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小小侍君怎敢违背长公主的命令。 崔时站起身来,躬着腰从长公主身侧走过,去往了大皇子身后。 李星禾回过头,瞪了一眼正在往屏风后张望的大皇子,后者心虚着收回了视线,点头道:“既然规矩已经教过了,那我就先走了,妹妹不必远送。” “嗯。”李星禾敷衍着应了一声,自己本也没想送他。 待大皇子带着随从迈出公主府大门后,李星禾才走到贺兰瑾身旁,关心道:“你没事吧?” 贺兰瑾轻轻摇头,默默将收紧的手掌拿到了桌下。 看他沉默不语,似有思量,李星禾开口解释说:“先前你与大皇子在朝堂上结怨,他见你落魄了,所以才来羞辱试探,他就是有点小心眼,也不算多坏,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她说了一大堆,美人依旧颦蹙着眉,心事重重一般,叫人看见也跟着不好受。 李星禾扶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问他:“你怎么不说话,是他们给你委屈受了?还是那个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脏了你的耳朵?” 贺兰瑾攥紧了藏在手心的纸条,犹豫半晌,开口说:“原来某是公主的侍君。” 从未来驸马成了侍君,地位一落千丈。 还有纸条上所写的,叫他左右摇摆,不知道到底该信谁。 方才在大皇子面前不见他失态,李星禾还以为他并没有注意此事,如今二人独处,见他流露真情实感,才知身份上的变化对他是多重的打击——他终究还是耻于为人奴仆的。 如他那般高傲冷漠的性子,都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甚至因为下狱,会撞墙自尽,又怎会接受“侍君”的身份。 李星禾俯身安慰他,“只是对外面那么说而已,我心里还是当你是未婚夫的。” 美人曲腿坐在蒲团上,一头青丝如瀑自肩边垂落,微微侧过脸,几缕青丝自少女手背滑过,染了淡淡的花香。 他低语道:“以某的身份,给公主做侍君都是被抬举了。” “你真这么想?”李星禾好奇着扭头看他。 “公主本就可以纳侍君,就算与某的婚约还能够履行,某也没有权力让公主为我守身,守心……”说着说着,眉宇间凝着的伤感越发沉重,一双桃花眼润如盈水,真怕他眨一下眼睛,就滴下两行泪来。 李星禾手足无措,驯马钓鱼她在行,可是哄男人怎么那么难,先前都哄的好好的了,都怪今日被他见了外人。 普通的吩咐根本拦不住外人,尤其是像大皇子这样有权有势的,她得调来亲兵守门才行。 李星禾思索着,从旁边扯了个蒲团过来,盘起腿坐在他面前。 美人依旧不愿正脸看她,低头陷在深深的伤感中。 面对着男人委屈的愁容,李星禾无端想到了骤雨过后的竹林,将化未化的雪地,被薄薄的黑云遮住的月亮,明明那么美,却惨兮兮的,破败凌乱,叫人觉得可惜,更对他生出怜悯之心。 虽然他怎么看都很好看,可是这样愁眉苦脸,看着叫人怪心疼的。 李星禾伸出手去,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正视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对外头那么说让你受委屈了,但是你也要体谅我,若不这样,皇叔不会允许你留在这里的,难道说你想和我分开,重新回到那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吗?。” 闻言,美人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她眼前,缓缓抬眸,与她对视。 李星禾忙跟着解释说:“我对那种事没有兴趣,更没想过纳什么侍君,我只是……单纯的,想留你在身边。” 千百个侍君,都比不过一个贺兰瑾。 她不想要谄媚的应声虫,只想要贺兰瑾能永远这样温柔的对待她,这样,京城之中就再也没有谁敢跟她对着干了。 她可以随心所欲,就算是御史台的老头子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把敌人驯化成自己人更让人开心了。 骄傲的长公主带着满心的期待,等待着罪臣的反应。 他先是躲了一下视线,随后又抬眸看她的眼睛,沉默之间,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答:“只要公主心里有某就好。” 心里有他? 尽管看过不少话本子,但亲耳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话,李星禾还是觉得古怪的紧。 她心里才不会有旁人,她心里就只有她自己。 直起上半身,与他拉开了些距离,转移话题道:“那个姓崔的都教了你些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肉麻起来。” “没什么。”察觉自己情动失语,贺兰瑾红着脸低下头去。 李星禾没打算深究那侍君说了什么,只好心提醒他:“那人是二公主府上的,好像还挺受宠,但他的鬼话,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为何?” “我与二公主一向不和,互相连府门都不会登,她的人想必也不会在你面前说什么正经话。”提起讨厌的人,少女的表情都变得嫌弃。 “某知道了。”贺兰瑾温顺应答,心中却是千思百绪纠缠到一起,更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你别不高兴了,笑一笑嘛。” 哭丧着脸都不好看了。 李星禾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嘴边的笑窝,忽然想到什么,开心道,“我给你买了点心,你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便站起来,又拉他起身。 贺兰瑾拍拍自己跪皱的下摆,又替她抚顺了裙子,二人才一前一后走出了前厅。 走在前头的小姑娘脚步轻快,一步一踮脚,牵着他的手像是握着风筝线,贺兰瑾有些好奇,如果自己松手,公主会不会像鸟儿一样展翅高飞。 他静静的注视着少女,心中回想着崔时的眼神,还有……这几日来,公主待他的点点滴滴。 一时的好意算不得什么,他看重的是公主一次又一次坚定的选择了他,结下婚约也好,救他入府也好,在下人面前全他名分,甚至为了维护他,对大皇子说出那样一番话。 公主心里有他,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贺兰瑾默默收紧了手掌,忽然不想让手中的小凤凰飞走。 怕她摔跤,怕她跟人起争执,更怕她懂得太多,生出纳侍君的心思……不如就这样牵着手,待在他身边,如此最好。 想到这里,他淡笑着轻吐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自己该如何抉择。 藏在手心的纸条已经被捏成了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纸团,贺兰瑾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放进口中,嚼了两下,吞了下去。 —— 午夜时分。 夜深人静,一辆马车轻缓的驶进巷子,停在了公主府的西墙外。 主院中,窗外的冷风停了,凝结在屋檐下的冰柱折射着清冷的月辉。 白日里融化的雪在夜里又凝结起来,踩上去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一步,两步…… 李星禾夜里睡的浅,照进屋里的朦胧月光叫她睡得不安稳,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蜷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正打算蒙上头接着睡,偶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起先她还疑惑芷蓝大半夜的在外头做什么,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么重的脚步声,不是女子的! 她瞬间回想起了儿时那个最平常不过的深夜。 那夜,边疆告急的战报快马加鞭送进京城,父亲母亲连夜收拾铠甲兵器,调集兵马,准备赶往战场。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过,她从熟睡中被吵醒,半梦半醒中只听到几句模糊的对话。 “不带上禾儿?” “战况紧急,带上她只会拖慢行军。” “那……我再去抱抱她。” “打完这仗,有的是团聚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沉重而压抑,“快走吧,战事耽误不得。” 没有半刻停留,两道声音逐渐远去。 别走…… 李星禾颤抖着爬起身,外衣都来不及披就摸下床去,踉跄着跑向门边,打开房门,迎面一阵冷气袭来,将她从迷蒙中冻醒过来。 外面哪有父亲母亲的身影,只有一道身着素白衣裳的高挑身影站在雪地中,仰头望着明月。 月光是那样冷,笼罩着他的身躯,像是漫天银河的星辉尽数倾落在他一人身上。 望着他的身影一步一踱,似乎要随着月光离她远去,李星禾忽然感到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哽咽着嗓子大喊,“不许走!” 不许再抛下她一个人。 贺兰瑾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就见小姑娘赤着脚踩在雪地上向他跑来,猛的扑进他怀中,张开手臂,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
第10章 男人的衣裳凉凉的,少女的额头抵在他微凉的胸膛上,用力搂住他的腰身,不叫他再往雪中去。 庭院中的路上已经清扫干净,只在原先草坪花丛的地方还有未被触碰过的积雪,院门紧关,李星禾心中却怕的很。 如果贺兰瑾也走了,那这府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没人能听她说话,一起欣赏她的收藏品,更不会满怀期待的等她回家。 她总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怎么了?”贺兰瑾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担忧的看向突然跑过来的少女。 李星禾抬起头来看他,湿润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悲伤中掺杂着几分愠怒,质问他:“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听了别人的怂恿,想离开我。” 她就知道二公主的人不可信,竟然还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其中一定有猫腻! 像是珍视的玩具要被旁人抢走,李星禾抱着他的腰,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裳,一刻都不敢放松。 “没有,某只是……” 在她的注视下,贺兰瑾温柔道,“心里有点乱。”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白日里听了旁人的胡话,所以才胡思乱想。”李星禾急躁地追问。 贺兰瑾低下头,月光下的小姑娘面如银盘,不施粉黛,一头长发散在身后,卸去了所有的装饰和高贵的公主身份,便只是一个刚过及笄年华的少女。 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中的不安,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希望他离开,想要他留在身边。 冬夜寒冷,她却穿的如此单薄,似乎是在房中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匆匆跑出来。 视线再向下,果然看到一双踩在雪上,被冻的通红的脚丫,十根脚趾都快没进雪里,红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贺兰瑾皱起眉头。 “你说话。”忍受不了沉默,李星禾抽出一只手来拍在他胸膛上,“别想装哑巴糊弄过去。”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如果她做了这么多都没办法消除他心中的疑虑,那她就要思考,自己还有没有强行把人留下的必要。 或许是她想的太简单,贺兰瑾就算失忆了,也实在聪明得不好糊弄,若是得不到他的信任,就算做的再多也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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