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委屈极了,微微发颤, 一双黑眸瑰丽如玉, 噙着泪怯怯不去瞧段荣生。 段荣生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爆发出沙哑的怪笑, 半晌才换上一口气:“笑话!拍卖会上规矩比脸面大!既然牡丹院护不住美人, 那老夫今日就教教诸位什么是规矩!” 他挥袖扬手, 一名青衫男妓当即从席间拖拽出那人, 带血的银线缠在他指间寒光粼粼, 众人屏息凝神,全然无视那人的哭求。 大厅的门“砰”地闭合,难掩惨叫。 段荣生阖眸享受了片刻,如闻仙乐般,待外面的动静停了,青衫男妓推门来报:“禀老爷,那位爷说他懂规矩了。” 门缝隐隐透出那人的惨状,牙齿碎了一地,满嘴血污,这幅模样断不可能开口说话。 段荣生这才睁开眼,踏过侍从的尸首,把沈煜扶回座位:“美人受惊,老夫自然得加倍补偿,织衣坊三年的收益悉数奉上!” 两名青衫男妓勒紧了手中的银线,笑里藏刀地扫过在座每一个宾客。小厮已在段荣生沉重的注视下,敲响了三声铜锣,响动震天,众人被迫吓回了神,听见小厮声音发颤道:“既无异议,成交!” 满座兴意阑珊,只能眼睁睁看着美人落进老禽兽的股掌,那两个身影摇摇晃晃,转身消失在屏风之后。 沈煜的手下们忙随白芷抄了近路,提前埋伏到了楼上隐秘处。紧张的鼻息此起彼伏,白芷故作镇定道:“你们得想个法子,支开那两个青衫杀手。” 众人闻言瞠目结舌,这还是任由那禽兽和老祖宗单独相处啊,老祖宗若折损一根发梢,姓段的活不成,他们也得陪葬!有人直言道:“姑娘,不如兄弟们杀上去,把刀架在脖子上,不信姓段的不交代。” 白芷狠瞪了那人一眼:“这计划的每一步,都是老祖宗亲自定的,你们若违令,就不怕被当做暴徒余孽,被清算掉?” 这位姑娘看着面目柔美,不料说话行事与老祖宗如出一辙专挑人家心口戳刀子。 喧嚣渐行渐远,还未行至房内,段荣生已难掩下流,迫不及待地凑近他耳畔猛嗅体香。湿哒哒的声响越来越响,手下与白芷不忍听,可动静总不自觉钻进耳朵。 也算让沈煜尝尝自己被戏弄的苦,可她没有丝毫快感,反惦念起他手上的伤会不会复发。 沈煜直犯恶心,顺势倒向墙边,与段荣生闪出空隙:“爷,前头那间屋就是了,您先忍忍嘛。” 段荣生刮了刮他的鼻峰,坏笑:“那方才在大厅里,你为何频频对老夫递送秋波?” 沈煜多情一笑,身姿风流兀自朝房门走去。自然是为着白芷的吩咐,尽力钓住段荣生,只是没想到邪魅的模样也勾了旁人的魂,闹出了风波。 他伸手一撑,挡住了门口,拿捏着纤细娇柔的声线道:“爷,这后面的事,您让他们退下?别总跟着咱们?” 尾音颤酥酥的,眼波流转引着段荣生去看跟在身后的两名青衫男妓。他并非忌惮那两人的身手,只是怕闹出动静,段荣生的势力盘错,沈煜想以最安静的方式套取出线索。 “美人大哥哥别见怪,咱们老爷爱热闹,这种事人越多越好。” “美人大哥哥,我们绝不会抢了你的恩宠,求你别赶我们走嘛。” 青衫男妓一左一右拉起他的手,眸光无辜,与行凶似的凌厉模样判若两人,这一开口直接把他喊老了十岁,沈煜多年磨砺出的心性让他神色如常,压着青筋,把三人让进了屋。 这间房被精心布置过,软塌红帐上摆了各式小玩意,羽毛、酥骨铃、软玉、细鞭,连青衫男妓瞧了也难掩惊讶,上下打量起沈煜,果然,多活了几年的人是比他们会玩。 这两人看似瞧新鲜,实则在房内细查,没动乱一处,也没放过一处,姓段的果然谨慎。 沈煜全然不理会,兀自斟酒,用嘴咬盏向段荣生顷身,长睫朦胧了目光,平添几分羞涩。段荣生像被勾魂似的凑上前,嘴唇微启,只等琼浆入口。 而下一瞬,他眸光一动,反手把酒灌进沈煜口中。 沈煜含笑喝下,心中暗骂道“老狐狸!”酒顺着嘴角溢洒,打湿了胸前的衣襟,粉色的薄纱似透非透,映出俊美的骨相。 室内暖炉正旺,沈煜身上弥散出阵阵酒香。 段荣生眸色昏沉,揽住他的腰身,急不可耐往榻上去。沈煜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按捺。 他收了力道,身子柔若无骨,任由段荣生把自己的手脚束缚在身下,这个污糟玩意竟然骑在自己身上,若非他心性坚定,心绪早写在了脸上。 段荣生正欺身而来,青衫男妓恰搜寻完毕,凑上前俯身耳语了几句。他们是练家子,音量掌握得很是到位,连沈煜也未听清分毫。 段荣生瞥了眼榻侧的小香炉,笑道:“美人无需用这个手段催情,我自会留下。” 一墙之隔,白芷眼睁睁瞧着小香炉被青衫男妓清走,沈煜特质的香料填在了最底层,眼下还未燃到,已失去了作用。 姓段的,果然是谨慎。 她不能全把筹码压在沈煜身上,必得做些什么,帮他分担重压。 走廊外的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是拍卖会被扫了兴致的宾客故作醉态,借酒疯发泄愤懑,指桑骂槐久不平息。 人人皆有情绪,一旦点燃,必会有过激之举。 白芷凑近手下,问道:“想不想帮老祖宗尽快脱身?” 手下们对视一眼,点头如捣蒜。 今日狠宰了段荣生一笔,楼染权衡利弊,还是尽心地赔着笑脸给各位贵人道歉,好容易把醉汉们送出了门,耳畔忽炸响一声嘶吼。 贵人们的车夫不知何时早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车驾被浇透,散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他们捂着口鼻,摇晃着步伐去查看,黄褐的污物竟是粪水! 奇耻大辱!!! “啊!!!” “是谁!是谁!” 贵人们连连撤步,双手发颤不知如何泄愤,闲言碎语恰在这时送进耳朵——也不知这些老爷怎么得罪了那两个青衫小哥。 青衫?酒气醒了几分,早先憋闷的怒火当即被点燃,他们哪肯罢休,风风火火再度踏进牡丹院的门槛。 盛怒之下无人拦得住,这群人径直上了楼,挨个踹门寻找段荣生的身影。楼染见状哪肯由着生意全被搅黄,索性偷偷替他们指了指四楼的方位。 没想到白芷也日渐如沈煜般不择手段,他兀自叹息,作势要把今日的亏损和他们明白算清楚。 房内,其余三人的兴致全然被酥骨铃吸引走,沈煜不厌其烦为他们展示这小东西的妙用,这两个贴身男妓当真碍眼,他许久未找到下手的机会。 沈煜倒有耐心与他们周旋下去,只是一想到白芷定在忧心下毒一事,沉稳的心海顷刻就皱了。 段荣生牵着他的手贴近铃铛,就听得外面“哗啦”一声,美人的暖香都挡不住这股子骚臭。 接着躁动四ʟᴇxɪ起,鼎沸的人声此番骂的有名有姓,“段荣生”三个字清晰可闻。 意境被打破,段荣生眉头一皱,无需多言青衫男妓们已上前查看,越靠近门口越是臭气难闻,他们捏住鼻子折回来,急慌慌道:“爷!这帮人在拍卖上掉了面子,如今竟然在咱们门口泼尿!” 段荣生眸中有火,攥拳把案台锤得震耳响:“去!他们撵走!”末了,又补充道,“随便怎么样,只是先别再闹出人命!” 两人握紧银线,死死守住房门。人多势众,且不能要命,他俩的身手便受了限制,险些要被人群淹没。贵人们趁着酒劲,肆意泄愤,既然摸不到美人,能欺负欺负他们也是好的。 吵闹声未有平息之意,沈煜火上浇油,伸手勾住段荣生的衣襟:“爷,万一他们闯进来又要把我抢走,这初夜只怕就……” 无人能抗拒最切身的利益,段荣生的错愕被沈煜看在眼里,他凑近了几分,抬手掩面低声耳语:“这房中有一间暗室,咱们不妨进去躲躲。” 指缝里藏的香粉落在段荣生的唇上,极轻微,在紧张中不可能被察觉。他本就躁动,嘴唇干涸,不由得反复舔唇。 香粉入了口,便是无色无味的迷药,能麻木心神。 段荣生未及多想,应道:“快!先躲进去!” 前脚才踏进暗室,段荣生就被沈煜抬脚揣进一片漆黑,门后藏着的人手麻利上前把人死死拿住,不让他动弹,也不许他发声。 白芷心神落定,下三滥的手段果然最能激怒人。她忙给沈煜披上锦袍,没让他凌乱的模样落入旁人眼中。沈煜想杀人的心情一扫而光,勾唇邪魅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第62章 晕眩感层层褪去, 睁开眼,扑面而来仍是漆黑。 感官苏醒,潮腐味甚是刺鼻, 角落处传来渗水声, 滴答滴答, 在死寂中让人心慌。意识还留在上一瞬, 段荣生连忙张望,并未瞧见美人。 他适应了许久,才终于在微弱的烛火中分辨出面前有两个人影。娇小的那个坐的笔直,高大的那个双手交叠立在旁侧。 虽看不清面容, 压迫感不言而喻。 故弄玄虚!哪个不怕死的敢打他的主意!段荣生欲起身对峙,这才察觉手脚已被牢牢桎梏, 绳结绑的很是老练,既不让他乱动,也不让他伤了自己。 “你们可知我是谁!快快松绑!活腻歪了不成?!” 衣衫的酸臭味呛得他眼冒金星, 锦衣华服不知去了何处,身上只有一套破烂棉衣。 正疑惑着, 立着的男人已端起烛台凑过来,他一言不发,手忽地失了分寸, 火光忽近忽远, 险些撩拨到段荣生的眉梢发丝。 皮肉灼痛,想躲又动弹不得, 段荣生再端不住架子, 急不可耐道:“好汉!好汉!你们绑我来定然是有所图, 我有很多钱!你们要多少!全拿去, 全拿去!” “看来段爷是清醒了, 请您好好瞧瞧这身衣服,可认得?” 沈煜这才稳住烛台,把光晕照在破旧的衣衫处,段荣生只能低头去瞧,但见衣襟处绣着“明山狱”三字,心中忐忑,面上却装傻:“不认得,这破玩意也是人穿的?” 说罢,却缩脖含胸,只想少些皮肉与衣料接触。他曾送过一批淬毒的衣衫进明山狱,难道是人家发现了端倪来兴师问罪了? 他自然知道那是当朝权宦的地界,可这些年见不得光的事做多了,也没见谁敢找他算账的。树大根深的自信让他失去了警惕,不由得把事情往简单处联想,继续装傻。 沈煜冷嗤了一声:“那你就先穿着它,再见个老朋友。” 段荣生觉得这声音越发耳熟,却比印象中的阴冷,呼出的冷气扑在心头,剥夺了他残存的暖意。 未及反应,端坐的人影也起了身,把另一盏烛台挪向无尽黑暗,葳蕤的光照亮了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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