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不过瞧他们的身手和战斗的秩序,我觉得江湖人很难做到,应当都是打小儿就开始培养,是经严格训练过的。” 顾扶风将胳膊支在桌上,突然朝面前的女子倾了倾身,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我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不大舒服。” 卿如许略一颔首。 “其实我很怀疑这群灰衣人的动机。他们似乎是来救你的,可事实上,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阻挠了我去追击胡人。” 卿如许不置可否。 她好不容易用假暗道的消息取信于乌德,让他们愿意带她回大营,可灰衣人的出现,全盘打乱了她的计划。 “再者你想想,”顾扶风道,“这位肖叔,栽培出这么大一批人在长安,究竟为的是什么,我觉得你是南蒙长公主这事,不见得他会对此一无所知。” 卿如许明白顾扶风的意思。她现在得了一个一旦公开便足以引发祸乱的身份,那么所有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是冲着这个身份来的。 “有道是假色迷人犹若是,真色迷人应过此。彼真此假俱迷人,人心恶假贵重真。有时候别人对你百般的好,也不过是将你引到平滑的地面上,这样更易跌倒。当然,”顾扶风突然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反之亦如是。” 反之,亦如是。 那些一直带着凶神恶煞的鬼怪面具的人,未必就是真的魔鬼。 卿如许眸光微闪,没有接话。她仿佛知道顾扶风在暗示什么,可她不愿去思考那一种可能。 人心,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无论那是不是正确的。 因为只有坚定不移地相信,才能有头破血流也悍然不顾的勇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独处幽室打情俏 门外突然响起几声轻巧的敲门声,息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衬得整个人愈加活泼灵动。她笑着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大人,我听说公子受伤了,这是我按您的方子给公子调配好的伤药。” “放这儿吧。”卿如许努了努下巴。 息春把木盘摆到桌上,卿如许便驾轻就熟地把药缸拿过来,拿木勺划拉了一下,又放在鼻尖处嗅了嗅,确认各种草药的量是准确无误的,这才头也不抬地朝顾扶风道,“把外衫脱了,我给你换点药。” 息春的小眼睛在卿如许与顾扶风之间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什么,忙道,“大人来吧,我去外面候着。”说罢,人就嗖地溜出门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走就走,这么着急做什么。 卿如许看了一眼被息春阖紧的房门,一头雾水。 顾扶风嫌麻烦,便只拉开衣衫,将衣裳半褪在臂弯处。 他的身上有两处伤,一处在右肋,一处在左肩。左肩上的伤并不重,他从山上回来后就只简单处理了下。 右肋处的伤很重,又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卿如许便先处理这一处。 顾扶风还坐在椅子上,卿如许就起身半蹲到顾扶风的身前,帮他去解开缠着伤口的布条。待露出伤处,她又往上凑了凑,仔细去检查伤口。 幸而昨夜她亲自给他重新缝合了伤处,经过一夜的休整,即便白天他又打又杀的,却也没再裂开了,还有些长合的迹象。 所幸他半辈子这么不要命的折腾,可愈合的速度却并没有受影响。 只是他十天半个月就要落一身伤,纵是铁打的筋骨,也经不起这么消耗。他身上有不少陈年旧伤,她一直都悉心料理着,没事就给他开些补身子的药,仔细调养。只是还是有些早年的伤落下了病根儿,一到阴雨天时,伤处就会隐隐作痛。 顾扶风是个不矫情的人,没事绝不喊疼。他虽然不说,但她总能看见他在雨天时,下意识地捂着痛处。 旧伤难补,但新伤确实可以治得完好如初的。 卿如许便更认真些,一点一点地仔细地给他的伤处清理上药。 顾扶风也就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卿如许。 人们常说,相由心生。 譬如卿如许的面容中,就总透出一股倔强的劲儿。 可要说具体是哪一处五官透露出的这份气息,顾扶风却也说不上来。 兴许是她常常抿紧的唇角,似是对每一句话都十分慎重,从不喜欢说废话,总认为很多事不需要靠语言来解释。 也兴许是她纯洁而无畏的眼神,令直视她的人总会不经意地自省,更不敢轻易生出亵渎的心。 可人多少都是有些叛逆的。比如他明知不可亵渎,却还总沉溺于故意逗弄她调笑她的恶趣味中,乐此不疲。 他看着她心无旁骛地给自己上药,懒懒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涂些舒痕祛疤的东西?” 卿如许诧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失笑道,“这步还不会走呢,就想着去河里划水了?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留疤啊。” 顾扶风扯了扯嘴角,无奈地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就怕被人嫌弃啊。” 卿如许没问被谁嫌弃,只笑着道,“那也是,毕竟老天爷赏了副好模样,要真的浑身都是狰狞的伤疤,那也怪煞风景的。” “这不,立马就开始嫌弃我了不是?”顾扶风眯着眼睛,斜睨着她。 卿如许抬眸剜了他一眼,“谁嫌弃你了?”她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不对,是你长什么样,关我什么事儿!” “不嫌弃我啊.......”顾扶风眼风一转,坏心又起,俯了俯身想凑近她。 “哎你别动,折着伤口你不疼啊?我说了你别动,顾扶风!”卿如许连忙伸臂去推他的肩膀阻止他。 她的手碰到了他赤裸的肩头,只觉得手心中是一片光洁而结实的触感。 她一惊,立马缩回了手,不敢再去推他。 可男人的胸膛已经靠近了她。 “好看么?”顾扶风声音低沉地问道。 “什么啊?” 卿如许皱着眉头抬起头瞪他,却见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好看么?” 他语气淡淡,斜勾着唇角,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坏,幽深的眸子中也透露着一种蛊惑邪魅的气息。 此时他衣衫半敞,露出宽阔的肩膀,精壮的腰身。线条紧实,如刀凿斧刻一般。衬着他硬朗的下颌线,深邃异常的五官。整个人,都有一种令人眩目的惊为天人的妖冶风华。 卿如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思及长安坊间那些深受百姓热捧的怪志故事,她也总算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博古通今、满腹诗书的读书人,却偏偏总是逃脱不了妖怪的魔爪。 这人可真是个妖孽。 卿如许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直觉得脸越来越烫,而顾扶风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她才猛然回神,像个被人抓着做坏事的孩子,埋下了头,手足无措,默然不语。 顾扶风透过她低垂的侧脸,瞥见那一抹温柔的绯红。他噙着笑,有一种莫大的欢欣在胸腔中盛开。 卿如许似是十分气恼自己,她背过身去,抬起一只素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咬着唇,感觉自己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 从前这七年,他什么样她没见过。 有道是君子襟怀坦白,非礼勿视。怎么她以前给他治伤时就什么也没想,坦坦荡荡的,可这两天,就突然不一样了呢? 肯定是顾扶风天天在她面前说些浑话,没的就把她带跑偏了。 卿如许暗自咬着舌头后悔,顾扶风知她面皮薄,便也不说话,只将她的所有局促尽收眼底,笑意荡漾在眉梢唇角。 不等卿如许又要故意摔东西跺脚闹着回去,顾扶风便非常乖觉地把剩下的步骤都做完了,涂好药膏缠好布条,又乖乖地穿好了衣裳。 卿如许这才转过身来,面色已经平息如常,只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只若无其事地去收拾东西。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娇俏的女声,喊道,“公子,你穿好衣服了么?” 卿如许不明所以,只是这时候又被人提醒穿衣这事,只感觉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面颊又热了起来。 顾扶风“嗯”了一声,就见门嘎吱一声,息春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朝卿如许笑了笑,又朝顾扶风道,“公子公子,我昨天听住在对面的张大娘说,在大宁,要是男人看了女人的玉足,就要将这个女人娶回家的.......” 卿如许手一抖,猛然抬头看向息春。 “......都说女孩子的足是最金贵的,大人成天赤足在公子面前走来走去的。而且上回大人受了箭伤,也是公子包扎的,公子肯定该看的也都看了。再说了,公子您老是受伤,也早就被我们大人看遍了也摸遍了。公子您说,你们都这样了,您是不是应该对我们大人有所表示啊?” 卿如许哪里能想到息春方才兔子似的跑出门去,竟然就是为了等着说这么一通胡言乱语来? 什么叫“该看得也都看了”?什么又叫“看遍了也摸遍了”? 她一时瞠目结舌,竟也没想到去反驳。 顾扶风是不嫌事大,他飞快地看了眼卿如许,又转过头,故作一本正经地对息春道,“息春你说得非常在理,有道是入乡随俗嘛,咱们都不是大宁人,但现在人在大宁,也该按大宁的规矩来。昨天呢,卿卿在山上的时候也跟我说了,因为我在她有困难的时候,无数次的不顾生死挺身而出,此恩难酬,此情难谢,她无以为报。所以,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她也要跟我做一对苦命鸳鸯。我当时也没想到卿卿对我的情意竟然如此深切,难以撼动,我心中万分感怀。” 她什么时候说自己无以为报,要跟他做苦命鸳鸯了? 卿如许一脸震惊地转过头看着顾扶风,也没想到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竟然如此炉火纯青! 顾扶风摇了摇头,啧啧出声,当真是一副备受触动的模样,“息春,我觉得你现在跟着你家大人,也越来越明智了,你的这个提议甚好。不然呢,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就把我跟卿卿这喜事操办了,如何?” 息春听得眼睛亮晶晶的,高兴极了,连声嚷着“太好了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办喜事了”,然后就撇下一句“我去通知阿争他们做准备”,人就一溜烟儿地从门口消失了。 这俩主仆一唱一和,简直就像编排好的,连中间都不带停顿的。三言两语间,就给她做了主?把她的婚事给定了? 而且息春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心眼儿这么多了?居然还懂得抓人抓赃了,非等着她给他上完药,才突然跳出来说这些话? 卿如许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跑了一个,这不还有一个么? 她也话不多说,反身就去柜子里找刀去了。 “卿卿,冷静,冷静!你又不是云九娘,总不能还没成亲就把未婚夫给杀了吧?这样是会影响你的仕途的......哎呀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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