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呈错开半步,请沈让走在前面,两人一边往书院走。 宋呈看着沈让喜怒莫辨的侧脸,心里有些忐忑,一进书院后,便等不及地问道:“殿下今日到访,可是有事要吩咐下官?” 朝露书院乃是官学, 由朝廷出资筹办,在读的学子并非都是官宦子弟,而是各地送过来的优异学子,且至少都考过了秀才,更多的已经中了举。 他们多数都是要未来会试,甚至是殿试的,是大雍的明日栋梁。 因此,许多意在江山的皇子王爷都会暗中光顾书院,甚至有些志向高远学生,也会主动搭线,这些年来,五皇子和太子,皆是频频光顾。 难道淮王,也是为了这个? 两人一路到了议事厅,宋呈请沈让上位,自己则坐在他的下首,他吩咐人奉茶,然后有些忐忑地等着沈让开口。 沈让没喝那茶,也没再卖关子,直接道:“不瞒宋山长,本王来此,的确有一件事。” 宋呈立刻道:“殿下有话请讲。” 沈让说:“本王这里有几册珍藏的古籍,近来天热多雨,受了潮气,本王想让人多誊抄几本,翻看起来更方便些。” 说完,他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宋呈明白他的意思了,“殿下是想,在书院里找几个人,” 沈让微微一笑,“你不必担心,本王自会付相应的酬金。” 宋呈见他应得坦然,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按理说,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誊抄书册这种事情,几乎所有读书人都做过,找几个学子帮忙,并不难。 可就是太简单了,反而让宋呈有些犹豫。 如今别说是皇子王爷,就是官位稍微高一点的朝臣,府里都养着不止一个文书,淮王府会没有吗?就算淮王府没有,平郡王府也有。淮王要找抄书的苦劳力,去哪不能找。 为何非要来朝露书院。 宋呈心里想的很多,面上却表现的十分平静,因为他深知如今淮王在朝中的地位,实在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他不过是四品文官,无权无势,就算淮王提出再离谱的要求,他也只有遵从的份。 宋呈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道:“殿下稍等,现在学子们都在上课,臣还要等下课后,同几位夫子商量一番,才能选定人选。” 沈让却道:“正巧本王没事,同你一起去吧。” 宋呈只好答应,“是。” 于是,宋呈就带着沈让去到了学子们上课的地方。 整个书院的学子按照年龄,一共分在四个不同的学堂,沈让在前三个里分别挑了四个人,上次在街上撞到姜毓宁的几个学子,皆位列其中。 来到最后一个,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最前排的卓霖。 沈让站在窗外,视线落在卓霖身上,审视般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他今日穿着一身竹青色锦袍,上面绣着松鹤纹样,配上他那副还算过得去的样貌,正是如今上京城里,最受女子欢迎的俊雅书生。 沈让微拢起眉心,难不成,宁宁也是喜欢书生不成? 他胡思乱想着,下课的钟声响起,被盯得满身是汗的夫子走出来朝沈让行礼。 听到他的行礼声,屋子里的几十个学子也站起身,一起揖礼问安,“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淡淡的嗯了一声,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宋呈,宋呈会意,上前对着众学子,将他今日的来意说了一遍。 学子们将来都是要入朝为官的,此时虽然也对“淮王来朝露书院找抄书工”这件事充满疑惑,却纷纷表示:学生愿为淮王殿下分忧。 沈让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圈,像之前一样,同样挑了四个人。 卓霖自然是位列其中。 沈让道:“届时,自会有淮王府的人把书带给你们,辛苦各位了。” 宋呈代这些学生们拱手,“殿下客气了。” 沈让也不再客气,朝宋呈点了点头,然后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学堂内,学生们目送他离开,其中,被他挑中的几个人,就理所应当地站在了最前面。 虽然只是抄书这等琐碎小事,若搁在平日里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这件事和淮王挂上钩,便不再是一件小事。 如今,还有谁不知道淮王在朝中的地位,东宫之位摇摇欲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猜测将来的储君,一定会是淮王。 卓霖站在最前面,看着淮王离去的背影,也觉得与有荣焉。 - 景安侯府。 姜毓宁正坐在书桌前练字。 哥哥曾经说过,习字可以平心静气,修身养性,所以教她每天练习。 这八年来,她早已习惯了每日写一篇字。 也因此,她虽然学问上没什么成就,一笔字却很是漂亮。又因为她所临摹的字帖,都是沈让专门写给她的,所以她的字和哥哥的很像。 姜毓宁看着手边的字帖,每一个字都是笔走龙蛇,入木三分,看着这些字,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哥哥似的,自己都没察觉,自己一直在笑。 站在一旁,替她研墨的竹叶见她唇角一直上勾,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姑娘,您是想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姜毓宁笔下一顿,“我笑了吗?” 竹叶点头,“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姜毓宁其实是想到从前几年,哥哥常常不在,所以他每次回来时,自己都会特别黏着他,就连读书写字都要和他挤在一张书桌上。 有时哥哥忙完自己的事,就会将她抱到腿上,从后面圈抱着她,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写。 每当这种时候,姜毓宁都觉得特别有踏实,哥哥的怀抱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姜毓宁其实很想和竹叶分享,可是莫名的,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是稍稍一想,怎么脸颊都发热了呢。 她连忙搁下毛笔,怕滴墨弄脏刚刚写的字,然后双手捂着脸,摇头道:“没什么。” 那日在宴会,竹叶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怎么了,可是眼下,她看着姜毓宁这幅脸颊红红,双眸潋滟的模样,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姑娘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难不成真的是卓霖? 竹叶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姜毓宁也听见了,跟着往外看。 “奴婢去看看,姑娘继续写字吧。”竹叶搁下墨条,掀帘子出去,却见姜贺今拎着一个食盒站在廊下。 “大公子。”竹叶略有些意外,福身行礼道。 姜贺今把食盒递给她,问:“宁儿呢?” 毕竟是姑娘的亲兄长,竹叶接过食盒,亲自替她打帘,“姑娘在写字,大公子请进。” 姜贺今知道姜毓宁身边的人都是是淮王派来的,因此对她十分客气,颔首走了进去。 “宁儿,哥哥来看你了。” 姜毓宁看着他,有些惊讶,“大哥?” 姜贺今朝她招手,“近来太忙了,大哥都没空陪你说说话,怎么样,在侯府还住的惯吗?” 对于姜贺今这个大哥,姜毓宁到底还是多了一份亲近,因为她还记得,整个侯府里,只有他和自己,是流着完全相同的血脉,是她真正的亲人。 而在亲近的人面前,姜毓宁一向不会撒谎,她点点头,“原本不太习惯,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 姜贺今拉着她坐过来,有些抱歉道:“让你受委屈了,都是哥哥不好。” 姜毓宁摇头,“没什么。”反正她早晚都是要离开的。 这时,帘子被掀开,竹叶端着两盘糕点进来,搁到两人中间的炕桌上。 一碟水晶糕,一碟桂花豆乳糕。 姜毓宁用疑惑的表情去看她。 姜贺今说:“听说你喜爱糕点,我特意托了同窗去买来的,尝尝,怎么样?” 其实练字之前,姜毓宁才吃了一大碗杏仁甜酪和六七块透花糍,现在一点都不饿,但是听到姜贺今说,他是特意给自己带的,心里很是高兴。 她拿了一块桂花豆乳糕,咬了一口,“嗯,好吃。” 姜贺今朝她笑笑,“好吃就多吃点。” 姜毓宁当真又捡了一块水晶糕吃了。 趁她吃东西,姜贺今不动神色地打量这间屋子,相对于毓柔和毓秋的房间,这卧房不过有她们的一半大,可是屋里的摆设器具,却样样都是上品。 就连盛糕点的浅盘,都是最上等名贵的青花瓷。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不会是卓氏送来的,那么,就只能是淮王。 他原本就知道,淮王对自己这个妹妹十分珍视,可是今日看来,何止是珍视,简直就是无上溺宠。 这些年来,姜毓宁过得生活,只怕连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 姜贺今无声地观察着,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姜毓宁嫁去卓家的信念。 十年前,他宁可放弃自己的亲生祖母,也要过继到卓氏膝下,不过就是为了一个长房嫡子的名份。 可谁能想到,卓氏竟然老蚌生珠,三十多岁还生了个儿子出来。 府中有了嫡子,他这个从二房过继到大房的大公子就变得很尴尬。 若是卓氏再借着姜毓宁,拉拢住申国公府,他岂不是更加没有胜算? 只是,卓氏动作太快,她和申国公府基本已经默认了这桩联姻,想在这时横插一脚,实在有些为难。 姜贺今微拧了下眉,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的神情,问姜毓宁,“听说上次,你和毓秋一道去了安远伯府的马球会,如何,可认识了什么人没有?” 马球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姜毓宁当时就心不在焉,现在自然更不记得。 “没什么印象了。”她摇了摇头,老实道:“我只记得,有一位邱姑娘。” 姜贺今并不认识,“邱姑娘?” 姜毓宁说:“听二姐姐说,她是哥哥的未婚妻。” 淮王的未婚妻? 他怎么从没听说,淮王什么时候订了婚? 不过,这都不重要,这话倒是提醒了他,无论如何,日后淮王都是要娶妻生子的,等到时候,在淮王心里,姜毓宁这个别家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还能有多少分量? 他也是男人,如何不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还是不能太过依仗淮王才是。 千万种想法在心底翻涌,姜贺今念头一转,已经做了决定,他看着姜毓宁天真的样子,道:“看来宁儿是不喜欢马球,没关系,过几日哥哥带你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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