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关笑了笑,“陆兄可是独自一人来此处?” “并非。”陆书瑾道。 她的态度算不上亲热, 但也不失礼节, 不徐不疾地回答来人的问题。 显然这个李当关是个热情的,他丝毫感觉不到陆书瑾那刻意的疏离, 站在边上与她闲聊起来。 “是哪位吗?方才见你与他一同从马车上下来。”李当关用下巴指了指站在远处的萧矜。 陆书瑾看了一眼, 萧矜正在与陈岸说话, 背对着两人。 她点头。 “你们二人是何关系?是你兄长?”李当关自说自话,“若是你兄长的话,进了山庄可千万隐瞒,只说同窗便好。” 这倒是让陆书瑾好奇,她问道:“为何?” “这山庄虽看着大,但前来参加大赏会的人很多,为了节省寝房,若是兄弟二人则要被安排住在一间,住起来拥挤极为不便,可若是去县中住客栈,又要赶早上山,总之相当麻烦。” “义兄。”李当关刚说完,陆书瑾就把话给接上了,面容坦荡,“他是我义兄。” “我也是与兄长一同前来,他去停放马匹了,这个山庄实在杂乱,若不慎走失,只怕有好一阵都找不见,去年我与兄长一同前来就没注意在山庄之中走散,为此我在里面寻了好久,就连询问山庄的下人也没能找到,最后还是在大赏会上看到我兄长与人打架才将人认出。” 李当关的嘴仿佛一张开就停不下来,能不间断地说出一大段的话,尽管这些话对陆书瑾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且他像是觉得此事极为好笑,说完便自个笑出了声。 她奇怪地看了李当关一眼,很想问问这个人究竟是为什么能够在一个刚认识的人面前说出这么多话的。 很快,就有另一个男子也走了过来。 这人的身量十分之高,颇有一股虎背熊腰的气势,有一双浓眉,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 李当关叫了一声,“大哥。” 他走到李当关的面前,撸着袖子气道:“怎的连马厩都满了?我栓个马都如此费劲,找了好几圈才找到。” 他走到李当关面前站定,朝陆书瑾看了一眼,目光移开之后又回来看了一眼,疑问道:“你看起来年龄很小,也能参加大赏会?” 陆书瑾拱拱手,“在下年十七。” 李当关的兄长惊讶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才十三四岁,十七这个身量是不是矮了些?” 他说话是真不中听。 陆书瑾从不与陌生人计较,只将脸撇过去,没有应答。 于是那张白皙秀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并不骇人的冷酷。 李当关笑着道:“这是我兄长李荣,字成事,他说话向来直,并无恶意,陆兄莫要在意。” 陆书瑾刚想说一句无妨,余光却瞥见萧矜正大步往这走。 他长衣轻翻,长发垂在肩侧,那张俊俏的脸拉得老长,嘴角也沉着,明晃晃地表示他此刻不大高兴。 且说萧矜下了马车之后对陈岸交代了些事。 自何湛那夜被打走之后,萧矜就立即将萧府的暗卫调遣而来,这几日都是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边护卫着,如今到了山庄自然就不需要在护卫,他正在考虑是让这些暗卫自个去县里找地方住,还是知会山庄里的人给他们安排些房间。 萧矜颇为头痛。 其实动用关系让山庄给他们留房间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他亮出萧府的玉牌,那些人自当会恭恭敬敬。 但由于萧矜一直在云城装成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前几年为了打响自己的名声,他特地跑来参加大赏会,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错误解读古籍,发表一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见解。 虽然扮成个蠢货的确挺丢面子,但收获颇丰,因为那件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探子在他周围乱晃。 就在萧矜还在考虑此事时,陈岸忽而抬眼,往他身后递了个眼神。 萧矜极为敏锐,他立即转身看去,就见不知道从哪里冒??x?出来的两个男子站在陆书瑾身边。 那棵树下没有旁人,陆书瑾站在两个男子身边越发显得身量瘦小,她脸上的笑意很淡,但偏偏旁边的那个人跟睁眼瞎似的,嘴一直说个不停,由于隔了些距离,萧矜听不见那个啰嗦嘴在说什么。 他当即丢下陈岸,抬步往陆书瑾那里走去。 陆书瑾见他走来,身子稍稍侧过,面朝着他道:“车可停好了?” “陈岸去停了。”萧矜随口一应,目光落在那虎背熊腰的李成事身上,一晃又看向李当关,说道:“二位是?” 萧矜身上的气场足,是常年处于高位,被人吹捧出来的气势,且收放自如,他只说三个字的问句,就令面前的两人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眼睛也极为毒辣,从人的身形和气势就能看出这人有没有习过武。 正如他第二次见梁春堰的时候,就看出梁春堰会武之人,所以才一再让季朔廷探查他的身份,即使什么都查不出,也从未对他放下过怀疑。 他走到近处时不动声色的打量,就已经知道面前两个人都不会武,那个身量高的也只是比寻常人壮一些而已。 “你是他兄长?”李成事率先开口问。 “他是陆兄的义兄。”李当关回答。 萧矜登时微微蹙眉,想当然道:“什么兄长弟弟乱七八糟的,我与她是朋友。” 陆书瑾抬手,抓着萧矜的衣袖扯了一下,问道:“我不是你义弟吗?你当初说过的。” 萧矜低头看她,顿时想起来之前脑子犯浑的时候了,季朔廷劝了几次都不行,他就是铁了心地要跟陆书瑾拜把子当兄弟,甚至还给他爹写信提及此事。 虽然那封信在后来被他烧了。 自从那日祈神祭他见到陆书瑾身着衣裙点朱唇的模样之后,心中生出了杂念,虽当时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情绪,但直觉却让他不愿再与陆书瑾拜把子。 而后就绝口不提认她当义弟的事。 陆书瑾自然也没有提过,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说起。 他只当陆书瑾是在笑话他之前犯浑,于是梗着脖子拒不承认:“不可能,我脑子坏了才会认你当义弟。” “可是你之前……” “之前那不就是脑子坏了吗?如今已经好了。”萧矜在骂自己的时候,也是没有丝毫嘴软的,他对李家兄弟道:“我们既是同窗,也是好友,二位有何贵干?” 陆书瑾见状,也只好不再言语,有点像是想与萧矜结为异性兄弟而被拒绝的失落模样。 李当关看了看陆书瑾,拱手道:“不过是我见这小公子站在此处,便想上来搭两句闲话,阁下莫怪。” 萧矜点了点头,没再理会,带着陆书瑾离开。 “日后这种莫名其妙上来搭话的陌生人,就不必理会了。”萧矜在带她走远之后,才开口说:“谁知道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是不是抱有不纯的目的。” 陆书瑾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毕竟方才那李当关确实是又热情又话多,她赞同地点点头。 萧矜又说:“那人贼眉鼠眼,看起来不像个好东西。” 陆书瑾回想了一下,倒是不太赞同这句话了,她诚实说道:“他模样还算周正。” 萧矜气得瞪她一眼,没说话。 上回来已是几年前,加之这山庄又大,萧矜已经记不清路,他连拦了两个下人问路,才找到居住之处。 那地方有山庄的下人专门记录来客,两人走到其中一张桌子面前,将身份姓名还有来自什么地方,出自什么书院一一上报之后,下人递上两个房门木牌。 萧矜自己拿到的贰拾叁,而陆书瑾拿到的却是一拾陆。 这两个木牌上的数字一看就不是挨在一起。 萧矜不满意,立马折回去。 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有两个人只领了一个木牌离去,他凑过去,轻敲了两下桌子问道:“为何方才那两人只分了一间房?” 下人抬头看他一眼,想起他方才记录在册的名字,不敢怠慢,赶忙回答:“那二人是叔侄,大赏会来人众多,房舍不够,凡有亲属关系皆住一房,节省房间免得有人住不上。” 萧矜当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直起腰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牌。 李氏兄弟转了一圈来到居住院时,正巧又碰上了在山庄门外遇见的二人。 李当关热情地上前,正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就见那神色倨傲的少爷将手中一个木牌放在桌上,顶着非常严肃认真的神色说道:“我是她义兄,我们住一间就好,就不必两间房了。” 他毫无眼色,走上前疑惑地问:“这位兄台,不是说你与陆兄只是同窗吗?还说你脑子坏了才会认陆兄当义弟。” 萧矜气得简直要一蹦三尺高,“你谁啊?”
第75章 从今往后你在我身边,只管做喜欢的事就好。 “方才我们还在外面见过, 你忘了?”李当关面露惊讶,转头对站在旁边的陆书瑾道:“陆兄可还记得我?” 萧矜想给陆书瑾打个眼神暗示,让她装作不认识这个睁眼瞎,还没来得及就见陆书瑾诚实地点头。 他磨了磨后槽牙, 对李当关笑道:“我想起来了, 你是在门口拉着我义弟说话的王公子。” 李当关拱手, “鄙人姓李。” “是吗?”萧矜语气随意地问道:“不是王八的王吗?” 李当关自然听出萧矜是在话中骂他。 方才在门外他见陆书瑾说与萧矜是义兄弟被坚决否定, 还以为陆书瑾是个被欺负的主,来到这里又听见萧矜改口企图与陆书瑾住一间房, 这才多管闲事, 上前来拆穿了萧矜。 但他并非强出头的性格,更不如兄长那般强硬, 眼看着萧矜不是个好招惹的主, 被萧矜暗骂了一句之后他只装作听不懂,依旧笑脸相迎, 暗地里道歉:“兄台说笑, 方才在外头没来得及请教兄台如何称呼,还望海涵。” 萧矜道:“我姓萧。” 李当关以为他顺着台阶下了,继续攀谈:“可是生肖的肖?这姓氏在云城倒是少见。” 萧矜说:“是镇宁大将军的那个萧。” 李当关脸色猛地一变, 话卡在喉头。 虽说他从未去过云城,也并不知道那大名鼎鼎的萧家嫡子是个什么模样,但萧将军前段时日带着长子出征北疆的消息已经传遍, 次子又回京中复命办了前两年云城官银贪污一案。如今留在云城里, 又有时间来大赏会游玩的萧家少爷,也唯有萧将军的幺子。 偏生他那直脑子的兄长没听出来, 还在傻乐, 哈哈大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 你报自己的姓名也就罢了,扯上镇宁大将军作何?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萧矜被这一瞎一蠢两兄弟给气个半死。 李当关赶忙给了兄长一肘子,示意他闭嘴,又冲萧矜揖礼,“多有得罪,还望萧少爷大人有大量,莫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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