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轻轻颔首,目光遽然一跳,一瞬间就变得凌厉,她对慕怀风道:“劳烦慕将军将这几个目无法纪,不是耳聋眼瞎,就是心黑背主的大臣就地正法!” 慕怀风根本没有任何迟疑,上前一步,长刀出窍,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几位大臣,立刻倒地! 他们的眼睛都还睁着,绝望地望着上空,喉咙上有一条血线,正喷薄地往外吐出鲜红的血液。 那是上过战场的一把刀,上面隐隐地泛着诡异的光,冰凉而锋利,如今刀口上流着丝丝点点的血迹,这样的血迹慢慢地渗到了雪上,和其他的血一起,很快氤氲出了一片红色。 青栀不是第一次亲自下令杀人,可当面看到人这样死去,还是有些难受。努力压制住所有的不适,她冷冷地道:“是不是本宫对各位大人还是太宽容了,所以让他们一次一次地以为本宫是一个好欺负的。便是刚才的态度,以下犯上,胡言乱语,就该杀!深通赏罚制度的诸位以为呢?” 都是文官,见到这样杀戮的场景,好些人腿都有些软,最后还是个老臣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说:“沁昭仪所言,应当就是事实,当时皇后娘娘并未让臣等露面,沁昭仪都是有感而发,极具有真实性。只是臣有一进言,内宫杀人,还是杀大臣,娘娘做的不大好,对娘娘的圣名也有损,此事就请让臣等承担,对外就说是臣等奋而诛奸臣。” 听到这样的话,青栀脸上的神情终于柔和了许多,再开口时让人如沐春风,“本宫知道,相较于一个与你们同甘共苦的同僚,本宫对于大人们来说,只是一个遥远而不该有交集的人,可如今的形势,本宫若不站出来,就要被心怀叵测之人窃国!本宫一人性命是小,皇上和皇子事大!人不会一生都不犯错,先前对本宫的猜忌不敬都可一笔勾销,眼下大人们要做的,是将功折罪,保全皇上,保全大顺。” 还是方才那个老臣主动领头,“是,臣等谨记娘娘所言,听娘娘一席话,臣等万分惭愧,没有想到因轻信他人煽动,几乎将大顺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臣等必将竭尽全力,弥补过失。” 说罢他就在雪地中跪下了,而他身后的大臣们也都是面有惭色,齐齐拜倒,哪怕旁边还躺了几个死人,忠君爱国的想法也盖过了所有。 都是读圣贤书的人,相信善恶终有报,也谨记着君父是天,虽说皇后是女子,不符合他们的一贯想法,如此同仇敌忾的情况下,倒被忽略不计了。 “微臣识人不明,请娘娘恕罪,请皇上恕罪!” “微臣愿为赴汤蹈火第一人,对贺益平口诛笔伐,在朝堂之上与他针锋相对!” 青栀摇了摇头,“大人先不必义愤填膺,事已至此,你们要做的,是想想如何兵不血刃地平息这一场混乱,皇上这两天若是不能处理朝政,本宫会越俎代庖,等皇上醒后,本宫自会请罪。各位都是有良知的国士,请在这件事上帮衬本宫,稳住前朝。至于贺益平,就要劳烦慕将军了。” 慕怀风当即出列,“臣愿为皇上皇后效犬马之劳,臣会不分昼夜,盯着贺益平。” 青栀颔首,“本宫多谢各位的鼎力相助,史册上也将会记住各位大人的姓名。还有一则,本宫方才和沁昭仪所说的,该传出去什么,不该传出去什么,请各位心里掂量掂量。沁昭仪长久无孕,也不过是因为后宫争宠而已。” 大臣们应着,皇上的名声,他们很愿意维护,难得皇后也有这般远见,还有什么不服气的?那老臣接着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等就先告退了,臣与各位同僚还需回去商讨一下,明日在朝堂间如何应对。” 青栀忙道:“雪天路滑,各位大人慢走。” 他们渐渐地走远了,而慕怀风却还守护在青栀身边。 “微臣护送娘娘回乾明宫。”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微薄的光芒照着来时路,因为苍白的色泽,让人觉得有气无力。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起了大氅的边缘,露出里面宫装的一角,是家常清简的颜色,正应了这样的混沌和苍茫。 快到乾明宫的时候,青栀停住了步子,对小相子道:“在外面呆久了,身上都有些寒凉,你快些进去,帮本宫准备一壶热茶,自己也喝一些。” 小相子二话不说,当即就行了一礼,快步走了进去。 而梳月也很乖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像那个秋天在慕府时一样。 青栀回过头去,慕怀风也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还有何示下?” 青栀的眼睛只看他一下,便偏向别处,到底还是要避嫌。她的目光深而远,似乎透过重重叠叠的雪花,在虚无之中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留在这里同你说,是因为本宫有件最要紧的事想让你记在心里,不需要给旁人知道。” 慕怀风心里有些紧张,低声问:“请娘娘明示。”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不尊 青栀的声音在风雪里异常清晰,“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贺家的实力究竟如何,也不知道贺益平到底做了哪些准备,皇上一倒,这些事都没法子找人问一问。我想说的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大顺将被颠覆,我请求你,救下五皇子和皇上,从此隐姓埋名,留下性命活在这世上就好。” 慕怀风不禁脱口问了句:“彼时你该如何?” 青栀竟然笑了一下,“将军请先答应本宫。” 慕怀风咬了咬牙,踌躇良久,终于道:“臣答应了。” 青栀这才说:“那个时候总得有人去拦着贺益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本宫也没什么本事,因着这层身份,这个事估摸还能做到。” 慕怀风的心有些凉,他很明白,青栀是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丈夫和儿子,也不是喝醋,只是感到活生生的人,竟被逼到做出这样的打算,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何以要承担这么多。 青栀没听见回话,瞥了慕怀风一眼,忽地乐了,“慕将军这般神情是作甚?本宫只是做了个最糟糕的准备,相信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贺家到底是文官起家,从未摸过兵权,多半没这个本事。至于本宫说的这件事,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夫人,若是她不愿意,就当本宫没有说,毕竟承担这些也太过危险。” 怀风摇了摇头,“臣与听雪是一心,臣活,臣护她周全,臣死,她追随臣而去。” 青栀听到这话,心里暖极了,在这样的世道里,如此动人的夫妻情意却接连发生在自己和慕怀风身上,上天果然并没有亏待一直努力生活的人。 “好,有将军这句话,本宫放心了。”青栀轻轻舒了口气,“请将军回去后给夫人带声问好,等事情安稳了,还请夫人多多进宫陪本宫说说话。” 怀风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是,臣会说。外面天冷,请娘娘快入殿罢。” 两个在心里都很重要的女子在各自的生活里安然,是怀风最大的愿望,他会尽全力不让贺氏反叛的事发生,也会由身到心都不负喻听雪。 青栀刚迈了一只脚过门槛,慕怀风也准备安排人守卫乾明宫,两个人却同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栀心中一惊,转过身来,见是刘渊带着几个侍卫跑过来,满头大汗,匆匆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臣能否求见皇上,情势危及。” 青栀静了一瞬,才低声说:“皇上病了,昏迷不醒,有什么事就告诉本宫罢。” 虽然刘渊听从卫景昭的命令,任由青栀调遣,却没想过竟是这个原因,他怔了怔,旋即道:“娘娘,臣无能,竟然被李飞尘收买了百余侍卫,连带着贺家私下豢养的府兵,一共大约三百人,正往这边来了!” 青栀睁大了眼,“看守宫门的也被他们收买了?!” 刘渊擦着汗,“正是!” 青栀咬了咬唇,“这是要逼宫啊,打的什么名号?” 刘渊神色一凛,似乎有些难言,末了还是回答,“臣隐隐听到,他们喊的是‘清君侧,除妖后’。” 青栀冷冷地点了点头,“若真是逼宫成功,这罪名再合适不过了,刚好能让本宫死。”她停了停,问刘渊,“你手中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刘渊道:“今夜当差的有四百余人,都在分守各宫,除去与贺益平里应外合的,当有近三百人。” 青栀想了一会儿,道:“不必太过惊慌,慕将军也带了兵士入宫,相对于巡察宫里的侍卫,实战自是要强上许多,宫里其他殿宇不能乱,侍卫不可调离太多,刘统领,你抽调一百人,慕将军亦抽调一百人,跟着本宫与他们见见面。” 刘渊迟疑,“这……” 慕怀风立刻就道:“臣以为不可,娘娘千金之躯,如何能和这样的亡命之徒相抗!” 青栀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们够本事护本宫周全,自然是高唱凯歌,如果你们护不住本宫,本宫即便等在这里,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所以本宫与你们同去,不必多说。” 雪花洋洋洒洒,原本是预兆着来年粮食的丰硕,青栀却觉得严寒刻骨,努力拢了拢衣裳,看到身边的梳月穿得单薄,不免说了句,“这点衣裳如何受得住,去乾明宫里照顾皇上吧。” 梳月固执地摇了摇头,走在青栀身边,用冻得通红的手扶住青栀的手腕,像很多次她陪着青栀走过这长长的宫道一样,每一步都非常坚定,“小姐都不回去,做什么赶奴婢走呢?奴婢和小姐都是傅家的人,不论怎么样都该在一处。” 青栀的眼睛里有温柔的暖意,在雪夜里如黑曜石一般,虽然无声无息,却执着而坚忍,仿佛只要有她在,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她伸出手,把梳月的手牵到大氅里暖着,“好,咱们一起走。” 贺益平来势汹汹,直奔勤政殿,青栀他们没走多久就和贺益平遇见。 恰好是乾明宫左近一处宽阔的地界,打起来甚是方便,青栀在呼啸的风里,看到那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挺着脊梁,在前方挥斥方遒的模样,心里生出极大的厌恶。 贺益平自己明白祸不及妻儿的道理,却硬要把整个皇家都拉下水,自己何辜,启安又何辜。 看到青栀后,贺益平的眼神都变了,一股子凶厉之气慢慢地散出来,他望着前方的队伍,悄然估计了一下人数,便道:“慕将军,夜已经神了,你却还在深宫禁院逗留,更是和皇后在一起,莫非当真有私情?!” 慕怀风不屑和这样的人说话,但涉及青栀,他必须要站出来,“流言蜚语,还真让贺大人这样的元老相信了,可见这官儿当得,不过如此。我有妻子,相爱甚笃,皇后娘娘更是母仪天下之人,不得受任何人唐突,贺益平,我警告你,不要仗着自己读了点儿书,又管了几天朝政,就在这里为老不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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