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解释不通,可心绪显然不允许他对她的肆意妄为。 沈煜觉得胸腔憋闷,像一股浊气,吐纳不出。他煎熬极了,一拳打在一旁的琉璃盏上,茶盏顷刻稀碎,锋利的碎片在他的手背处落下猩红的血痕,痛觉席卷至头颅,才让他清醒了几分。 可笑,他竟要依靠痛来自持。 “白芷……” 他眸光暗了又暗,第一次正面唤她的名字。 ---ʟᴇxɪ-
第46章 沈煜眼底有暗流汹涌, 眼见狂澜兜头而来,却被他凭一己之力镇压,是以, 她并未被吞没。 惊惧挥之不去, 白芷僵立在榻上, 忘了动弹。 下一瞬, 沈煜附上耳畔,呼唤起她的名字:“白芷……” 他声音很轻,略带沙哑,明明只是唇畔一碰, 却像耗尽了他悉数力气。白芷不明白,他明明是施加给她痛苦的刽子手, 为何要流露出比她还痛苦的表情。 该回应他吗?白芷迷茫地眨了眨眼,喉中发涩,只能撕扯出一个“嗯”。 回应十分含混, 沈煜却微微勾了勾唇角,像是在笑, 眸底又深藏落寞。 白芷尚未分辨清,眼睫已被温热砸中,视野模糊猩红, 某种液滴顺着她的面庞缓缓滑落, 像殷红的泪。白芷这才回过神,瞧见沈煜满是伤痕的手, 和破碎的琉璃盏。 她心头一惊, 这人干嘛插伤自己的手?她脑中乱作一团, 只想快些帮他止血。 “厂公, 我……我给您包扎。” 她试探性起身, 沈煜没阻拦,说道:“案台后面的第三个屉子里,有止血散、纱布和酒。” 白芷应声去翻找,这架屉柜上有许多格子,顶部的把手漆料脱落了大半,倒像是常被他使用,而下面的把手沉积了些许灰尘。 她有些好奇顶部的格子放了些什么,可他的目光片刻不离身,白芷只得依照吩咐,取来了所需的东西。 她轻轻托着他的手,用洁净的棉布沾取了酒,擦拭伤口边缘,才发觉碎片已深嵌入骨血。 锋利的刃让她却步,白芷为难道:“不如,找太医来瞧瞧吧。” 未及反应,沈煜已用完好的手把碎片整个拔出,鲜血涓涌,触目惊心的疼。许是她吓住了太久,沈煜催促道:“不是要为我包扎,怎么不继续?” 语气四平八稳,像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白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他清理、擦拭、上药,分明很疼,可他始终只手撑在下颌处,表情风轻云淡。 他不在意伤口,毫不遮掩地注视起她。 白芷包扎的动作甚是娴熟,看来入宫前的两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沈煜沉思着,有些后悔让她那十恶不赦的姑丈轻易死在火海中,烂人应该饱尝苦痛,求死不得。 回过神,白芷已在他手上绑好了结:“好了,这几日您需小心些。” 这句极日常的交谈,让沈煜生出错觉,仿佛岁月静好,他们只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思绪到此戛然而止,他竟然会松懈妄想,实在可笑。 夜色下,白芷的面庞恬静柔美,可沈煜清楚地知道,她与世家高门的娇花截然不同。 她是饱受摧残后,仍傲骨挺立的嫩芽,此刻或许形似野草,但终有一日,她会绽放成最光耀夺目的模样。 沈煜隐隐担忧,待到那时,白芷定然会弃他而去,他心头酸涩,思绪慢了一步,已伸手把白芷拉入怀中。 罢了,亲都亲了,还怕什么。 沈煜把面庞埋进白芷的颈窝中,肆意汲取甜腻的香气,她的头发有些碍事,扫过肌肤微微发痒。 怀里的人不安分,他索性身子一歪,用身躯拦住了她的去路,把她困在榻上。 床榻吱悠悠作响,初次承载了两人的重量。 沈煜把她锁在臂弯中,修长的指玩弄起她的碎发,白芷身子瑟缩成一团,微微发烫,透过衣衫朝他暗渡暖意。 她蹑手蹑脚地,向床榻边缘靠拢,却不知压住了他的腰封,带子随她的挪动一点一点松动,而涉事者沈煜任其发展,丝毫没有提醒的打算。 烟花渐渐平息,室内一片安静,腰封松落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白芷身子一顿,后知后觉,已无事无补,余光飞速瞥了眼身后,沈煜衣襟松垮,正沉眸注视着她。 白芷道歉的话刚至嘴边,就被他再度拉进怀中:“今晚留下来。” 这个声音低沉似暗流,震酥了脊骨,她顷刻瘫软。沈煜拥着她,没有像往日寻衅折辱,他似乎不打算戏弄她,只想让她待在身侧。 或许等他睡着了,她可以在流芳阁翻找些他的秘密。是以,白芷应声道:“好。” 她手脚僵直,怕他突然蔫坏,越紧张越是疲惫,她同他消磨着,像在熬鹰。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的鼻息越发均匀,他俯身瞧去,原是她睡着了。她何时这般没有戒心了,不过睡着了也好,陷在梦里,便无法与他作对。 实则,他并未紧挨着白芷,即便如此,他已觉周身燥热,饥渴难耐。这像是一种惩罚,让他自食放纵的恶果。 他睡不着,也不敢离她太近,生怕心底的那团火被她无意点燃。 沈煜起身,动作轻缓怕惊了她的梦,他信步走向屉架,拉开顶部的格子,里面躺着一枚羊脂玉佩,正是从前小姐送他的那枚,洁白无瑕,宛如皓月。 从前,他只偶尔取出来擦拭,可自从遇到白芷,每逢与她亲昵接触后,他总要靠着玉佩冷静。 他从前觉得小姐如皎月,白芷只是魔丝,可今夜,纵使他再把玩玉佩,仍不减燥热。人鱼骨处的纹身也因体温攀升,愈渐清晰,隔着半透的里衣,映出小姐的小字。 欲盖弥彰,反让他的心事愈发明显。 沈煜心烦意乱,想做些什么打消对白芷奇怪的念头。他索性铺纸、提笔,在脑中浮想着若是小姐还在,会正成什么模样。 心神有了去处,便没工夫顾忌白芷,他回忆着小姐从前的发髻、衣着,试图描绘出她如今的面庞。 沈煜落笔干净,所画之处皆一笔成型,毫无犹疑,就像画卷人物早已被他印刻在心底。 待最后一笔画完,他方从案台上起身,想一观小姐的芳容。那张脸映入眼帘,沈煜却心头一顿,这个出自他笔下的小姐,竟描摹成了白芷的模样。 而他作画之时,全然未觉,沈煜把目光挪回榻上,他心跳错拍,不敢声张——印刻心头的人,不知何时早变成了白芷。 白洁的玉和殷红的唇,皓月和魔丝,小姐和白芷。 他说不清是后知后觉,还是先前不愿承认,沈煜沉默了半晌,只得承认他对白芷确有非分之想。 他在意她,渴望她,心悦她。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所归属,又无比落寞,他是害她家破人散的凶手,他是低贱下作的太监,他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 他的心悦卑微如尘,只能埋在心底,不能被任何人察觉。 小姐于他是雪中逢春的悸动,那白芷呢?沈煜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审视起这个问题。 最初在意到她,确实是为着她姿容绝代的面庞,但再好的模样,也只配让他瞥上一眼,他坐在轿撵上俯视她时,以为她与寻常爱哭的娇女无二。 可他没想到,这般娇柔无骨的人,竟要做他手中的温柔刀。 他亲自操练这把温柔刀,甚至逼她陷入险境,她若是识趣些,就该跪倒臣服,偏她不肯折腰,把所学伎俩悉数奉还。 他为了熬软她,变本加厉,反倒助长了她的本事。 后来,他目睹了她姑丈的勾当,与她一同被李犇状告,他看着她从只会啼哭哀求,到长出羽翼,她眸底始终有光,就如他初遇她时那样。 她和自己是那么像,又那么不像。他们同样跌入谷底,他选择遗忘本真,只要能往上爬,即便双手沾满了血,即便遭人唾骂也在所不惜。可她呢,她不要颜面,不要虚名,骨子里仍不肯折服。 沈煜渴望白芷,又惧怕白芷,她太夺目,显得他无比晦暗。 这个念头让沈煜不敢再靠近白芷,他披衣坐在案台边,只远观不可亵玩,就让她安睡吧,有她在的宫闱,才不那么难熬。 白芷侧身许久,早觉身子酸麻,她用假寐骗过了沈煜,原想着等他睡着了就去屋内翻找秘密,可这人反倒没睡,此刻他落在视野之外,她瞧不见,也不敢妄动。 沈煜似乎去了抽屉中拿了什么,很快案台边也传来窸窣声响,白芷越发好奇,难道他在书写什么密信? 她与他陷入静默的僵持,沈煜迟迟不回榻上,她便时刻不敢松懈,眼皮不住打架,她猛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天色渐亮,她再熬不住,只得轻轻翻转身子,偷瞧沈煜的方向。 哪知视野中,那人身披锦袍,正趴在案台上睡着了。 白芷心中激动,这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平日她难踏进流芳阁半步,他安睡着,正给了她时间搜寻。 只是压了半宿的手脚行动缓慢,白芷强忍不适,才终于挪到屉柜前。 她最在意的仍是顶部的那个格子,可踮起脚,伸出手,仍矮了大半截。无奈之下,她只能从下层的格子翻起,除去放置止血散的那层,仍有三个抽屉,她不敢疏漏,便从最下面那个搜起。 轻轻拉开,只见里面净是些旧物ʟᴇxɪ,毡布做的小老鼠,干枯的草环,一缕头发和铁片串做饰品。 白芷虽扫兴,仍每个物件拿起来瞧了瞧,其余的都平平无奇,倒是这个铁质的装饰有些奇特。乍看像铁片制成的风铃,细瞧每个铁片都有划痕,深浅不一,不像刻意雕琢。 对着光变换角度,花纹隐隐闪动,铁片上竟都有相似的暗纹,白芷想仔细辨认,仍一筹莫展。 思忖中,一个声音炸响,惊得她心头一颤。 沈煜不知何时醒了,厉声呵斥道:“谁许你乱翻了?”
第47章 他目光有千斤重, 压在白芷的手上,那串铁片顷刻落了地,发出慌乱的碰撞, 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她的沉默引得沈煜更恼, 他挥手揪住了白芷的衣襟, 猛地把她推到在案台上。 笔架书卷一瞬倾塌, 散落在地,她身下的白色宣纸被挤压出层层褶皱。 宣纸衬在白芷如画的面庞下,美人如画,也仿佛入了画。不同于昨夜的那张画卷, 此刻的美人是生动的,她鼻息温热, 体香氤氲,一双灵动的眸会摄人心魄。 沈煜居高临下,本想以上位者的姿态训诫白芷, 可真的把她逼入穷途,他反倒退缩了, 她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像一道枷锁,桎梏了他所有的爪牙。 他薄唇微启,轻轻颤了颤, 他想问白芷为什么要翻找, 却难以发声。 追查缘故于沈煜而言易如反掌,初桃每日都会给他看揽月轩详记, 而尚苑监同样有耳目盯着白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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