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只微微躬身相迎,她却要跪拜在地,视野中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脚步摇晃,伴着浓重的酒味。 不止酒气,甚至带着血的腥臭。白芷被熏得头晕脑胀,腹内翻江倒海,当真恶心极了。 白芷被一道贪婪的目光压迫着,忽而,她觉得眼前一ʟᴇxɪ暗,那个宽胖的身影欺压过来,凑近她一阵猛嗅。 “好香。” 是圣上含混不清的声音。 下一瞬,圣上失去了重心,径直向她栽倒,白芷惊恐地目睹着面前的人,她咬牙没躲,狼狈与不堪她都能忍受,但绝不敢惹恼圣上。 她的眸因极力克制睁大了许多,而肮脏的接触并未如期而至,圣上的脸悬停在了距她一寸处。 竟是沈煜出手拦住了他。 沈煜面上虽不显,但把圣上扶正后,便迅速收回了手,且半悬着,与自身隔开了一段明显的空隙。 他嫌弃圣上。白芷将这些悉数瞧在眼里,她热衷观察有关沈煜的一切,几日的近距离接触让她越发肯定,这人并不是刀剑不入的铁板。 他的情绪只在细微处流露,她笃定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找到铁板的腐朽之处,趁虚而入。 “看来李秉笔选的人已然入了药,圣上,这药酒饮得可还尽兴?” 沈煜声线清冷,像房檐冰柱化作的水,一滴一滴砸在白芷的头顶,她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寒意,忽而明白了圣上身侧为何会有不散的血气。 原来是他们把冲喜的血制成了药酒,若她没有求得沈煜相助,眼下被圣上饮下的便是她自己。 她开始后怕,手心沁出细密的虚汗,她也曾对向仇人跪拜的自己深恶痛疾,也曾觉得自己配不上家门的傲骨,而这些自我消磨在此刻悉数消散。 最起码,她还活着。 “李犇这差事办的不错,可满宫里,仍旧是你最知朕心。”圣上的目光始终落回白芷身上,他眸色昏沉,问道,“容嫔学得如何了?” “自然包圣上满意,臣给了娘娘一样好东西,在关键时刻启用,才会有奇效。” 沈煜的表情讳莫如深,白芷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是在说那枚药丸,要她撑不住的时候才能服用,不然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而圣上听了这话,明显演绎出别样的理解,他虽仍是看着白芷,但思绪显然飘去了旁处,不知凭空想到了些什么幻景,笑得愈发上瘾。 她求助般的望向沈煜,却发现这人只轻描淡写斜了自己一眼,笑道:“臣不打扰圣上与娘娘,这便告退了。” 又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白芷用眼神默默骂了他百八十遍,到底拦不住他离去的脚步。 沈煜走后,偌大的殿内只剩白芷与圣上二人。他迷离的眼神越发不受控制,神志像被什么勾缠住了,不由自主朝她而来。 白芷当真怕了。 圣上不同于沈煜,是个能办事的男人。 而她也无法像对付沈煜那样,与圣上做什么交易,毕竟他欲望是那么直白,他只想要她侍寝。 白芷攥紧了袖中的药丸,犹豫到底何时才算撑不住的那一刻。 见她面色难堪,圣上伸手的动作忽而停了,他浑浊的眸一瞬犀利起来,不悦沉声道:“你不愿意?” 这声质问落地有声,纵使他贪图享乐,他仍是一国之君,帝王的阴晴不定总让人畏惧。 白芷想辩驳,而“臣妾”二字刚脱口,便被兜头而来的巴掌打断,这一掌狠绝毒辣,她当即瘫倒在地,耳鸣不止,脸上绯红斑斓,是火辣辣的疼。 “臣妾不敢……” 她瑟缩成可怜的一团,眼泪因痛楚夺眶而出,想以温柔的语气安抚眼前的疯子,可声音总止不住地打颤。 “那便不要躲!” 说罢,那只肥厚的大掌已上前捏住了她的手腕,他白发苍苍亦是个男人,白芷无力抗衡,只能智取脱身之法。 “圣上,臣妾跟厂公学了些新玩意,不如眼下便试试?” 她努力镇定,当着他的面,主动解开了束腰的带子,领口一瞬歪斜,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散出真真好闻的香气。 见他瞧得出神,安分了许多,白芷赶忙扫掉心头的害怕,起身盈盈上前,大着胆子轻柔地捏过他的双肩,在他就要反手拉住她时,又赶忙撤开了手。 “圣上莫急,臣妾还没讲明要怎么玩呢。” 白芷把腰封系在他的眼前,泛着恶心,与他调笑:“圣上,咱们来玩捉迷藏吧,您若是能抓住臣妾,臣妾什么都听您的。” 她字字温柔,像蜻蜓点水,动作虽轻,却惹得心头阵阵涟漪。 圣上沉浸在这样的娇声呢喃里,无法抗拒,当即欣然答应道:“好。” 而白芷不知,殿门之外,沈煜正负手立着,他耳力甚好,待听得殿内响起圣上与白芷的欢闹声,才放心离开寝殿。 白芷从前只会哭着求饶,眼下已能随机应变,且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利刃就是这副皮相。沈煜对她的变化很是满意,他深知险境会让一个人更快地成长,这是他的成长方式,所以他亦用这个法子历练白芷。 想做他的棋子,就得成为和他一般脏的人。 沈煜很快行至承阳宫的正殿,他吩咐满福打了一盆水,清理那只触碰过圣上的手。 待洗到满意,才走向案台,其上摆着他今日尚未批注完的奏折,这些本该是李犇的差事,可人老了就该歇着,是以沈煜免了他劳累。 可这人当真闲不住,见缝插针,又折腾起冰嬉与冲喜药酒。 偌大的殿内,唯有他与满福二人。但沈煜仍站着批阅,身姿挺拔,并未因无外人就落在案前的椅子上。 那是身为皇帝才能坐的位置。他从未想过要坐,他知道那是无上权力的所在,亦是让人坠入地狱的枷锁。 他不想做困兽,所以皇权与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 沈煜专注批着奏折,片刻,问道:“过了多久了?” 满福答说:“回干爹的话,尚不到一刻钟。” 沈煜闻言,不觉望向寝殿的方向,他今日几番心绪不宁,连批奏折都无法静心。 而这般搅扰他的人,正是白芷。 思及此,那张娇美的脸不觉钻进他的脑海,他想起她在净房说的那句“我已经没有家了”。她的脸与一个稚嫩的少年渐渐重合,在杳杳岁月的深处,少年说过同样的话。 ——我已经没有家了。 那是十一年前的他自己。 彼时他只是个落难的少年,身无分文,孤身逃到京都,想投奔远亲。路途遥远,他讨过饭,喝过泔水,睡过山洞,还险些被人牙子抓去发卖。 九死一生来到京都,见远亲家高宅深院,他以为从此日子会好过些,但家丁根本不让他入内,还用棍杖将他无情驱逐。 那是崇明二十五年的年末,年关将至,天气出奇寒冷,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起初零散,而后便是铺天盖地。 他因饥寒交迫愈发昏沉,为躲避家丁钻进桥洞之下,想挨过漫天的飞雪。可这场雪像是下不完的,他冻得手脚冰凉,很快失去了知觉。 他不想死。 他祈求有谁能听见他的求救。 再度醒来,已不知过了几日,沈煜发觉自己身在一处农户家中,原是某家的小姐要去别院小住,路上偶遇他,便施以援手。 因大雪封了路,这位小姐只得带着他改路到自家庄上。 小姐并未因他的潦倒而鄙夷,一惯待他和善。那是他落难后所遇的唯一暖色,自然贪恋,但他无法止步于此。 沈煜在雪停的那日不辞而别,临行前,只带走了小姐送他的一枚玉佩。 一别十一年,他成了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早已有能力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可他从未去寻找过小姐的下落。 那枚玉佩他亦从未佩戴,他是过街的老鼠,是遭人唾弃的阉人,他这样不堪的人,只能以最安静的方式记挂一个人。 承阳宫寝殿里,炉火甚旺,香炉袅袅,满室渐渐弥散开好闻的气味。 白芷与圣上玩了好一阵的捉迷藏,额头满是冷汗,好在殿内有四个立柱,能让她有余地转圜。她一边以娇柔的声线安抚圣上,一边竭力躲避,而圣上的兴致亦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烦躁。 终于,圣上还是扯下眼前的细带,向她径直扑来,道:“莫再躲了,朕带你玩些更有趣的东西。” 白芷自然不肯,面上还得强撑欢笑,撒娇道:“臣妾可听不懂圣上在说什么。” 圣上急不可耐伸手来抓,笑意中是沉甸甸的欲:“听话!让朕验一验沈煜教的好不好。” 白芷仍是躲避,仓皇之中,整个人不慎撞在柱上,衣衫本就清透,她锁骨处当即红肿起来,重心摇晃,扑倒在地。 好疼,可她没有停下,继续向前挪动。 而下一刻,圣上的手已握住了她的脚踝,蛮横有力,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迫切。她觉得骨头酸麻,简直要在他手下化作散沙。 她无处可逃了。 这当真到了她撑不住的时刻,白芷没再犹豫,忍痛取出袖中的药丸,仰面吞下。 这颗药并无味道,滑落腹腔后,亦未产生异样的反应。 白芷心如火焚,她陷入无助的恐惧中,脑中一团乱麻。莫不是被沈煜骗了,莫不是真要交代给圣上了ʟᴇxɪ。 沈煜!你这个言而无信的阉狗!眼泪自她圆睁的美眸中挥洒而出,带着破碎的美。 这般模样落在圣上眼中,当真楚楚可怜,他无心再等,宽大的身影已将她死死笼罩。
第11章 寝殿内窗扉紧闭,透不进一丝风,死气沉沉的。 白芷丝毫感受不到服药后的反应,急得眼泪打转,很快她纤细的手腕就被圣上一手桎梏,身似浮萍,一瞬便被连根带起,重重扔上了龙床。 红肿的锁骨再度被碰撞,当真疼极了。可她还是极尽忍耐,把情绪生生咽回喉中,圣上脸色的烦躁令她忐忑,白芷只能暂且扮演温顺的猫儿。 白芷环顾四周,想寻个应对的法子,视野中到处是明黄的一片,连床褥亦是,她像置身在黄灿灿的油锅里,而热锅的那把火就在圣上眼里,且越发灼热。 圣上不由分说,已然开始宽衣解带,而她还是彷徨无措,手边唯一能摸到的唯有那鼎香气袅袅的熏香炉。 香炉置于床侧,得三个内侍合力才能抬起,好在它装饰繁多,炉顶以四方神兽拼成,白芷吃力地伸手去够,勉强摸到了靠近她这侧的“玄武”。 可她的手是颤抖的,如果圣上非要强硬办事,她当真有胆量砸向他吗?他动怒的后果,她承担得起吗? 炉子被掀开了一角,滚烫的香气一贯而出,浓郁醉人。而圣上好像神志恍惚了一瞬,他开始不住地皱眉、眯眼、甩头,似乎想把什么从头脑中赶走,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指尖颤抖到摸不准扣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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