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世子大人。”黛云软规矩地行了礼。 白烬见她换上了侍女的衣裳,“摘下面具说话。” 黛云软登上了甲板才发现,原来隔壁还有一艘船并行。想来这就是广陵海船了吧?裴赴远现在是哪艘船上呢?他才负伤治疗,应该还在白烬这里才对。 黛云软有些担心会撞见秦岁晏、温玖等世子府熟人,于是婉言道,“奴家貌丑,不敢深夜吓唬世子。” “小王我什么没见过,会畏惧你这张脸?” 黛云软不得已摘下面具,直截了当地问,“世子深夜唤我来有何贵干?”她想要速战速决。 白烬正好也没有废话的打算,他朝一旁的古莣示意,古莣当即朝让护卫们将一个中等身材的大娘押了上来,跪在了面前。 古莣对黛云软解释道,“这中年妇人是刚才跟那群江洋大盗一伙儿的。烦请娘子帮忙辨认一下,这是不是那晚芦花荡里的牙婆?” 那大娘一听,忙匍匐在地上哭诉,说自己是无辜的良籍妇人,是被那群江洋大盗拐来的。 黛云软仔细回想了那夜的情形,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声音是很像。但那晚月黑风高,她的大半个身体又以芦花荡为遮掩,故此我并不能看清她的脸。” 那大娘正暗暗松气时,不料黛云软盯着她的脖子又接着道,“不过,我记得当时那牙婆觉得被绑那个的小娘子长相甚佳,弄去远洋的船上可惜了,想要另打她的主意,结果跟旁边的黑衣大汉闹了不愉快。那黑衣大汉好像有个拔刀威胁的动作。我看这大娘脖颈上恰好也有一道刀痕,瞧着痂痕的颜色,似乎就是最近的吧?” 大娘慌张辩解道,“这不是刀刮的,是不小心被树枝挂到的。” 古莣闻言,单手粗鲁地拧起妇人的衣领,仔细辨别,“锋口整齐划一,这就是刀伤。” 那大娘哑口无言了一阵,还是选择抵死不认。直到要上私刑动真格了,才连连求饶。
第71章 “世子饶命啊, 奴家是给猪油蒙了心,也被人骗了啊。当时接头的人跟咱说, 这小娘子是富豪员外家才买的妾, 嚣张跋扈得很,惹正室不快,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有臆想的疯病, 一天到晚幻想自己是什么县主娘娘,王侯之女,总想要碰瓷那些个勋爵人家。那家正室怕她发癫后真去招惹是非, 便将她打发给了奴家。若奴家知道她真是抚南王爷的女儿,给我吃一百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卖她啊。” 白烬背身凝了凝月光,再回头时直接拔出古莣腰间的佩剑, 对准那大娘的脖颈, 目光像蛇一样狡狯而森冷,“看来你很怕痛啊?乖乖配合不就好了,非要浪费我那么多时间。” 说罢,白烬对准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割裂出一道血口子。牙婆嚎啕惨叫, 被吓得连连后退,伸手护住流血的地方。 他抖了抖剑羽, 拿斜眼看人, “白舒窈现下在何处?” “前天卖给了倭国海寇...”牙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命悬深渊的恐惧像是吐真水一样催着她将实话一股脑倒出来,“世子明鉴啊,这可不是奴家的主意啊, 奴家原想留白千金在条件好些的中原小城, 也是被那接头人以家人性命做威胁才不得已将白千金送去入海口的。老天爷啊, 谁料我这前一刻将人卖了,下一刻自个儿就被江洋大盗给劫掳上了他们的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造的什么孽?恐怕是卖人者,人恒卖之的轮回报应吧。黛云软暗暗接话。 白烬接着问,“可知道那群倭国海寇跟你交易完后去了哪个方向?” “这些个亡命天涯的海盗,游踪不定的,奴家哪里知道啊……”牙婆卖着柔弱状抽噎道。她深知,这些个黄花大闺女儿被卖去了贼寇窝里,大多都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的命。不堪受辱的,根本撑不过半个月。勉强顺从些苟活的,很快也会怀上不知爹是谁的野种。通常是胎还未稳,就被下一个精|虫上头的男人给弄得下身渗血,小产而终。那些个穷凶恶煞的刮千刀,才不会管船舱底下那些女人的死活呢。 古莣面色凝重,“世子,看来咱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啊,小姐已经被交易了出去。线索在这儿断开,再想找到人,无异于海底捞针啊。” 有些话,他不敢明说,恐怕白舒窈小姐现在已经失贞了。到时候就算费心费力,找到的也不过是一具不洁之躯。连他一个做奴才的都明白的道理,难道广陵王府会不清楚吗?就算广陵王府接下来会派兵增力,那也只是出于道德情义上的帮衬,不代表他们坚定不移地继续这门亲事。 就在线索断裂,陷入僵局之时,黛云软忽然出声道,“世子大人...我有个愚人之见。” “你说。” “虽说倭国海寇看似行踪不定,但他们的行径逻辑却早有规律。倭寇以海为路,以烧杀掳掠为生存根本。而他们的这个生存方式,无外乎就是突袭沿岸村庄,侵占出海作业的渔舟,或者劫持商贸航道上的货船。若我们找到沿岸经常被海寇骚扰的地方官跟管理海运的市舶使了解情况,相信会更快助力我们有效追踪这群海寇的出没痕迹,甚至是预悉他们下一次的作案目标的。” 白烬点了点头,“古莣,吩咐下去,拿着抚南王府的令牌,先派两拨人回岸,一波就近联系沿海的地方官,一波联系管理海贸的市舶使,关于这群倭国海寇的一切都要事无巨细的掌握。” “是,奴才这就去办。”古莣抱拳揖礼,听命离去。 另外两个护卫也将那暂时没有利用价值的牙婆押解去了底仓的牢房。很快甲板上就只剩白烬跟黛云软了。 黛云软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下去了?” “你过来。”他的语调淡沉如水,微仰着下巴,傲睨着她,像招呼小猫小狗一样屈了屈手掌。 黛云软迟疑了一会儿,分析利弊后觉得还是不要忤逆他比较好。“怎么了?” “让我再看看你。” “?”黛云软不明所以,她有什么可看的? “你虽中了一大片蛰居水,但痂痕却比别人淡许多。可是用过药物治疗?” 黛云软没有回答。不过她的药确实可以减淡伤疤的颜色,据说还能加促坏皮脱落。不过毕竟能力有限,就算死皮没了,也会留下一块红印。除非有医术更高深的神医妙手回春…… “你是谁?叫什么?”他终于关心起了这个问题。初见时,她女扮男装,一派落魄相,混迹在戏班子中。以为她穷愁潦倒吧,可她竟用得起那么昂贵的舒痕药,虽然她没有承认。另外就刚才的表现来看,她倒也不算笨。而且,气华这种东西,就像是月亮散发的光晕一样,是什么粗布麻衣补丁草鞋都掩盖不了的。 原本白烬是想先找到白舒窈之后,再去理会这个女人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而她又站在自己跟前。不妨屈尊抽出空来盘问盘问。 她还是那句话,“小女不过草木之人,名字也粗鄙,说出来恐污了您的耳朵。” “哦?是吗?那你以后就叫澜儿吧。”白烬看了眼涟漪阵阵的荧色海面,隐约有一股占为己有之意。“长号易水上,为我扬波澜,甚好,甚好。” “嗯?”黛云软诧异地瞪大了一双水眸,这人还真总令她出其不意。罢了,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她这前半生易过名,披过的马甲还少吗?多一个不多罢了。 “敢问世子,既然我已经替您指认出了牙婆,那我下一站靠岸后,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第72章 想走?“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给你取个新名字?” “方便称呼?” 这是其一。而且他并不关心她的过去。 白烬没有理会她, 只是往外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黛云软拧了拧眉, 啧, 这不礼貌的家伙,答非所问,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不过还好, 她也不想在甲板上过多逗留。 黛云软没有直接回自个儿屋内,而是悄悄探听到了裴赴远所处的房间,站在转角悄悄打量。 门外守着两名护卫, 偶尔有婢女出入送药送水。黛云软思索了一阵,还是不敢贸然上前。她现如今虽也穿着侍女的服饰,可整艘船只有她一人戴着面具示人,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走来走去反而惹人注意。 黛云软凝着婢女们端着托盘离去的背影, 忽地想起白天那两个跟自己接触过的丫鬟似乎也都有傅粉涂脂,于是速速折返去寻她们要来了些妆粉和厨房的茶油。 黛云软在手背上几次配比尝试后,独自回到卧房于脸部少量多次的叠涂。虽然铅粉厚重,效果经不得细看, 但那一大坨褐色的疤勉强算是遮住了。尤其此刻又非日光明亮的白天, 不仔细瞧的话,斑驳的妆面也不算明显。搽好粉后她又不忘溜去药房, 凭着自己往素累积的医理知识, 悄悄拿了些用得上的好药。 一切准备就绪后, 黛云软耐下心来刻意等到人稀眼睛少的深夜,才用托盘端着止痛散,假借送药的理由去到了裴赴远门口。她对守门的护卫道, “海上行船颠簸不定, 船医担心世子深夜被闹醒时伤口上的麻沸散也过了时效, 所以特地命奴婢来送止疼的药物。请问裴世子大人已经歇息了吗?” “世子房内已经熄灯许久了。”护卫觉得眼前丫鬟的皮肤瞧着好粗糙好奇怪,但出于教养,尽量忽略了。 只若睡了那便好。她猜船医之前给裴赴远用过麻沸散,此刻意识较弱,睡意昏沉,不然她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跟前呢。黛云软顺势道,“那奴婢会脚步轻些的,绝不搅醒世子清梦。”她才不要直接问“我可以进去吗?”之类的话把决定的权力移交给对方,而是自己引导对话。 这护卫是脉络峰调遣来的第一精锐,从前跟着广陵王裴棣的。虽然不认识黛云软,但警惕心甚强,也非一般好糊弄的府兵,“有劳姑娘了,你把东西给我就行了,我拿进去。” “不可……”黛云软迟疑了片刻,将托盘朝自己怀里缩了缩,“方才船医特地叮嘱奴婢说,裴世子今夜受伤,虽做了清创和包扎,但下半夜也需观察□□温变化。若有异常,奴婢需及时去禀告。世子贤身贵体,咱们做奴才的不得不上心些,还请护卫大哥多多体恤。” 护卫跟隔壁的另一个伙计相视了下,决定退后一步,“我随你一道进去吧。”说罢,他替黛云软轻轻推开了门。 裴赴远居住的舱房与黛云软不同,分里间和外间。黛云软将止痛散放在外头的桌面,然后屏声静气的秉烛去了卧房,借着摇晃的烛光,她终于看见了那张数月未见的脸。 眼前躺在床上的男人身着一袭盛雪的白衣,圆袍领和袖口上绣着银丝流云纹,简约中不失雅致。虽然体格性感健美,但由于伤痛和失血的缘故,此刻肌肤苍白,流露了几分贵公子难得的孱弱之美。黛云软恍然间想起了初见时的场景。解开面巾后第一眼朝他望去,那种很清淡干净的长相,似冰雪初融的山涧水,令人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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