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这一点,魏琢从不夸耀,更不屑于将他和牧歌的夫妻事,昭告天下。 魏琢的孩儿的名字,便唤做魏牧。 朝堂之上,也曾因魏牧到底该随父姓还是母姓争论不休。 当今陛下膝下无子,这个外孙便是牧氏皇族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魏琢有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子之意,哪怕追随魏家之臣子,也都认为这个孩子,理所应当姓牧。 毕竟当初,所有人都以为,魏琢之所以要做皇室的女婿,便是为着这个意思。 然而,魏琢驳回了那些人的奏章,其嫡长子,被册立为魏王世子。 众人见此,觉得可能是没猜中魏王的想法,便上书建议,让当今陛下,立女婿魏琢为皇太子。 然而这个建议,也被魏琢驳回。 魏王如今连当今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区区皇太子,平白就让魏琢矮了牧和一截。 如今,魏琢是高兴了才唤他一声父皇,亦或者岳父大人。不高兴的时候,魏琢便唤他皇上。 魏琢连续拒绝了两次立他为皇太子的建议之后,那些朝臣们,终于品出了一些味来。 当然,不止是朝臣,连牧和都知道,他这个皇帝,怕是要坐不久了。 魏牧百日宴的时候,牧歌的身体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 魏牧的百日宴大办了一场,朝臣们皆要参宴,连孔瑜都不例外。 孔瑜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时日没有见过牧歌了。 如今牧歌已为人妇,他这个前未婚夫,自然是要避嫌的。 孔瑜给小世子亲自打了一把长命锁。 孔瑜除了喜欢读书,便是喜欢打磨一些玉器银器。 当他将长命锁的盒子交到青尤手里的时候,还特意远远看了一眼魏王世子。 孩子还小,原该是看不清容貌的。可孔瑜遥遥一看,便总觉得那孩子同牧歌长得一样。 儿肖母,大多如此。 那一刻,孔瑜站在魏王府庭院之内,神思却飘忽到了很远之外。 他想,如果没有那场风波,如果他能和小公主顺利完婚的话,那么此刻,孔瑜也该当父亲了吧。 若是小公主生了儿子,便一定很像她。若是生了女儿,最好也是像牧歌才好。毕竟小公主那么美,生下的孩子都该同她一般出尘才好。 程池站在孔瑜身边好久,孔瑜都没有回过神来。 程池忽然笑了一声,在孔瑜眼前晃了晃道:“孔大人在想什么呢?” 孔瑜这才回神,对着程池微微点头道:“程大人安好。” 程池轻呵一声:“恩,孔奉常也安好。” 程池盯着孔瑜那落寞的眼神,忽而笑了:“孔奉常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毕竟如今的魏王后,曾经可是您的未婚妻。” 孔瑜不欲与程池纠缠,他睨了程池一眼之后,便抬脚离开了魏王府,连宴席都没用。 青尤将孔瑜送来的贺礼打开的时候,一旁的下人竟然不屑道:“这孔奉常虽是清官,可未免也抠了。这种礼物,放在寻常人家,都是拿不出手的。” 牧歌并未与那下人争辩,只是对青尤道:“小心收好吧,也是孔大人给孩子的一片心意。” 牧歌知道那是孔瑜亲手做的,连上面的雕花纹理,都出自孔瑜之手。 从前孔瑜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牧歌就在一旁看着。 牧歌的嫁妆里,有几根素银簪,也都是孔瑜从前送她的。 哪怕牧歌与孔瑜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可牧歌却始终把他当成兄长来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孔瑜更是牧歌幼时唯一的玩伴。 所以牧歌知道,孔瑜此礼,重逾千斤。 当然,魏琢也听说了孔瑜送来的礼物,他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手下人先退下。 如今这等情形,若是魏琢还要去在意一个孔瑜,未免过于小气。 开席之后,那些男人们一桌,后院的女人们,便也聚在一起。 魏王府准备了曲水宴,魏家宗妇和朝臣家眷,都受邀参加。 曲水宴,顾名思义,便是临水饮宴。曲水流觞,水边设席障,乃是宫廷赐宴的一种。 牧歌身为魏王府主母,如今的魏王后,自然是要坐在高座之上。 老魏王后近日身子不太爽利,她只在长孙的满月宴上出现,之后便去了洛阳休养。 如今牧歌是这魏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朝臣家眷们,自然也是要上赶着巴结的。 牧歌也是在曲水宴上,见到了程池的夫人。 这许州人人都说,程夫人好福气,因为程池大人此人不好女色,待其正室极好。 他们成婚十余年,程池府中,连一个姬妾都没有。 当然,程池在外也洁身自好,哪怕同僚怂恿,他也绝对不会去烟花之地。 程夫人上来递礼之时,牧歌待她极为客气。牧歌还送了程夫人不少府上的糕点,还说以后要同程夫人常常往来。 小公主气质温柔,看着和善,程夫人并未多想,便应下了。 只是后来回府之后,程池听说夫人带回去的糕点是魏王后送的,便让她赶紧丢掉。 程夫人气急,直接打开食盒,吃了一块那栗子糕,随即她道:“多好吃啊,香甜可口。魏王后可是齐国公主,你怎可随意揣度于她?” 程池拧眉:“妇人之念,你忘了郭策和堂弟的死了?那贾肃至今还下不来榻,听说连饭都得人一口一口喂,连屎尿都得人收拾了。” 程夫人不以为意,抱着食盒走出去的时候,还道:“这是魏王后的一番好意,你不吃我吃。再者,你也别忘了,人家公主也是妇人。若那三位大人真是公主害的,那便是你们这三个大男人无能。你一边忌惮着妇人,一边又瞧不上我这个妇人,这又是何道理?” 程夫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程池叹了叹,连忙追了出去:“夫人,为夫可没有那个意思。为夫平日里怕你还来不及。对对对,都是为夫错了。不过那魏王后是齐国公主,自幼由当今陛下亲自教养长大。她看着柔弱,实则心机深沉,不得不防。若真如我猜测一般,那三位大人都栽在他手里,那我们从前这四大谋臣,倒是真不及人家厉害。” “所以,你给我记住,以后从魏王府拿出来的东西,都要仔细查验之后,再入口。这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吧?” 程池和程夫人非常恩爱,这一点连牧歌都非常羡慕。 牧歌在魏王府举办第二次曲水宴的时候,依然表达了这样的想法。 程夫人满脸羞涩道:“我家大人为人正直,没有那些花花绕绕的。他常说娶妻一个就够了,多了他会心烦。他也是怕麻烦吧。” 程夫人说完,便也笑着对牧歌道:“魏王也只有魏王后一个,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呢。” 那日曲水宴结束之后,牧歌便召来了青尤,道:“你待会儿就说我累了,以后曲水宴,就不办了吧。” 青尤怔住,忙问:“公主可是想好了如何对付?” 牧歌摇了摇头,道:“不成,没办法从内院下手。程夫人和程大人非常恩爱。程大人本身,也没什么缺点。从外部入手,也很难。再则,他现在十分谨慎小心。一切阴谋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青尤,你想办法通知孔瑜,就说我已无对策,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青尤应了一声,神色落寞地走了出去。 待青尤走后,牧歌也叹了一声,她抱着手中的魏牧哄着,心里一阵怅然。 齐国的气数尽了,齐国皇室,救不了了。 若想翻身,除非此刻魏琢对牧和俯首称臣,并将手里全部权力交予牧和。 但是牧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半片江山,都是老魏王和魏琢打下来的。他怎么可能甘心将心血拱手让人。 何况魏琢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想要荡平南方诸侯,一统天下。 他之所以留着齐国皇帝,不过是为了收拢齐国旧部,讨伐南方诸侯之时,亦能师出有名。 或许再早一点,在老魏王还没有迎齐国皇室入许州之时,齐国的气数,便已经尽了。 牧歌深闭上眼。她虽然不掺和前朝之事,也不知魏琢如今都信奉哪几位谋臣,不过那三位大人的死,似乎并未对魏琢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在牧歌看来,程池死不死,都是一样的。 -- 可是没过两个月,程池还是死了。 而且,刺客十分猖狂,就在程池上朝的宫道上,将人击杀。 刺客死之前,说要誓死维护齐国,便饮毒自尽了。 魏琢勃然大怒,发誓要找出这幕后主使。 一时间,皇城人人自危。 魏琢是次月子时,派人上门将孔瑜押送至天牢。 一夜的严刑拷打,孔瑜已经看不出人形。 可孔瑜是个硬骨头,无论用了什么极刑,他都硬撑着,一句话都没说。 牧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 魏琢虽有意让人瞒着牧歌,可是这么大的事,府里都会讨论。 那些人说,孔府上下,连带着下人都被抓了起来。 魏琢扬言,无论如何都会给四大谋臣的死一个交代。 学子们若敢有为孔瑜进言的,一律以同罪论处。 如今,能救孔瑜的,只剩下牧歌。 牧歌本想亲自去前厅找魏琢,给孔瑜求情,然而走到半路,却被魏修拦了下来。 魏修是五日前回到许州的,是孔瑜出事之前,亲自给魏修写了信,让他回到许州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牧歌,不许牧歌给孔瑜求情。 魏修道:“之前郭策的死,贾肃中风,还有程照的死,那些人早就怀疑到了你头上。若你不是魏王后,若你不是齐国公主,这群人早就将你也抓了起来。可是公主殿下,你知道吗?若是真有证据,证明你也与此事相关,那么就连我大哥,都保不了你。” “他若为了此事保了你,他以后该如何同手下交代。一个心向齐国皇室的女人,谁知道她下一柄利剑,会落到谁的头上?而且许州人人皆知,当初你与我大哥的相逢,便是去大帐内刺杀于他。我大哥是很爱你,但是与他的野心比起来呢?于这天下比起来呢?你现在去求他,就等于是为了孔瑜,放弃自己的命,放弃了他。而且就算是如此,你也保不住孔瑜。” 牧歌哭着道:“那你要我如何?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孔瑜去死?” 魏修怔在那里。 他从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牧歌,她自打嫁入魏王府之后,便一直压抑、谨慎,哪怕是面对魏修之时,她亦不曾露出真情实感。 魏修忽然就想起了魏琢曾经的话,魏琢曾说,她曾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他放过孔瑜。那么,如今你深陷险境,她可曾为了你这般? 魏修也是此刻才明白,孔瑜于牧歌,终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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