑海中不禁想到当初再遇到楚云容时,他也是这般温柔的抱着一小孩,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孩子。 红袖本以为看完孩子之后便可以走了,不成想那教书先生又将楚云容领到一屋子里。 红袖也跟了过去,还未进屋,便听到一阵咳嗽声,是女人的声音,沙哑且低沉。红袖得知那教书先生叫做沈若鸿,而里面的人是他的妻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7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