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苒从人人艳羡的定北侯嫡女跌至教坊司时,以为此生最糟便是如此,却不料这只是个开始…… 纤细脖颈被大掌用力覆上,面前男人冷峻如修罗:“害死了姜家三口,这辈子别想从我手中逃走。” 铁证如山,夏苒百口莫辩,只能承受周焱用掌控她的方式,来宣泄恨意。 被教坊司老人排挤,夏苒三九寒冬红着双手浣衣,木盆却被一脚踢翻,令众人眼热的银子重重落在眼前,男人高高在上鄙睨着她,薄唇轻启:“求我。” 被人刁难坠河,周焱亦将她救起,大氅恨恨裹住:“想寻死,你也配?” 夏苒明白,周焱恨极了她,定要牢牢缚在掌中,就连她下定决心要挂牌迎客那日,也抢先一步将她夺下。 这一夜红帐翻飞,夏苒第一次落了泪,却不知这泪,滚烫着砸进了周焱的心头。 被仇恨蒙蔽已久的冻土,似乎早就有什么已悄然萌芽。 周焱本以为他会恨夏苒一辈子,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心甘情愿为她挡下所有伤害,为她斩尽所有欺辱之人,将后位捧在她面前,低哑着声音求她…… 燃烬繁霜春盎然,苒苒碧芳艳阳天。 这大概是个由恨生爱的故事。
第2章 留宿 做他的外室。 齐国公府内。 松柏院内前前后后走来了两拨人,一身华服的杜丹萝被丫鬟们搀扶着往铺着厚厚毛毯的罗汉榻上一坐,立时便有丫鬟上前奉上了一杯参茶。 杜丹萝摆了摆手,指了指坐在小杌子上的杜嬷嬷,“给嬷嬷喝吧。” 杜嬷嬷是自小服侍杜丹萝的奶娘,恩宠体面自然非旁人可比。 她先谢过杜丹萝的赏赐,再将那参茶搁在了桌案上,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杜丹萝此时倦极了,身子歪斜在罗汉榻上。云鬓微微松散,香腮粉颊上生着一双春.情脉脉的凤眼、唇脂娇艳,佐以鬓间那玉石击磬的富贵钗环,当得起一句京城第一美人。 只是此刻美人多愁容。 杜丹萝捧着手里的诗书,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昨儿世子爷可有留宿在竹苑?” 屋内寂静无比,丫鬟们都缩着脖子不敢回话。 还是杜嬷嬷笑着出声打圆场道:“昨儿爷宿在了外书房。” 杜丹萝点头不语,神色微微一怔。 杜嬷嬷便遣退了正屋里伺候着的丫鬟们,这才与她说:“先头太太给世子爷寻了多少出身清白的良妾,世子爷却连正眼也不肯看,难道如今就能瞧上这出身卑贱的外室?不过是为了与夫人赌气罢了。” 杜丹萝出身高贵,自然不会把一个卑贱如蝼蚁般的外室放在眼中。只是她与齐衡玉之间的纠葛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每每思及此,她总是愁绪难解。 杜嬷嬷觑一眼杜丹萝的面色,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家里的太太欲为您寻个良医瞧心疾,若是心疾能除,您与世子爷之间的龃龉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身前的高足鼎式炉里拂出了淡淡袅袅的青烟,与杜嬷嬷的话混杂在一起,打着旋儿般腾升。 默了良久。 杜丹萝才说了一句:“好。” * 惊涛院内。 齐国公夫人李氏正一脸病容地躺在床榻上,朱嬷嬷坐在榻边小声地啜泣着,周围侍立着的丫鬟们时不时地往门外瞟去一眼。 等齐衡玉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之后,朱嬷嬷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正屋内便立刻响起了一阵阵哀哀切切的痛哭声。 刚跨过门槛的齐衡玉身子一颤,差点被正屋内弥漫着的暮丧之气吓得心口一紧,他慌忙走到李氏榻前,握着她的手唤道:“母亲。” 李氏只哼哼唧唧地呼痛。 齐衡玉便沉下脸,漆黑的眸子望向朱嬷嬷。分明只是一眼,却让朱嬷嬷不寒而栗,只能瑟缩地答道:“太太犯了旧疾。” “快去传太医。”齐衡玉忙道。 话音甫落,方才还孱弱得连喘气都难的李氏立时攥住了齐衡玉的胳膊,惨白的面容里只有一双漾着光亮的眸子最为清晰,她一字一句地说:“衡哥儿,娘这是心病。” 齐衡玉沉默。 便见李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颊胀红无比,整个人单薄瘦弱的仿佛下一瞬就要昏过去一般。 “娘。”齐衡玉既心疼又无奈,叹了一声道。 李氏瞧了眼齐衡玉璨若曜石的眸子,只好咬咬牙将杀手锏使了出来,“当年你才三岁,我为了……” 话未说完,齐衡玉便认命地打断了李氏的话语,只说:“我都答应娘就是了。” * 晨起。 晶莹的露珠挂在葱绿的竹叶上,时不时便传来一阵清灵的鸟鸣,催得婉竹睁开了眼。 秀玉、秀珠三姐妹不见人影,她便照旧自己打水洗漱、再梳头上妆,换了身月白色的衫裙后便坐在临窗大炕前读起了诗。 她识得的字不多,手边的诗书也只有博古架上摆着的那两本,可即便如此她也要一字一句地品读,不认识的字便画个圈做个记号。 如齐衡玉这般出身优渥的天之骄子,自然不会喜欢一个大字不识、不通诗书的女子。 所以,她要好好学。 一上午的时光便在晦涩难懂的诗书里消磨了过去,午膳时奶娘为婉竹做了个虾仁蛋羹,她方才拿起银箸时,从外头回来的秀柳却笑吟吟地说:“今日总算有道能入口的饭菜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婉竹面前的虾仁蛋羹,讨吃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时秀玉和秀珠也走进了屋,见秀柳如此行事,却也没人出声劝阻。 婉竹搁下了手里的筷箸,仍是对着秀柳莞尔一笑道:“我不爱吃虾仁,这蛋羹你们分去吃吧。” 屋外的厨娘听到这等官司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想起昨夜临睡前婉竹的吩咐,她也只能生生地把这股气忍下去。 草草用过午膳之后,秀柳自去午睡,秀珠绕去了京城正街赏玩,唯独最好说话的秀玉正坐在临窗大炕上做针线。 婉竹瞧她一眼,便将箩筐里的香囊拿了出来,娉娉婷婷地走到她身前,笑着说:“上一回世子爷说,让我给他做个香囊,我如今做好了,还请姐姐替我交给世子爷。” 说罢,婉竹霎时心跳如擂,她虽已在心里打过了无数次腹稿,可是出口的那一霎那仍是惴惴不安,既怕被秀玉识破谎言,又怕齐衡玉收了这香囊后也不肯来竹苑留宿。 可总要试一试。 秀玉听罢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一双杏眸将笑意盈盈的婉竹纳进眼底,见她神色坦荡不似作伪后,才把目光放在她手中的香囊之上。 这香囊用的是不算上乘的布缎,虽则在穷人堆里已算是上品,可对于出身在富贵金银堆里的齐衡玉来说,这样粗粝的布料连纳鞋底也不配。 秀玉一下子就看穿了婉竹的心思,生生忍住了讥讽她的念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世子爷平日不爱戴香囊,既是让姑娘做了,就必是想亲自拿到这香囊,奴婢不敢托大应承这事。”她把“亲自”二字咬的重了些。 婉竹一怔,旋即便从秀玉难掩讥诮的眸子里明白了些什么,她没有露出半分窘迫,反而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 她不卑不亢、坦坦荡荡的模样倒让秀玉心里犯起了嘀咕,莫非这外室所言非虚。 可思及这些年齐衡玉不近女色的模样,她便又放下了心。 晚膳前夕,秀珠和秀柳踩着夕阳的余晖回了竹苑,听秀玉讲了香囊一事后当即便捧腹大笑了一回,银铃般的笑声隔着一层影影绰绰的帘帐,飘进了里屋的婉竹耳中。 婉竹不骄不躁,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三个丫鬟的嘲笑声。 她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香囊,一寸一寸地摩挲着香囊的每一处角落,这才渐渐顿悟,秀玉之所以能戳破她谎言是因这便宜又粗粝的料子。 于那些锦衣玉食、九天宫阙上的贵人来说,平常百姓攒一年才能买的起的料子却连做香囊都不配。 这是她思虑不周,也是她囊中羞涩,无法用更上乘的料子来做香囊。 那便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 夜色渐沉,她借着屋内隐隐约约的烛火往支摘窗外瞧去一眼,见竹苑的大门依旧紧紧闭阖,这才敛回了目光,照例去打水洗漱。 秀玉、秀珠等丫鬟们已去厢房说笑休息,时不时有嬉笑声从厢房内飘出。 婉竹朝厢房望去一眼,将那些嘲讽中带着鄙夷的笑声牢牢地刻在心上,警醒着自己不可再沦为泥泞里的蝼蚁,任人欺凌、任人耻笑。 心绪纷杂间,她敛回了目光,刚踏上回廊的时候,便见侧方禁闭的门扉被人从外头推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泛着清辉的六角宫灯,光晕深深浅浅,挡住了提灯之人高大英武的身躯。 走进竹苑的齐衡玉先是听见了厢房处传来的一阵阵喧闹的笑声,环顾四周之时,才瞧见了立在回廊上发愣的婉竹。 夜色渐冷,她却只披了一件遮不住曼妙身形的寝衣,手边正吃力地端着个铜盆。此刻她好似是惊讶极了,正眨着杏眸注视着齐衡玉。 齐衡玉先是望见了她那身比月色还清雅莹白的肌肤,而后才挪移到她姣丽动人的脸庞上。 两人在无边月色下静静地对望,一个尴尬,一个惊讶。直到一瘸一拐的静双扬声唤了句“秀玉”后,这等旖旎的氛围才被打破。 秀玉、秀珠三姐妹急匆匆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一出屋子便见齐衡玉正长身玉立般站在庭院中央,眸光正落在不远处的婉竹身上。 秀玉心中警铃大作,忙迎到齐衡玉身前,战战兢兢地行礼:“见过世子爷。” 齐衡玉望一眼鬓发里尽是银钗的秀玉,再瞧一眼远处只挽着乌发、并无任何钗环首饰上身的婉竹,当即便朝静双剜去一眼,“你当的好差事。” 静双也半点不含糊,上前朝着秀玉的脸庞狠狠扇了两巴掌后,便横眉竖目地骂道:“哪儿有让姑娘自己端水洗漱的道理?” 结结实实的两巴掌打的秀玉眼冒金星,可她不敢辨、也不敢哭,只能弯膝跪倒于地,朝着齐衡玉的方向磕了两个头,“世子爷恕罪,都是奴婢们的错。” 缀在最后的秀柳忙小跑着到了婉竹跟前,诚惶诚恐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银盆,笑道:“姑娘有差事直接吩咐我们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 与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发落了丫鬟们后,齐衡玉便提脚进了竹苑正中央的明堂,婉竹也悄然跟了进去。 方才进屋。 屋内还是漆黑黑的一团,并未点起烛火。 静双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进屋点了灯,而后朝着婉竹行了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屋内烛火摇曳。 齐衡玉寻了那黄花梨雕鸾纹玫瑰椅一径坐下,他处低位,可目光却高高在上地将婉竹审视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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