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点头应了,笑道:“那就叨扰姑母了。” 底下人闻言在小厅里支开圆桌,传膳的小太监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宁寿郡主宣丛梦带着婢女进门,先朝清河长公主请安,然后看向沈让,笑道:“原来是三表哥在,难怪姨母连吃饭的时辰都忘了。” 宣丛梦虽为郡主,却不是清河之女,而是清河长公主的妹妹——阳信长公主的女儿,父亲是戍守西北的靖边侯。 一家三口本生活在西北,后来宣丛梦九岁时,阳信长公主得了一场大病,自此撒手人寰。宣丛梦一个人待在西北无人照顾,靖边侯便将女儿送回了上京,由彼时已经孀居多年的清河长公主抚养长大。 这些年,清河早将宣丛梦视作亲生女儿一般。 因此,宣丛梦虽无父母在侧,仍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又因为幼时长在西北的缘故,十分看不上京城里执书写字的世家公子,直到如今已经十七岁,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 这在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嫁人的上京城,算是十分少见的,可偏偏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无论清河长公主为她举办多少宴会,请了多少男子相看,宣丛梦都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三人坐下一道用膳,清河便又忍不住说起此事来,宣丛梦态度仍旧心不在焉,清河愁道:“还有两个月,你就十八岁了,就算不急着成亲,至少也该定下一门亲事,日后,这上京城内的年轻公子一一定了亲,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宣丛梦说:“姨母,我真的不想成亲,您这些年不也是一个人住的吗?我以后就像您这样,吃喝玩乐不是很好吗?” 清河轻斥道:“胡说什么,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能一辈子不成亲嫁人。” 沈让作壁上观,看这一对姨侄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宣丛梦先打住,“好了姨母。” 她指了指沈让,提醒清河道:“三表哥还在这儿呢,别让人家看咱们笑话。” 说完,她朝沈让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求他帮忙岔开话题。 沈让忍俊不禁道:“姑母,宁寿还是个小孩子呢,年轻不懂事,总是要您日后多为她张罗。更何况,宁寿身份贵重,定亲成婚乃是大事,还是该慎重才是。” 清河本来也只是习惯性地说几句,闻言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大约是两人之间的常态,宣丛梦嘻嘻一笑,不再接话,她很快吃完了饭,说了一句先行告退,便一溜烟地跑了。 清河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地说:“丛梦这个性子,被我养得太过天真,十七八岁还天真不知事。靖边侯戍卫京城,只怕日后也很难再回京,日后我若不在,还有谁都护佑着她?” 听到靖边侯,沈让一下就明白,清河长公主为何非要在自己面前提起宣丛梦的婚事了。 但靖边侯是建昭帝的亲信,又是戍边大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沈让都不可能如清河长公主所愿,将他召回京,让他们父女团聚。 因此,他只当没听懂,微笑道:“婚姻大事急不得。” 听他这么说,清河就明白他的态度了,她有一瞬间的僵硬,却也知道,这不是随便就能答应的事。 于是,她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叹道:“我原本,是想从给丛梦找一位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她如何点茶拓香,算账管家,也算是收收性子,可偏偏她静不下心来,没个几天就把人家气走了。” 沈让闻言眉目一挑,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提议道:“宁寿平日一个人在公主府里,难免孤单,姑母不妨给她找几个玩伴,陪她一起学,如此一来,她想必就没这么排斥了。” 清河一怔,“玩伴?” 沈让道:“这上京城,难道还缺年轻未婚的姑娘吗?宫里的教养嬷嬷亲自教导,又能搭上公主府,这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好事,姑母只管从相熟的人家里挑几个性子和善的,发了帖子请她们来,难道,还会有人拒绝?” 清河点点头,明显很满意他这个提议,“还是元诲聪明,我竟没想到。” 沈让微微一笑,“姑母过奖了,不过,我也有一事要求姑母。” 清河意外道:“还有你要来求我的事?” 沈让语气恭敬,“若是姑母真要在公主府为宁寿找些玩伴,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谁?” 沈让徐徐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景安侯府姜毓宁,我想送她来公主府,托您照顾几日。” - 这日,姜毓宁刚用过早膳,便被卓氏的人叫去了宁安堂。 卓氏见她进来,对她态度依旧温柔如旧,指指身边的椅子,道:“毓宁坐这儿,伯母有话问你。” 姜毓宁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闻言点了点头,“伯母请说。” 卓氏神色复杂地看了姜毓宁一眼,问:“上次我带你去公主府中,你说见到了清河长公主,你和公主都说了什么?” 公主? 姜毓宁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当天发生了什么,她点点头,说:“是见到了公主,但是公主什么话都没和我说,我甚至不记得公主的样子了。” 她语气认真,卓氏紧紧盯着她,觉得这话不像假的,可是,若真的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公主府怎么会专门给一个小庶女下帖子,请她到公主府陪郡主上女学。 这是多大的荣耀,连她嫡出的秋儿都没有位置,偏偏公主看上一个庶女。 卓氏捏着绢帕,掩饰着没让自己的表情扭曲,实际上心里又嫉又恨,还十分后悔,她当日真不该把这小丫头带到公主府去,平白抬举了她不说,还让她在公主跟前露了脸。 难道,长公主也和她一样,挑中了姜毓宁,想指了她给自己的儿子做妾? 卓氏有心直接将那帖子扔了撕了,但想到上面盖着公主府的印鉴,终究不敢,只能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朝身后的婢女抬了抬手,示意她把帖子交给姜毓宁,道:“这是公主府松来的帖子,请你到公主府陪宁寿郡主上学,你想不想去?” 姜毓宁感觉自己没听懂,懵懵地问:“宁寿郡主是谁?为什么上学还要人陪啊?” 她以前读书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卓氏听着她这话,只觉得她真是个傻子,陪伴郡主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她却还要问为什么。 她深呼一口气,把心底的怒意强压下去,才和她解释宁寿郡主是谁,以及为何要去陪她上学。 说完,又怕姜毓宁听完之后,太过得意,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毓宁,你别怕,去公主府上学的不止你一个,还有其他府上的姑娘,你们都是陪着郡主的,郡主才是主角。” 姜毓宁似懂非懂地点头,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紧张,“可是我不认识郡主,也不认识别家的姑娘。伯母,二姐姐去吗,她是不是陪我一起?” 会提到姜毓秋,单纯就是因为,姜毓宁只和她稍微熟悉些。可听在卓氏耳朵里,便十分刺耳了,压抑半晌的怒意到底是忍不住了。 她竖着眉头将手中的茶碗锵的一声撂到桌上,“公主殿下的命令,也是你我能质疑的?既然点名要你去,容不得你拒绝,回去好好收拾行李,三日后,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去公主府!” 说完,她腾得起身,直接拂袖离开了。 只有姜毓宁仍旧一脸茫然,根本不知她为何发脾气,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翻开那张帖子仔细看了看,愈发愁眉苦脸。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竹叶和竹苓刚才是在宁安堂的廊下等着,没进去,此时看着姜毓宁这幅表情,还以为是卓氏给了她脸色看。 姜毓宁把帖子递给她们,“清河长公主下了帖子,要我去公主府陪郡主上学。” 竹叶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好事,不明白她为何不高兴。 姜毓宁轻叹一声,只觉得她们都不懂自己的心事。 她如今身处侯府,本来就不怎么能和哥哥见面,偏又在这时候收到公主府的帖子,帖子里说,上学期间,是要住在公主府里的,十天一个休沐日,休沐日才能回家来。 那她岂不是十天才能和哥哥见一面?就这样还不一定能见面。 姜毓宁握着帖子将自己扔到床榻上,她捂着头,在柔软的被褥上翻来滚去,直到鬓发都折腾散了,珠钗首饰落了满床。 一直到晚上要睡觉时,她都还一直记着这件事,心里很是不高兴。 竹叶和竹苓问了她几次,她都不愿意说,只敷衍着摇摇头,然后自己把床头的帷幔落下了。 见她这样,竹叶和竹苓也不能再说什么,齐齐退了出去。 卧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床头还亮着一盏灯,隔着厚厚的帷幔,在床围里透出一点光亮,姜毓宁靠着床头的软枕,抱膝坐着,下巴搭在膝盖上,半垂着眼,盯着那点光影,直愣愣地发呆。 倏地,帷幔被人挑起,更多的光亮透了出来。 姜毓宁下意识抬头,却不是竹叶她们,是一身黑衣的沈让。 她有些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让立在床头,居高临下的视线将她整个人罩住,“听竹叶说,你今天不高兴?” “怎么了?和哥哥说。” 他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姜毓宁烦闷了一天的情绪竟然就这样被奇异地安抚住。 她撑着身子跪在床上,蹭过去扑到沈让的怀里,“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在。” 沈让单膝支着床沿,俯身勾住她的腰和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他是翻墙进来的,身上多少沾染了尘土,便没有坐姜毓宁的床,而是抱着她去了窗边的美人榻。 他敞着腿坐下,然后让姜毓宁面对面坐到自己的腿上,两人中间只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沈让一手扶在在她的后腰,一手捏捏她的耳朵,问:“这几天你的情绪都不对,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姜毓宁仰头看着沈让,咬唇纠结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想哥哥了。” 沈让稍稍愣了一下,说:“你这不是见到我了。” 姜毓宁摇头,“我想每天都看到殿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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