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这算哪门子神仙!”江秋晚气鼓鼓地说道:“你们就没想过反抗吗?” “嘘,小声点儿说话,河伯老爷可都能听见……”一个老汉小心谨慎地压低嗓子说道。 “我们也不是没反抗过,起初村里有几个不信邪的汉子拿起锄头棍棒便去毁了河伯庙,不想这几人惹怒了河伯,最后都葬身在了沛江,尸骨都没捞着,余大娘的丈夫就是其中一个。”老人讲起鬼神来,那是一板一眼,像是活见鬼似的。 看着覃柘仍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起初那个说话的大叔又补充道:“那几人是咱们村出了名的好水性,打小在沛水边长大,如果不是河伯发威,那是断然不可能淹死的。” “所以你们每年都献祭了少女给所谓的河伯?”覃柘冷笑一声。 众人默然。显然如是。 见众人不语,江秋晚好奇地问道:“敢问是如何献祭?” 人群中一个矮妇人说:“河伯会自己挑好新娘,凡被他看中的女子,屋前都会出现一套嫁衣。” “就像如今这般?”江秋晚瞪圆了眼,惊声问道。 那妇人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要做的就是收到嫁衣后次日的卯时将少女打扮好,放在木筏上,让她飘到江心,河伯自会将其娶去。” 覃柘听完眉头微蹙。 “这,这不就是害了那姑娘性命吗?”江秋晚突然想到,明日不就是清明了,于是整个人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毕竟这么玄乎的事在她的认知里可是前所未有的。 众人显然明了此事的性质,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 “此事当地官衙不管吗?”待江秋晚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神色复杂地问道。 妇人神色讥讽地说道:“官老爷比我们更怕鬼神,巴不得咱们自己解决掉,自是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再说了,神仙娶亲,他管得着吗?” 覃柘看着嫁衣也不言语,不知心里在琢磨着什么。 “阿柘,怎么办?何伯要娶亲了,你还有心思走神!”江秋晚看覃柘一言不发,于是着急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覃柘眯缝着眼睛,她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昨夜她分明清楚地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的。 河伯下半身又没长脚,绝对是什么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别晃了,小心我把你绑去给河伯当新娘。”覃柘吓唬江秋晚道。 江秋晚瞬间撤回了手,一脸乖巧。 “都怪我,我原以为我家没有未出阁的女儿,这才收留了二位姑娘在此过夜,不料还是连累了二位姑娘。”余大娘声泪俱下,哭得好不伤心。 余大娘一边抹着泪,一边说:“二位姑娘还是立刻启程离开吧。” 余大娘此话一出,当下人群炸开了锅。 “余大娘,这河伯选好了的新娘,你想做甚?!” “是啊是啊,你想害死我们吗?” “这二位姑娘又不是本县人,你们难道想害人性命吗?”余大娘大喊道。 “我连自己的女儿都献祭了,还在乎这个?!”一个妇人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在去年,她的女儿就是被渔民们强行给拉上了竹筏献祭给了河伯,而此时她已然化为了诸多刽子手中的一个。 “就是,就是!河伯选好的人,那就是板上钉钉了。再说了,与其牺牲咱们自家丫头,倒不如献祭了这两个外乡人。” 众人听了这话,霎时便统一了意见,齐刷刷地看向覃柘和江秋晚,将二人围了起来。 江秋晚打小被保护得好,哪见过这阵仗,被渔民们一道道冷漠的目光看得脊背发凉。 这些昨日还看上去善良淳朴的渔民,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个凶神恶煞,吓得她不由得拉住了覃柘的衣袖。 “大家有话好说,别冲动。”余大娘还在试图稳住乡亲们的情绪。 覃柘倒是一脸轻松神色,双手抱臂,甚至笑出了声来:“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渔民们听到这话,就更加不客气了,有几个身材壮实的汉子得了老者的眼色,眼看着就要动手来牵制覃柘二人了。 然而一众人还没碰到覃柘的衣角便被覃柘齐刷刷地给放倒了。 其余人见覃柘是有真功夫在身的,是个硬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却还是围住了覃柘二人的退路。 覃柘神情清冷地拍拍手上的灰,悠闲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戏谑地说道:“得了,你们还是省省吧,我若真想走你们就算人数再多一倍也拦不住。” “不过……”覃柘笑了笑,“算你们幸运,姑娘我打小就不信邪,倒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孙子在背后阴我。正巧,上回没嫁成,这次便成个亲玩玩。”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他们着实没想到这送死的事居然还真有人上赶着去。 “阿柘,你活腻了?” 江秋晚俨然一副‘你脑子没问题吧’的表情担心地看着覃柘。 余大娘眼睛都瞪圆了,一把拉过覃柘压低声音说:“覃姑娘,这事可不能随便应承!” “姑娘,这可是你说的,没人逼你。你再想反悔也不成了。”李老头赶紧趁热打铁。 覃柘暗暗觉得可笑,若她想走,就凭这些个没有武功的渔民还能困住她不成。 “阿柘,你别逞强,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江秋晚秀气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要不,你来。”覃柘指了指案上的嫁衣,谦让地说道。 江秋晚连连摆手,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还是算了吧。”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的。 用过早膳后的覃柘来到江边走走,消消食,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至于江秋晚,则被扣在了屋内。 毕竟覃柘答应得实在太过于爽快了,众人都对此深感不安,生怕他们一个没注意,覃柘二人撂担子跑路了,那可真就没得交代了。 覃柘对此也没什么异议,用她的原话说就是:“要是我跑路了,你们明日且将这个小美人绑了去给河伯当媳妇得了。” 江秋晚欲哭无泪地坐在小院里,在几个婆子的灼灼目光监视下,吃了半筐枇杷。 白日的沛江江面辽阔,看上去波澜不惊,很难想象这样平静地江面下会隐藏什么能吞人骨肉的怪物。 覃柘沿着江边,边走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其实只要知道是人在捣鬼,她心里便是有底的。 待明日抓住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后定要叫他尝尝真正当鬼的滋味,覃柘合计着。 此时别的渔船早已出江捕鱼了,只有一艘带着乌篷的客舟还别具一格地停泊在远离渡口的江湾处,船边还拴着一匹黑色的马。 覃柘伸出一只手遮了遮日光,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戴着斗笠,懒散地斜倚在船头,手里还揣了根钓竿。 光看背影覃柘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昨晚那个糙汉子还能是谁。 不妨合作 反正此刻也没什么头绪,不如去扰扰这个冷淡的家伙玩玩。 思罢,覃柘足尖一点便稳稳地落在了乌篷上,船身几乎都没产生什么晃动。 覃柘盘着腿静坐在船顶上,歪着头看着他钓鱼。 骆语冰也视覃柘不存在一般,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 没过多久,钓竿便剧烈地晃动起来,似是有大鱼上钩了。 覃柘见那人不为所动,于是一只手支着下巴说:“喂,姓骆的,鱼儿咬勾了,你干嘛不起钩啊?” 骆语冰没出声,只是转过头来用那双褐色的眸子看了覃柘一眼,将食指置于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覃柘无聊地鼓了鼓腮帮子,识相地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骆语冰将钓竿一甩,一只肥美的鲤鱼便被带上了船板。 “待鱼咬紧后方可起钩,懂了吗?” 骆语冰喝了口酒后,起身将鱼儿从钩子上取了下来,又将其抛入了江中。 这般说教的语气,覃柘在师父那里从小听到大,几乎都要条件反射地应一声“懂了”。 她看着骆语冰钓了鱼又放掉,很是莫名其妙,但也懒得发问。 “说实话,你到沛水村来做甚的?”覃柘难得对别人的事感兴趣。 骆语冰晃了晃酒葫芦,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两字:“钓鱼。” 覃柘一脸‘我信你我就是猪’的表情盯着骆语冰的后脑勺。 “钓潜底的大鱼。” 骆语冰摸了摸满是青色胡茬的下巴,目光晦暗地看着江面。 覃柘发现,仔细一瞧,这个叫骆语冰的糙汉子五官其实长得都是极为俊逸周正的,白日下看来身上的杀伐气也少了不少,轻衣简裳,倒真像天地间一逍遥散客。 也难怪昨晚自己会将其错认。 “覃姑娘,又盯着我作甚?” 骆语冰仿佛背后长了眼似的,无需回头,便知道覃柘这会儿正盯着他瞧。 “自是觉得你生的俊才想多看两眼咯。”覃柘毫不知羞地说道。 骆语冰语塞,他忘了这姑娘实非常人。 覃柘借力而起,落在了骆语冰旁边,半蹲着身子看着他上饵。 骆语冰也随她意,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地儿。 “你为河伯来的吧?” 覃柘顺手拿起骆语冰放在一旁的酒葫芦,打开嗅了嗅,一股呛人的烈酒味儿呛得覃柘眼圈都红了。 骆语冰还看着被呛得眼眶通红的覃柘,颇感好笑。 “烧刀子,小姑娘碰不得。”言罢,一把将酒葫芦拿过来,放远了些。 覃柘无语,这臭酒鬼是小气他那几两酒别被自己给喝了吧。 “喂,休想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覃柘蹲着,一只手支着下巴,侧过脸去看他。 骆语冰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姑娘看似讲话不着边际,却在识人辨事方面眼光毒辣。 “覃姑娘聪慧。”骆语冰道。 “那是自然。”覃柘完全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扬着下巴笑道。 “骆某今晨便听闻了一位外来姑娘自愿以身祭河,我想能做出这般壮举的定非等闲女子。” 洛冰河取下了斗笠,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看向覃柘。 “是啊,这位姑娘八字硬得很,偏生不信邪。”覃柘顺着他的话说。 洛冰河摸了摸下巴,问:“不知这位命硬的姑娘心中可有了解决之策?” “暂时没有,不过总会办法的。”覃柘摇摇头,说罢不客气地拍了拍骆语冰的手臂,“你可别小瞧我的好运气,我跟你说。” 骆语冰没有理会覃柘的运气之说,戏谑地说道:“覃姑娘果真艺高人胆大,在下佩服。” 覃柘无所谓骆语冰怎么说,只是静静地坐在边上看他钓鱼。 毕竟她从小便信奉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无为处世真理,还就真没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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