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柘一把将盖头掀开,回头看向江岸,此时已经全然不见岸边的人影了,只能隐约看到零星几点不知是渔火还是灯笼的微光氤氲在浓厚的雾气之中。 这般情境,使得一直没太在意的覃柘也戒备起来,警惕地注视着脚下。 竹筏还在江上缓慢地漂浮着,由于雾太重,覃柘对于距离失去了参照,只能在心里默数着数字。 潮湿的江雾在覃柘的睫毛、头发上都凝上了一颗颗小水珠,衣裳也被晨露也浸湿了,贴在背上,有点儿凉飕飕的。 覃柘不敢松懈,毕竟此番境遇下自己并不占上风,只能见机行事。 她蹲下身来将手掌贴着竹筏感受筏底江水的变化。 待覃柘在心里数到第七十七声时,覃柘明显能感受到水下的异样。 一开始只是非常细微的水波的改变,然后是竹筏不可见地下沉了小半个指节。没过多久,竹筏开始原地转动了起来,像是水下有暗流存在似的。 覃柘用手缓缓地感知着,在摸到一处异常点了,顿时眼睛一亮,嘴角微扬。 是这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千机出鞘,只见一道白光划破浓雾从竹筏的缝隙刺入了水底。只听一阵水泡咕噜声破出江面,如覃柘所料,筏下果真有人捣鬼。 水下那人被刺一刀后便失去了动作,江面安静地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片刻后,覃柘明显感觉到了不妙。 只听一声细碎的喀嚓声,转眼间系着竹筏的藤条悉数断裂,竹筏瞬间四分五裂,散成了几根竹条。 覃柘在听见断裂声的瞬间便足尖接力一点,像只鹤儿似的腾空而起,最后落足在了一根细竹之上。 “缩头乌龟,倒滑溜得很。”覃柘转了转手中的千机,冷哼一声:“待姑奶奶我抓到你,定将你剥皮抽筋拿来煲汤。” 话音刚落,只觉一阵杀气迎面袭来,覃柘一个空翻,回头便见一颗极为锋利的枣钉擦着她的发丝划过,幸好她躲闪及时,这才有惊无险。 这看似普通的小小枣钉被灌诸内力后,杀伤力十足,可瞬间穿铁削骨,杀人于无形,尤其是在这雾气朦胧的黑暗江面,视线受阻,更加是防不胜防。 看来水下这玩意儿还有点儿真功夫。 覃柘咬了咬牙,一掌拍向江面纵身跃起身来,千机一转,悉数便将枣钉打落江中。 就在覃柘刚打算舒上一口气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枣钉向她袭了过来,密密麻麻的,江上能立足的点有限,不好闪躲。 覃柘只能依靠着脚下这些散落的竹片作为支点,小心地应付着这些多如雨点的枣钉。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覃柘不敢懈怠。这要一个不注意,还不得被扎成筛子。 “嚯,还没完没了了。”覃柘有些恼了,一直躲闪可不是办法,还是得主动出击,快刀斩乱麻。 覃柘再次借助江上浮竹翩然跃起,千机刃收,覃柘双手一并,像是展扇一般将千机横向展开,短刃眨眼间便变换成了飞镰。 就在方才的躲避中,覃柘已然把握了枣钉的大致来向,于是振臂一挥,将千机径直朝江面甩了出去。 千机如同鹰隼一般呼啸而下,带着骇人的杀机,锋利地切割着江面,掀起了丈高的水浪。 江下那人终于是无处躲藏,飞身跃出江面来。 飞镰在旋转一圈后像是认主一般又稳稳地回到了覃柘手中。 “老王八,怎么不继续张神弄鬼了?”覃柘收起千机,上面滴水未沾。 经过二人一番打斗,此时天边已经隐隐发亮了。 虽然雾气仍然未散,但相比最初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已然是好上太多了。 覃柘基本能看清方才从江中跃出那人的相貌。 这是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微微驼背,留着两搓山羊胡子,此时那两搓被水浸湿的山羊胡子耷拉了下来,还滴着水,这让他看上去活像一只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老鲶鱼。 “哟嚯,这位河伯怎地这般眼熟呢。”覃柘眼珠一转,一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茶肆老板你哦!” 眼前这人正是昨日将覃柘二人引来沛水村的那位茶肆老板。 这厮隐藏得甚好,在茶肆里覃柘都没发现他竟有这般身手。 那山羊胡子面露凶光地瞪着覃柘,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那厮肩头被血水染红一片,一边缓着气,嘴里还不忘调戏道:“小娘子人长得天仙一般,就是脾气不小。” “老王八,姑奶奶我人美心善,送你再去地府投次胎。” 覃柘话音未落,已然出招,招式凌厉狠绝,丝毫没给这厮喘息的空间。 方才一番交手,对于对方的斤两覃柘已然是心里有数了。 这老王八水性极好,在水里游刃有余,叫人颇感棘手,然而露出水面后,其破绽也是尽数显现,被覃柘给打得节节后退。 不出二十招,那厮明显是招架不住了。 “你以为你能抓住我?”那山羊胡子吐出一口血,眼光阴冷地说。 覃柘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朝着他面门袭来。 那老王八不躲也不闪地突然从口中喷出一阵烟状物质。 覃柘怕是什么毒物,赶紧后退一步以袖掩面。 也正是趁着覃柘撤招这一空档,那山羊胡子便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再次钻入了水中,消失在了江水之中。 覃柘看着再次恢复平静地江面,脸上并无半分失手的气恼,反倒是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方才打斗中弄得微皱的衣袖。 就着江水洗了洗手,覃柘施展轻功,蜻蜓点水一般踏着江上的浮竹,朝着江岸跃去,江上泛起点点涟漪,步步生花…… 河伯娶亲(下) “阿柘!阿柘!你回来啦!” 看到覃柘从江上归返,原本一直伸长脖子在江岸边望眼欲穿的江秋晚就差没激动地原地跳起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江秋晚一把抱住覃柘,随后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到她一切如常便松了一口气:“阿柘,可担心死我了。雾太大,我在江边什么也看不清楚,生怕你别出什么事了。” “你这是对我实力的质疑啊。”覃柘笑着拍了拍江秋晚的手臂作为安慰。 江秋晚性情天真单纯,心里没有弯弯曲曲,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这也正是为何覃柘与其能够相处得来的原因所在。 这会儿这张糯米团子似的小脸上满是欣喜。 “没有的事,我对阿柘你很是有信心。”江秋晚脸颊上笑出了两个圆圆的小梨涡。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江岸边的一众人见到覃柘居然安然无恙地全身而返,眼珠子都要掉地上去了。 渔民们议论纷纷,却因见识过覃柘不似常人的身法,半天也没人敢上前质问。 这时,方才那位主持祭祀的里老拄着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面色严肃地责难道:“姑娘为何去而复返?莫不是临时反悔,想要致我们沛水村于水深火热!” “袁老,覃姑娘作为外乡人,能做到这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是咱们自己的事,还是自个儿想办法解决吧。”余大娘站到了覃柘身边,垂首恭敬地对那老人说。 江秋晚这才后知后觉地轻声问覃柘:“阿柘,那河伯哪去了?” 覃柘昨夜跟她说今日必将江里那装神弄鬼的贼人给擒了,现下却只见她一人独往,不知是否被那贼人给逃脱了。 “安心,已经撒好网了。”覃柘扬了扬嘴角,显然心里有数。 江秋晚不知她还留有什么后手,只是信任地点点头。 “诸位无需多言。” 覃柘将案上的祭品推到一旁,一跃便坐到了案上,看着胡子都要气歪的老头,覃柘不紧不慢的说:“且稍等片刻,河伯自会亲自现身感谢诸位。”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覃姑娘,此话……是什么意思?”余大娘脸色青白地问。 “字面意思。” 覃柘拿起案上的红果咬了一口,小脸一皱,酸得牙都要掉了。 “嘘。”覃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稍安勿躁。” 渔民们大眼瞪小眼,却也没人再喧哗,只是小声地交头接耳。 “那老夫便候上一炷香!”里老冷哼一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面,且看这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众人见里老都没说什么了,于是便一个个都不好再多说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白,江上的雾也随之淡了不少,能见度达到了几丈远。 众人对于覃柘的话虽然都半信半疑,但是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等着所谓河伯的现身。 就在半盏茶后,众人的耐心都快被耗尽时,突闻一声巨响,江面被破开了一道大口,溅起三丈高的水墙,透过朦胧的江雾众人看到有一身影从江面跃出,隐约可见那是个浑身湿透的墨衣男子。 岸上的众人瞬间看呆了,晃过神来后,全都靠拢了江边,想要看清楚一些。 还不待众人反应,那人三两下便踏水而来,轻功甚是俊逸。仔细看去,那人手中还挟着一物,瞧这还不小。 “这是?”连站在一旁的江秋晚都睁圆了眼,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覃柘嘴角微扬,想起昨日骆语冰的话,于是借用道:“潜底的大鱼落网了。” 来人不是骆语冰还能是谁。 收势落地后的骆语冰,将手中那物扔在了地上,抹了把脸上了水,一眼便看见身着一身嫁衣,眉眼如画的覃柘正冲他笑。 “骆冰块儿,发什么愣?脑子也进水了?”一双杏眼含笑打趣道。 骆语冰无奈地笑笑,心想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 “看来骆某这是费力不讨好了。”骆语冰故作失意地摇摇头,一边催动内力给自己烘干衣发,整个人身上都冒着水蒸气。 覃柘双手抱拳,施了个大礼,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说道:“骆兄武功超群,又有一副救世的侠义心肠,又何须妄自菲薄呢。” “阿柘,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一旁的江秋晚扯了扯覃柘的衣袖,这二位的谈话内容叫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 原来昨晚回来后覃柘便与骆语冰约好了,今日她佯装出嫁,与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正面碰一碰,覃柘这边能直接逮住他那是最好,若这厮遁水逃走了,那边还有骆语冰埋伏在水洞里,左右他都无路可逃了,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覃柘笑着拍拍江秋晚的手,转而指着方才被骆语冰扔在地上那物向着周边众人说道:“喏,地上这位便是你们的河伯了。” 众人大惊,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 经过众人好一番查看,这才看出地上那物竟是个从头到脚被水浸透的活人。 地上那人被几根鱼线给绑得死死的,脸朝内侧和曲起的大腿绑在了一块儿,活像一只出了水的大闸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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