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柘将鱼线划开,这人便似一条无骨虫一般地瘫软开来,但无法动弹。 看到地上这人的脸后,渔民们一阵惊呼,这人他们都认识。 “老周,怎么是老周?!” 江秋晚定睛一看,惊道:“咦,这不是茶肆老板吗?!” “覃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余大娘嘴唇都在颤抖,显然不敢相信。 “还是让他自己交代吧。”覃柘解了老周的哑穴,一把刀直接贴着他耳朵插进了身下的地面。 这厮脸上已然是花花绿绿青青紫紫的一片颜色了,一边眼睛肿得完全睁不开,张嘴一瞧,牙还少了几颗,一看便是方才已经被骆语冰给狠狠修理一顿了。 骆语冰不过往这边扫了一眼,那厮便似看见了阎王一般,牙口打颤,都无需覃柘威逼,便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交代了个透彻。 覃柘啧了一声,看不出骆冰块儿还真有点儿手段。 这个老周本就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四年前为躲仇人从西北一路逃到了沛水村,由于勤快热心,当地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和当地渔民不同,老周在县道旁开了个茶肆,每日起早贪黑,有时干脆住在茶肆里。 三年前沛江的大水让老周无意间发现了沛江和阳湖之间的秘密,自那以后便玩起了装神弄鬼这套把戏,掳掠少女,残害渔民。 这老东西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渔民们越听越怒,有几个年轻气盛的要不是旁人拉着,都忍不住一榔头下去把这厮脑袋锤个稀巴烂才好。 覃柘听完眉头微蹙,骆语冰倒是看不出情绪。 一腔热血的江秋晚比渔民还要愤慨,啐道:“呸,这坏家伙真是丧尽天良。” “造孽啊,造孽啊!这畜生害了咱们县多少人的性命了。”里老顿足叹息,气得胡子都在哆嗦。 覃柘转身来到老周面前,蹲下身来,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重新点上了这厮的哑穴,只见白光一闪,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这厮面容扭曲,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似的,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却又喊不出声来。 下一秒,便看见鲜血从他的四肢流了出来,浸入了泥沙之中。 “我已挑断了这厮的手筋脚筋,剁了喂猪也好,送官也罢,打算如何处置这厮你们随意。”覃柘甩净刃上的最后一颗血珠后,神情冷漠冷漠了扫视了一圈众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余大娘趁着众人没注意,捡起祭祀桌上用来割肉的屠刀冲向了还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老周。 然而就在她的刀即将砍中那厮的脖子时,一把短兵挡住了挥下的刀,余大娘也因为反作用力而被震得后退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余大娘,余大娘你没事吧?”渔民们纷纷围了上来,将余大娘扶起来,方才他们也见识过了覃柘的厉害,此时也是敢怒不敢言。 “杀了他,快杀了这畜生!”余大娘失态地叫喊着。 覃柘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短兵,偏着头看了地上一脸悲痛欲绝的余大娘,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别演了,都没意思了。” “阿柘,你怎么这么说啊?”江秋晚不明白覃柘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冷漠。 “覃姑娘,你什么意思?”余大娘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 “不明白是吧?”覃柘走到老周身边,解开他的哑穴,说道:“你也看到了,她方才可就差点儿把你脑袋给剁下来了。” “嘶——死婆娘,亏老子平日待你那么好,你居然想想趁老子说不了话杀老子灭口……你可别忘了,杀你那死鬼丈夫还有卖了这些女人可都有你一份儿啊,你……”老周面相狰狞地怒骂起来,将他和余大娘一起干得那些勾当都抖了出来。 覃柘见他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便又噤了他的声。 周遭的渔民一个个已经呆若木鸡了。 此时余大娘脸色煞白,嘴唇都在颤抖,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嗯……大概就是从第一次进你的屋子那会儿,那个平安粽的味道和我在茶肆里问道的那股特殊药草味一模一样。” “不过我当时也是猜测兴许你与那茶肆老板也许只是关系相熟,今日见你完全不过问自己死去丈夫尸骨以及那帮被卖的少女动向便急于杀他灭口,便确定了你心里有鬼。”覃柘冷静地说道。 余大娘见事情已经败露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求乡亲们原谅。 然而被囿于河伯的阴影之下这么久的渔民哪是这么好说话的,尤其是哪几个女儿被迫害了的妇人,打耳光揪头发真是不留余力,看得覃柘都觉得汗毛一竖。 覃柘无意再掺和这事,便使了个眼色给已经看呆了的江秋晚,示意她离开。 原本覃柘还想叫上骆语冰,看了一圈才发现他早就不见了人影。 此时太阳自山间升起,江面被铺上了一层滟潋金光,雾气早已被驱散消尽了,此时的沛江尽显生机。 渔阳县河伯一案虽然荒诞,但也算是解决了。 世人皆惧鬼神,却不知地府里最凶最恶的鬼皆是来自人间。 本就只是过路借宿,如今也便没有理由在此多做停留了,覃柘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启程离开。 出发前覃柘让江秋晚牵着马先去主道上等她,随后自己一溜烟儿朝着停泊在江岸边的一叶客舟跑去。 还没走近,覃柘便听见一阵熟悉的笛音,抬眼便看见立于马前的那一袭熟悉的墨衣。 “我来时还在想,你会不会已经不辞而别了。”覃柘依旧落在了乌篷船顶,注视着骆语冰的眼睛,江风吹得她青丝张扬。 吹笛的手停了下来。 骆语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道:“我可还惦记着那几壶好酒。” 覃柘微楞片刻,这才想起昨日自己承诺了骆语冰,事成之后请他喝酒来着。本来只是心口一说的,没想到还被他上了心。 “那是自然,我向来言出必行。”覃柘杏眼弯弯,笑道:“来澹州,酒管够。” “听闻澹州的辞春宴甚是热闹,倒也还未见识过。”骆语冰用笛子拍了拍手心。 “我便是冲着这辞春宴去玩儿的。”覃柘听到骆语冰也提到了辞春宴,于是眼前一亮:“骆兄若无要事,不如同去踏青啊。” 骆语冰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转瞬熟悉的笑意又映在了眸子里。 “自是却之不恭。”骆语冰摸了摸下巴,笑道:“不过骆某还有些琐事需料理料理,晚些时日到,覃姑娘备好酒便是。” “小事。”覃柘答应得爽快。 “对了,我之前见你偷摸扒开姓周的那厮的后脖颈看,骆兄口味怎地如此之重?”覃柘戏谑地说道。 骆语冰心想,这姑娘可真厉害,什么动静都躲不过她一双眼。 “没什么,就看看他是否真长着什么三头六臂。”骆语冰显然没打算说实话,于是满口胡邹着。 覃柘见他不欲回答也便也只是笑笑,不再追问了。 “如此,那便澹州见咯。”覃柘跳下了船,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骆语冰站在原地,目送那抹红色的身影远去。 半晌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张已被揉皱的小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九歌恹恹空悲寂,朔鸟杳杳倦归南。 这张未署名的纸是在昨夜由一只快箭送到的,和小箭一同钉在了客舟上。 自他离开晟京开始,便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此人像是对他的过往和此行目的都了如指掌一般,一路上通过信件引导着他。 不管送信着谁,至少眼下看来,此人并未显露出恶意。 但是敌是友,还有待考量。 江湖险恶 离开渔阳县后覃柘二人一路快马加鞭,一刻也没有停歇,总算是在当天傍晚关闭城门前进到了澹州城内。 耽误了几天睡眠的覃柘连夜饭都没吃,在客栈里被子一裹,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快午时。 “阿柘,醒醒。太阳都晒床脚了。”江秋晚在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阿柘,到饭点了。” 此时覃柘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 “你先下楼点菜吧,我收拾下,立马下来。”覃柘隔着门回应道,从床上翻身而起。 昨夜睡得太舒服了。覃柘十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客栈在闹市区,推开窗便可看到澹州城的市集。 今儿一大早便隔着窗听到了商贩的吆喝声,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覃柘自小喜欢这般热闹的人间烟火气,以前在西域跟着师父修行时,基本算是隐世而居,远离人烟,但覃柘偶尔会自己偷摸跑到市集去逛逛,因此在中原来的商旅那里也了解到了不少新鲜事,也不至于太过闭塞。 覃柘刚下楼,就见着江秋晚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前冲她招手。 “阿柘,你终于下来了,菜都要凉了。”江秋晚一边说一边往覃柘碗里加了一块牛肉。 覃柘夹起牛肉,一口便塞进了嘴里,好久没好好吃顿饭的覃柘满地眯起了眼。 “哇,这个牛肉甚是好吃!”覃柘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还不忘感叹。 江秋晚介绍道:“这是澹州的一道名菜——琼花酱香牛肉。还有这个,糖醋芦花鱼也很开胃,你试试。” 覃柘已经两餐粒米未进了,此时完全没工夫听江秋晚说什么,自顾着狂风卷落叶一般埋头吃饭。 就在二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覃柘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步态踉跄地走了进来。 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裳,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乱糟糟像个鸡窝似的扣在头上,把眉眼遮住了大半。 “哪里来的叫花子,这岂是你能讨食的地方?!”客栈的伙计一见这褴褛少年,音量飙高了几倍,将抹布往肩头一甩,满脸嫌弃神情。 “大爷,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那少年似是尚未到变声的年纪,嗓音听着细细的,不似一般少年粗糙。 那少年说得凄惨可怜,末了还不忘瞅着周边人的神色,就差没掉几滴眼泪出来了。 此时邻桌一个络腮胡大汉用筷子指着店伙计,斥责道:“你们客栈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怎么什么臭鱼烂虾都让进。” 伙计听完这话忙向那大汉赔不是,转脸便换了副面孔朝着那褴褛少年 ,一手指着门外,疾言厉色:“去去去,这是客栈又不是开的善堂,麻溜地给我滚出去。” 这伙计变脸速度之快,让覃柘为之叹服。 “这伙计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吧,不打发就不打发,何必骂人呢。”江秋晚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筷子都捏得紧了几分,只觉那少年甚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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