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见过母亲为父亲绣腰带,也许……想要成为恩爱夫妻便该是这样做的。 忽然,香岚开心地跑过来通报:“小姐,门房那边人来传话,说大少爷邀请您去阳澄楼吃蟹。” 唐姻有些紧张。 这是第一次有男子约她出去游玩,也是到宋府后,表哥第一次约她。 收起还未绣完的腰带,唐姻拉着香岚帮她选衣裙。 她很重视这次约会。 两人挑拣了好一会儿,最后唐姻选了一件灵气又不失端庄的荷绿色襦裙,希望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宋彦,随后乘着马车去了阳澄楼。 时人喜欢吃蟹,尤其在江南一带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中更为盛行。 盛行到什么程度呢?如今,时值二月还不是蟹子下来的时候,就算是在阳澄楼也只能吃到一些并不肥的养殖蟹,但阳澄楼仍旧是座无虚席。 “宋兄,那是不是你家的马车?”林子颂眼尖,一眼看到了唐姻的车架。 宋彦和周平闻声看过去,一抹清新荷绿色身影撩开马车的车帘,踩着马凳下了车。漂亮的杏儿眼里有些好奇,和对人群的无措,我见犹怜。 宋彦不由得心跳快了几下,道:“对,她就是我表妹。” 林子颂发出个惊讶的抽气声:“这你都要退婚?将来可别后悔!” “怎么可能?”宋彦道:“我去接人。” 唐姻下了马车,就看到宋彦朝她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一礼,脸颊有些红,规规矩矩地道:“表哥。” 宋彦摸了摸鼻子,又扭过脸,道:“随我来吧。” 她随宋彦到了座位处,发现原来还有两个与表哥同行的男子。 几人互相介绍后,林子颂叫店家上了蟹子、酒水,笑道:“阳澄楼不仅蟹出名,戏唱得也好,唐四姑娘应当没听过,今日你表哥特地为你点了一场。” 阳澄楼的一层正中搭了一个戏台子,上边正有几位优伶在表演。 咿咿呀呀唱得是男子斩断情丝,一心建功立业,之后才成家抱得美人归的桥段。 林子颂道:“不知道唐四姑娘可听懂了这出戏?” 宋彦说是找唐姻谈谈,却不好直接说,毕竟唐姻是个姑娘,照顾到姑娘家的面子,他们想旁敲侧击“提点”唐姻。若是唐姻能明白,主动与宋府提出退婚,互相留下面子,最好不过。 唐姻显然没听明白,林子颂这一问,她从耳垂红到脖颈。还以为宋彦这是在告诉她,好儿郎就要像他那位三叔一样建功立业,将来好给她好点的生活。 她避开众人的视线,垂首用蟹八件剥蟹。 在唐国公府时,年年都会举办秋蟹宴,她甚至还有一套金镶玉的蟹八件,只可惜父亲出事的时候被官府一并查封了。 唐姻的手很漂亮,剥蟹的手段很高明,三五下,一块蟹肉被剥出,蟹壳仍是完整的,甚至能拼回原来的模样。 她将蟹肉放在了宋彦的盘子里:“多谢表哥,听懂了。” 几个男子悄悄对了下眼神,这是没听懂。 “唐四姑娘,这螃蟹自己剥的才好吃。”周平是个急性子,一口气飞快道:“这选新妇也是一个道理,我的意思是,唐四姑娘不如跟宋老爷提出退婚,别让宋兄为难!” 唐姻正剥螃蟹的手一顿,这才听出了话音,原来今日这戏是这个意思。 可表哥是这样想的么…… 她脸皮子薄,有些不知所措,羞愧、失落、错愕的情绪涌了上来。 唐姻捏紧了手中小钳子,骨节微微泛白:“周公子,你这话是否太无理了些!” 这话儿说的的确不太中听,宋彦也没想到周平这个大嘴巴这会儿犯了毛病,看着唐姻泛红的眼圈,他在桌子下狠狠踢了周平一脚。 周平眉毛一竖:“宋兄,你踢我做什么?” 宋彦:“周平,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她好歹是我表妹!” “我这么说是为了谁啊?”周平道,“你和林兄温温吞吞的画了那么大的圈子,谁能听得懂?” 宋彦也有些怒了:“那你也不能对一个女子这样说话!” 林子颂在中间劝着,却根本劝不住。 周平道:“好啊!宋彦,你了不起,你清高,恶人都让我一个人——” 周平的话没说完,后半截话被吞到了喉咙里。与他坐在同一侧劝架的林子颂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宋彦余怒未消,却见周、林二人如遭石化。愤愤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周、林二人还是不说话,表情里竟带了畏惧和心虚,齐齐垂首从座位处站了起来。 宋彦发现事情并不寻常,顺着二人的视线一回头,登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三、三叔!”
第5章 生病 ——“三、三叔,您怎么在这里?” 宋昕一袭月白色长袍,像是出画的谪仙,眉目深沉地看着宋彦,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处就瞬间结束了几个少年的拌嘴。 今日一早,宋昕在苏州的旧识给他送来了帖子,约他下午一道去阳澄楼品蟹、叙旧。他昨晚淋了雨,今早醒来身子便不大爽利了,喉咙里又干又痒。 这是要伤风的征兆。 螃蟹属寒,他本想拒绝,但想到这位旧识和本次贪污弊政案需要审问的一位落马官员有过接触,宋昕想打探些消息,还是欣然前往了。 他与旧识坐在二楼雅间,正聊着,却被楼下一阵吵闹声引去了视线。 雅间是半开放式的,从宋昕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楼下的全景。 那声源竟是他那侄儿宋彦,和一位友人正面红耳赤地争论不休。 宋昕的视线往旁边移了些许,看到了坐在一旁身着荷绿色襦裙,眼圈通红、几欲落泪的唐家四娘。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极了吹在风雨里,飘摇无助的芙蕖。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脸上冷了几分。 宋昕的旧识此时正在说那位犯案官员的一些过往、习惯,却发现宋昕在瞧别处。 “子阶兄,你可听见?”那旧识问。 子阶,是宋昕的字。 谁知道宋昕拱拱手,说有事要处理,忽然起身,独自下楼去了…… 宋昕并不打算同宋彦解释这些,他负手而立,反问道:“你在此处做甚?” 宋彦对三叔很是恭顺:“哦,我今日约了周兄、林兄,还有表妹在此品蟹。” 宋昕年少成名,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就是崇拜的对象,周平和林子颂频频点头称是。 宋昕的目光却停在一旁唐姻的身上,问:“是这样么?” 唐姻这会儿的眼眶已经不红了,方才那些委屈,被突如其来的三表叔吓得干干净净。 她紧紧攥着帕子:“回三表叔,是。” 宋昕收回视线,撩开衣摆坐下,冷声道:“品蟹便品蟹,是因何吵嚷?” 宋彦和周平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的。 唐姻也不敢看宋昕的眼睛,只盯着脚下三寸之地。 这样的三表叔,她还是第一次见。教训起小辈不怒自威的模样,真是令人生畏。 只是……她觉得表叔的声音似乎与昨日不同,有些沙哑,带着淡淡的鼻音。 方才偷偷扫过三表叔的脸,唇色似乎也淡淡的。 像是病了。 正想着,唐姻被宋昕冷淡又严厉的训斥声惊得回神。 “宋彦,你学业未成,竟有心思出来喝酒吃蟹。况且,你乃宋氏长房长孙,大庭广众下这般不顾形象的吵嚷,若你父亲知道了……” 听到父亲,宋彦连忙摆手:“三叔,三叔,您千万别告诉我爹。” 宋昕眯了眯眼睛:“现在知道怕了,你和你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人家一个女子的婚事去留时,在想什么?” 宋彦张了张嘴,原来三叔什么都听见了。 周、林二人也忙跟着躬身道歉。 宋彦:“三叔听我解释,那、那并非我本意。” 宋彦的确没想到“旁敲侧击”变成了“有话直说”。 都怪周平这个大嘴巴。 他用肩膀顶了顶周平,希望周平能站出来帮他解释一下。 谁知道周平怂了。 宋彦这几个朋友,和宋府的晚辈一样,对宋彦这位年轻的三叔又敬又怕。 周平无视宋彦的“求救”,躬身一拜:“宋三叔,家父今日为晚辈寻了一位大儒到家中做客,时候不早了,晚辈先回去了,改日若三叔得空,晚辈再登门拜访。” 宋彦瞪他,之前还跟他张牙舞爪的,这会儿见了他三叔,怎么乖得跟只鹌鹑似的。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给林子颂,然而林子颂也无视了他。诚然道:“不错,晚辈今日家中也有事,这会不早了,也该回了。宋三叔,晚辈先告退。” 宋昕对教育旁人家的子弟并无兴趣,“嗯”了声,想要放林、周二人离去。忽然又说了句:“等等——” 周、林二人顿住,等着宋昕的指示。 宋昕用下巴示意唐姻,周、林二人明白过来。 周平:“抱歉,唐四姑娘,周某不该谈论姑娘的婚事。” 林子颂:“林某也是,这局是林某攒的,失了分寸,该给姑娘道歉。” “哦,没、没关系。” 比起两人突如其来的歉意,唐姻更没想到三表叔会为她撑腰,方才心中的郁结散去不少。 周、林二人走了。 唐姻轻轻侧头瞥过去,这下只剩下宋彦面如土色地站在原地,孤军奋战。 她是知道宋家大爷对宋彦是十分严厉的,若是三表叔真的将此事告知大伯父,表哥因此受了批评,大概会令表哥为难…… 如果表哥因此讨厌了她,该怎么办? 如果真因此退了婚,她娘亲岂不是又要为她操心了? 说到底,今日之事也不是与她毫无干系。 唐姻思来想去,往前挪了一步,鼓足了勇气道:“三表叔,今日表哥也是为了维护我,才失了礼数,还请三表叔不要、不要再责罚表哥了……” 唐姻仍然没有抬头看宋昕,但她能感受到宋昕直视的目光。 对方久久不语,令她十分焦灼。 她的视线往上移了两寸,恰好看到宋昕正把玩玉佩的修长手指忽然停下。 旋即,是一阵闷闷沉沉的咳嗽声。 唐姻猛地抬头,就看见宋昕在用袖子掩着面,肩膀耸动,未被衣袖遮挡的眼睛带着些许赤红。 “三叔……”宋彦上前半步,面露急色,“您别生气……” 唐姻忙给宋昕倒茶,双手捧着茶杯敬到宋昕面前。 是宋彦气的,亦是她气的。 三表叔明明是听了方才她说的话,才气到咳嗽成这样的。 “三表叔,您快喝口水,压一压。”唐姻道,“是侄女的不是……” 宋昕忍着喉中的痒意,接过茶盏,小姑娘的眼里满是担忧和懊恼。他忽然想起,儿时宋彦带着唐姻爬树,唐姻从树上不慎掉落下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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