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婉知晓今日是自己之过,屏息听着周夫子的训斥,不敢为自己辩驳分毫。 偏偏看她这幅垂头不语的模样,却被周夫子误会成她是在消极抵抗,心底压抑着的火气登时上涌。 “若是姨娘历经昨日,觉着读书习字无趣,大可直言,不必劳动世子前来施压,”周夫子语气严厉,怒斥道,“若早知姨娘是如此心智不坚定之人,倒是也省得本夫子为教导你之事操心劳力!” 周夫子严厉的语气之下,还满是对冉婉的失望和心灰意冷。 昨日信誓旦旦同她保证,想要认真读书习字的人是冉婉,不过就是她昨日教学严厉了些许,打了冉婉几下手板,她就负气拖延,还让国公世子出面请假,何尝不是有意对她敲打威慑? 若是当真吃不了这个苦头,一开始便不该生出想要念书识字的心思。 周夫子身为女子,辗转于后宅之中教导女眷读书认字,深知后宅生活的不易。 尤其是很多深宅妇人,被困于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不见天日,连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将军府大度,冉婉身为姨娘都允许她读书习字,冉婉自己却不知上进,不过是昨日打了她几下手板,就因此不满耍脾气,着实令她失望透顶! 眼看着勃然大怒的周夫子对冉婉厉声叱骂,如意心疼不已,下意识就上前一步想要为冉婉辩驳。 姑娘才没有如周夫子所说那般恃宠而骄,而是,而是…… 然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冉婉抬手拦住,不着痕迹的冲她摇首示意。 喜巧比如意聪明,见状也帮忙拉住了如意,不让她出声。 主仆三人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听着周夫子的训斥。 直等到周夫子发完火,冉婉才亲自执壶为她斟了一本茶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夫子明鉴,妾并非有意怠慢,”冉婉语气诚恳,哪怕刚遭了一番训斥,也没有急头白脸的为自己辩驳,而是温声细语的向周夫子解释,“实是因为有旁的缘故耽搁了,事出有因,却从不曾对夫子有任何怨念。” 周夫子不接,冉婉便自觉把茶盏放置于夫子手边,旋即冲身后的喜巧一抬手。 喜巧机灵,旋即双手捧着几张宣纸,恭敬呈上。 “夫子,这是姨娘昨日的课业,还请夫子检查。” 喜巧并没有着急护主,替冉婉辩驳分毫,只是呈上了冉婉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张大字。 周夫子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接过那几张大字,垂眸翻阅起来。 喜巧松了口气,这才浅笑着打趣道,“姨娘昨儿个写了好些张大字,看哪张都不甚满意,好不容易才精挑细选出了这么几张她觉着还不错的,忐忑了半晌,生怕入不得夫子的眼。” 周夫子一言不发,仔细看过每一张大字。 冉婉是初学者,昨儿个才正儿八经摸到纸笔。 周夫子也没上来就教习什么深奥的知识,而是先教了她几个简单的字,让她循序渐进先学习记住,也为了能看一看冉婉的悟性,方便调整教学进度。 周夫子昨儿个结束教学临走前,只给冉婉布置下了三到五张的大字作业。 只因周夫子深知,女子身处后宅不易,难免会因为深宅琐事绊住手脚,课业要求才如此宽松,全看冉婉自己安排。 然此刻喜巧奉到她面前的,却是足足十张大字。 虽然通篇看下来字迹稚嫩,字体歪歪斜斜不甚工整,但想想冉婉可是昨儿个刚开始学的提笔写字,连握笔姿势都是她手把手现教的…… 不管冉婉今日到底是为何迟到,至少这么多大字呈上,足以证明她确实是在用心去学习,并下了苦工却练字,不曾懈怠。 虽然仍不知具体原因,但这几篇大字摆在眼前,不得不让周夫子相信,冉婉确实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并非她所想那般,是有意耍脾气。 意识到这一点的周夫子,再看向冉婉的视线带上了歉意。 知晓是自己误会了,周夫子并没有扭捏,也未给自己找借口,而是干脆利落的向冉婉致歉。 “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周夫子语气缓和,语带歉意道,“我也是一时情急,说话重了些,我向你致歉。” 周夫子说着,还主动起身,冲冉婉微微躬身致歉,全然不见了方才刻意摆起的夫子架子。 “不敢,”冉婉慌忙侧身避过,冲周夫子垂首示意,“惹夫子不悦,本就是我之过,夫子教训的是,日后学生绝不会再犯。” 周夫子意识到是自己误解了冉婉,便干脆利落的为自己说过的重话致歉。 冉婉也并未咄咄逼人,反而还宽慰起周夫子来,把过失往自己身上揽。 二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四目相对,忽而忍俊不禁,双双笑出了声,原本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快了不少。 误会解开,周夫子便招呼着冉婉坐下,准备开始今日推迟了的教学。 然而冉婉刚走两步,就变了脸色。 “嘶……”
第17章 如意和喜巧被冉婉唬了一跳,连忙冲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冉婉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模样,活像是在对待一个随时有可能破裂的珍宝。 连周夫子都被她们的架势震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冉婉,不明所以。 冉婉的耳朵尖瞬间红到仿若能滴血,都不该抬头看周夫子的表情了。 她身体上的疲累酸痛还没缓解,方才又为了摆出态度,板板正正的站在周夫子面前一动不敢动。 方才提心的时候还不觉,这会儿放缓了心神,身上的酸痛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倒加重,让她的腿都有些迈不开了。 周夫子虽至今未曾成婚,但到底是在后宅辗转混迹的人,轻易就看出了什么。 冉婉被她恍然的视线一扫,羞窘到差点没从地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在知晓冉婉面皮薄,周夫子及时刹住眼神,假装若无其事的低头整理面前的古籍,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冉婉这才松了口气,在喜巧和如意的搀扶下坐到了书案之后。 椅子上早早就被知机的喜巧放上了软垫,果不其然收获了冉婉一个感激的眼神。 喜巧忍笑,给冉婉奉上一盏热茶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书房,而是拉着如意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冉婉身后不起眼的角落里。 许是顾念着冉婉身体上的不适,周夫子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就作罢,并未同昨日那般直接赶人。 进入教学的周夫子,立刻又恢复了那副严谨刻板的模样。 冉婉也不敢有杂念,心无旁骛的投入了紧张的识字课程中。 * 深冬降临,天气愈发寒冷。 草原上的日子不好过,鞑子扰边动作频频,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萧雄身为镇边大将军,抗敌是他责无旁贷的第一要任,整日里几乎住在了军营里,四处防击鞑子扣边扰民。 萧程晋想尽办法逃离京城来到边关,自然不是为了来当个普通闲散的世家公子的。 萧雄忙着御敌防敌,萧程晋更是每日奔波在外,率领着斥候队伍四处查探鞑子动向。 边关的天气格外苦寒,进了腊月就几乎没停过雪,往院子里泼一瓢水都能立马结冰。 冉婉素来怕冷,每年冬日,在冉家后宅的日子都格外难熬。 为了能燃上一块暖身的炭火,甚至是为了吃上一口热饭喝一口热汤,秀姨娘都得想尽办法卑躬屈膝的去秦氏面前伏低做小,哪怕受到磋磨也不敢多言,只为能安稳度过凛冽寒冬,而不被冻死在冉家后宅中。 而现在。 将军府从不曾在冉婉的分例上苛待分毫,荣伯更是早早就吩咐人备了充足的银霜炭送至偏院。 屋子里燃着地龙,角落里摆着炭盆,整个房间内暖和的像是春日一般。 除了卧房,连书房里都燃着充足的炭盆,保证让她不受到一丝寒凉。 厨下更是时时备着甜品热汤,方便冉婉随时享用。 周夫子虽早知将军府对冉婉极为善待,也没想到冉婉身为姨娘,竟也能有如此待遇,连带着她都跟着享了不少福气。 换做别家,莫说是一个姨娘,就怕是正妻也不一定能被如此……呵护。 对,就是呵护。 周夫子思来想去,才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若是那国公世子有正妻,就将军府这架势,怕是颇有助世子宠妾灭妻之嫌。 若是换个性子不好的,怕是早就被宠得无法无天了。 偏偏冉婉的性子,就注定了她不会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反倒乖巧到令人心疼,这谁能忍得住不偏宠一二? 周夫子这般想着,看着冉婉在书房温暖舒适的温度下昏昏欲睡,只无奈摇头,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只有脑子一根筋的如意,见周夫子摇头,还以为她是对冉婉产生了什么不满,被吓得连忙伸手去推搡犯瞌睡的冉婉。 “嗯?” 冉婉疑惑的哼了一声,努力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向如意。 如意不敢出声,只能拼命的冲冉婉使眼色示意。 冉婉迷迷糊糊间顺着如意的暗示看过去,对上周夫子平静无波的视线,混沌的脑袋像是瞬间被一道闪电击中,人被劈清醒了,身体也僵住了。 “对不起,”冉婉羞愧地低下了脑袋,自责到眼圈都红了,根本不敢看周夫子的眼睛,生怕看到她责备的视线,“都是学生的错,夫子要打要罚,我……” “昨日几时睡的?”出乎冉婉意料的是,周夫子并没有苛责她,反倒温声关心起她来,“瞧你这眼下青黑,最近没休息好?” 大抵是出过先前的乌龙,周夫子对冉婉宽待不少。 哪怕冉婉在她的教习课上打瞌睡,周夫子也没有直接出生责骂,反倒好声好气的询问起她的近日作息。 周夫子的态度如此友善,反倒把如意给震住了,心下愈发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刻周夫子就直接翻脸训人。 实在是先前周夫子的严厉,给如意留下的阴影太大,让她顾不得旁的,忙不迭就要出声替冉婉辩解。 “夫子莫要误会,姑娘她不是有意的!”如意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偏偏越急嘴越笨,“姑娘,姑娘她实在是这几日太忙了,每日都要很晚才睡,所以才……” “如意。” 冉婉蹙眉,轻声喝止了如意的辩解。 不管原因,她在周夫子的教习课上打瞌睡是事实。 错了就要认罚,没什么好为自己狡辩…… “每日都很晚才睡?”周夫子眉头蹙起,语气不悦道,“世子怎能这般没有分寸?” “啊?”冉婉茫然看向周夫子,没明白她的意思。 上课打瞌睡是她自己的问题,关萧程晋什么事? “你年岁还小,不能这么任由他胡闹,”周夫子向冉婉抛过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旋即好似想起了什么,立马改口道,“若是你因为身份缘故不好说,我便去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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