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和却惨然一笑,“瑾娘娘说笑了,儿臣也到了过几年就要开府建衙的年纪,怎么能随随便便出入后宫嫔妃的宫殿,瑾娘娘对儿臣的关心,儿臣心领了,至于瑾娘娘的话,儿臣也会好好地想想。” 言罢,他再行了一礼,转身入了翊阳宫。 青栀的眼中别有深意,目送他有些消瘦的背影离去。 果然,即便是把所有的话摊开来说,卫启和的心结也是解不开了,到底事涉母亲,宋采禾死时,启和又已经懂事,母亲对他来说,是最亲最亲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就算青栀是受害者,宋采禾所做的事是错的,当时的启和若是知道了个中情由,也会选择帮助自己的母妃,而不是劝阻。 毕竟不管是谁看来,宋采禾都为了启和的前途才会坏了心术——如果卢盈真那时候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男孩儿,或者青栀按照先前的势头继续发展下去,启和在卫景昭心中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真正掏心掏肺愿意舍弃性命对卫启和好的,只有母亲。 几乎也是那么一瞬间,青栀下定了决心——启安必须要好好培养,那个皇位,启安要坐上去。 谁也不能怪她自私,一切事情因由卢盈真宋采禾而起,她已经担了该担的,没有道理说,她还得带着儿子女儿兢兢战战地活下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向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如玉斓落水的那一天,有些压抑,晚风似乎故意让人慌张,骤起刮过,扫乱了发尾,青丝和墨色融为一体。青栀拢了拢衣裳,转身前行,“回罢。” 她没有搭乘轿辇,而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宫灯已经被点了起来,光线柔和只能照到有限的范围,展眼望去,远方的宫道黑漆漆,比之早晨,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萧瑟。脚下是一双绣有兰花的鞋,底很软,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硬度。 很踏实,让人晓得,不论来日如何,都要好好地走下去。 有关纯孝皇后之死的那些朝廷上的喧嚣,跟随着青栀和启和的默然,就这样沉寂了下去,而皇家这边,即将迎来平嘉十八年间的一桩大喜事——明艳公主要出嫁了。 对方的身份让很多人惊讶之余还有些了然——李飞尘乃是贺氏一族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少年,虽然只是与贺益平的夫人有亲戚关系,那也是同气连枝的,卫景昭要扶持贺家,贺家的地位必会如日中天,公主所谓的“下嫁”,倒也不算委屈。而且此举既能显示皇家的恩德,让贺氏一族更加忠心,还能让贺益平有更强的能力为皇上制衡朝政。 更何况,还有些传言,说明艳公主早在南巡之时,就已经对李飞尘倾心,而李飞尘呢,也对公主一见钟情,与话本子上那些才子佳人的路数一模一样。 连平头百姓们在饭后茶余,说得最多的都是这件事,一时之间,明艳公主和李飞尘,几乎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金童玉女。 太后也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别的不说,明艳没有远嫁,已经让老人家很是欢喜。因此当青栀过来与太后说,她已经想好了,准备不再推拒后位的时候,老人家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近来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哀家这心情啊,当真是好极了,丫头,和哀家说说,你是如何想通的?” 太后一高兴,连称呼都变了,惊得青栀小心肝儿颤了颤,“回太后娘娘的话,其实臣妾之前,主要是因为顾念着自己身上担着的罪名,还有柔贵妃娘娘的想法,才不愿掌权,更不愿争后位,但是这一次,是皇上提出想让臣妾做他的妻子。太后娘娘,臣妾也是个俗人,‘妻子’两个字,对臣妾的震撼委实太大了,臣妾无法拒绝,所以臣妾食言了。” 太后眯了眯眼,“食言么,倒确实是。眼下哀家只想问你,对柔贵妃可有愧疚?如是她不肯原谅你,你会如何自处?” 青栀没有多想,几乎是随心而答:“对柔贵妃的愧疚,是因着臣妾尊重她为这后宫的付出,如果她不愿接受臣妾资历尚浅却在她之上,臣妾也唯有继续往前走,哪怕要与贵妃娘娘水火不容,臣妾也认了,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臣妾能保证的是,臣妾不会主动去害她。” 不会主动去害她,意思是若白初微真的出手,青栀也会反击。 在推崇《女训》的后宫里,这样的话,可是算是极其大逆不道了,女人们斗归斗,这样的想法,总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青栀明白,在太后面前,什么话都不如直说来得好,论年龄论经历,她不会觉得自己才活了那么点年岁,编织出来的虚言假语就能哄得太后的欢心。 果然,太后听过这番话,眼中隐隐升腾起了赞赏之意,“你这性子,是哀家最看重的。你若是说什么‘为了姐妹的情谊,可以放弃后位’,哀家就要觉得,哀家当初对你的看重是看走了眼。在这宫里生存,心太狠了,走不到最后,可心太软了,一味地做那好人好事,更是愚不可及。人终究是为自己而活,你知道自己的未来与皇帝是绑在一处的,为自己而活的同时,能够有底线地惠及他人,是正确的做法,哀家没有看错你。” 说到这里,太后正了正身子,带着几分认真道:“其实柔贵妃这孩子,哀家清楚,她面上看着冷冷淡淡,实则心中又热又实,若说她这后半生有什么愿望,不过是带着启泰,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启泰,是你带给她的,可以说单是这一点,柔贵妃就绝对会支持你。傅青栀啊,哀家总觉得你的运气是那么好,恰巧每一步都走对了,所以才能如此年轻就走到这里。” 抬起手,撑住自己的太阳穴,太后的声音有些缥缈,眼眸也微垂,“可哀家明明是看着你经历了那么多事,南巡时甚至差点搭上了性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才一点点走进皇儿的心。所以说啊,如果有人嫉妒你,也实在理所应当,毕竟你是一个润物细无声的人儿,哀家也要静下来细细地想,才觉得你如今拿着的这一切,都情有可原。” 她的眉眼间有些看尽世事的无奈和宽容,细细看去,似乎还有一点……向往。 但是过往的事情,早已散在风中不为人知,那一丝丝向往,很快就随着檀香散开了。 青栀悄然松了口气,面对太后这样睿智的女人,多多少少会有些紧张,恐怕只有等青栀站到了等同的位置,才能把这份紧张完全泯灭。 虽然太后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眼神也不如当初那么机敏,行动也迟缓了好些,如同她头上随意簪上的檀木流云簪,是洗尽铅华之后的朴素,却依然是整个大顺后宫的中心,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万寿宫里有这么一位老人,哪怕她只是成日里吃斋念佛,也不会出任何大乱子。 “太后对臣妾的指点看重,臣妾铭记于心,便是负了谁,也不会负了太后与皇上。” 这句话,是当真由心而发。 太后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与哀家说,哀家自然是准了,不过按你和皇上的意思,封后之事至少要等明艳出嫁,眼下算起来还早着,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和柔贵妃那孩子说?”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懂 青栀道:“宜早不宜迟罢,反正总是要面对,能够早些让贵妃知道,若是生出什么龃龉,臣妾也好早早弥补,因此臣妾先前想的是,从太后您这里出去,就去锦绣宫。” 显然太后不大喜欢畏畏缩缩的态度,青栀这样,当真是正合她意,何况傅家如今可算是一蹶不振,只靠傅青栩一个小辈支撑着,太后根本不必担心外戚干政之类的事。既然已知青栀的本事,她也不介意帮一把手,把这事儿顺顺利利地办完了,好让儿子也开心。 满意地点点头,老人家让春羽捧过来几只礼盒,“明艳的婚事虽然定在明年,这些东西锦绣宫那边也要早早地准备起来,这是哀家给明艳准备的一部分嫁妆,你给带过去,让柔贵妃收好。” 青栀心中有些动容,太后这意思,就是告诉白初微,青栀刚从万寿宫过去,封后的事,太后已经同意了,就算白初微真有什么不高兴的,也会暗中斟酌。 感谢的话说得太多,只会让人觉得矫情,青栀深深地福下身去,用动作表明了自己的谢意,“既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请太后保重身体,若太后不嫌弃,臣妾就常常带着启安和端婳来向您请安。” 今天因为要说正事,青栀没带孩子,太后听到这话,当然是乐意的,故意逗她道:“下次一定要带启安和端婳,哀家只想看孙子孙女儿,不想看你和皇儿。” 青栀莞尔一笑,哄小孩儿似的拖长了话音,“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从万寿宫带出来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锦绣宫,月华殿中果然如太后所说,人来人往,都在为公主的婚礼筹备着。 眼下,宫人们正在核对单子,把一些摆件送入公主府。这座离皇宫很近的公主府是卫景昭很早就着人主持修建好的,里面端的是富丽堂皇,十足的天家贵气。但白初微知道明艳此嫁不仅是一位公主出嫁那么简单,她是长公主,又是纯孝皇后所生,乃是嫡女,代表的是整个大顺的面子,更是大顺自上而下对“嫡”、“长”尊重崇敬的礼法的体现,所以再着补一些东西,准没错。 虽然白初微早已习惯了打理六宫,筹办婚礼还是第一次,而一上手就是这么大的盛事,不免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见到青栀的身影,白初微的眼睛都有些放光。 “你总算来了,快来帮本宫看看这一笔账,究竟是哪里不对?” 青栀笑着接过那一本账目,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觉得她们姐妹俩早晚要去做当家主母,如何看账本,也是教过的,青栀拿到手里,扫过一眼,虽然有些陌生,但那些文字代表着什么,她懂。 “先有件事,臣妾想与娘娘单独说一说,之后臣妾再帮娘娘一齐把账本理清,可好?”青栀笑意盈盈。 白初微很果决,也不问是什么事,直接把账本阖上,搁在一旁,又对红昙说:“把人都带下去吧,本宫待会儿再见他们。” 青栀很感念这一份信任。 “好了,有什么事?难得见到你专程过来同我说什么。” 青栀轻轻地开口,“臣妾有负和娘娘之间的情分,在后位一事上,要食言了。” 白初微先是愣了愣,听明白后忽然笑了起来,那笑里有些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苦楚,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亦有些怔忡,微不可闻似的,绕在青栀的耳边,“真的吗?定在了什么日子?当真是恭喜你了,哦不,恭喜未来的皇后娘娘。” 青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具体的日子还没定,要等到明艳的大婚之后,再让钦天监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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