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坏重重地点头,唇角上扬,眼睛笑成了月牙,又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野孩子,“小唐叔,那咱们动身吧,去长安把美人姐姐救出来!” 说话间,小坏三蹦两跳地往马那边去,忽然哎呦叫了声,哭丧着脸:“小唐叔,我踩到马粪了!都沾到裤子了,臭死啦,我要去洗!” 唐慎钰摇头笑,吩咐薛绍祖:“附近有条河,你带她去清理下。” 小坏拍手:“走喽!我顺便再洗个头!” 薛绍祖哼了声,虽一脸不满,但还是前面走着带路:“偏你事多!一路上磨磨唧唧,耽误我们多少功夫!五月的河水冰着呢,洗什么头!” 小坏冲男人做了个鬼脸:“就洗就洗,臭傻大个子,你管得着么!” 薛绍祖笑骂:“小丫头片子,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得,前头有好几个尼姑庵,哥去给你借点热水。” 唐慎钰见这俩又掐起来了,摇头笑笑,他卷起裤腿,从包袱里拿出散毒药丸,干吃了几颗,又取出续骨活血药膏,往腿和关节处揉按。 唐慎钰面色凝重,阿愿,最迟今晚,我就能赶到长安了。 你等我。 …… …… 这边。 官道上行驶过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北边去了。 春愿盘腿而坐,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这会子乌云越发浓厚,雷声轰鸣,已经开始往下砸雨点子了。 她扭头问:“咱们走了这半日了,眼看着天快黑了,今晚住哪儿?” 裴肆笑道:“去罗海县,最多三天,二哥的先头大军就会到罗海县,咱们在那里等着就好。”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垫子,柔声道:“快过来歇着,别乱看了。” “我好奇嘛。”春愿笑骂了句:“被你关在湖心这么久,忽然到了外面,感觉什么都没见过,都很新鲜。” “你看你这话,怎么是关你,我是怕你受伤害。”裴肆牵住女人的手。他想了想,从箱笼里取出条绳索,把他和莺歌的腕子绑在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春愿又惊又怒。 “现在外面乱,这样保险些。”裴肆特意举起绑在一起的手,笑道:“这样好,谁都冲不散咱们。” 春愿觉得这人真是疯魔了,越来越可怕。 这时,大雨倾盆而至,车顶传来噼里啪啦的杂乱声响。 春愿一把掀开车帘子,见外头的土地已经成了泥汤,雨太大,像一条白线似的往下落,雷一声接一声传来,马儿受惊,停下不走。 “找个地方避避雨吧。”春愿蹙眉提议,“赶车的小哥都淋湿了。” “管他们作甚。”裴肆眼里只有妻子,柔声笑道:“雨大的话,就慢慢的走。” 春愿心里不是滋味,瞪了眼白毛怪,难道护卫在你眼中,连人都不是了? 春愿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脾气,忽然嫣然一笑,“我要去跳舞!”说着,她也不管裴肆的劝阻,直接拽着他下了马车。 只是片刻,春愿就被淋了个透,虽然冷雨激的她瑟瑟发抖,可她觉得通身舒畅,张开双臂,仰头,迎接豆大的雨点子落在脸上身上。 这就是自由,她终于从那个笼子里逃出来了。 春愿心里高兴,拽着白毛怪,在雨地里奔跑。 “你发什么疯!”裴肆恼了,抬手遮在女人的头顶,却发现他的宽袖全湿透了,根本遮挡不住。 “你这辈子没疯过吗?”春愿嗤笑了声,“你看你在蒹葭阁时做事说话一板一眼的,真是无趣。” 裴肆被她一激,豁出去了:“好,我今儿就陪你疯一次!”他主动拉着莺歌,奔在磅礴大雨中,他忽然觉得,特别畅快,她咯咯笑,他也跟着笑。 “莺歌!”裴肆喊了声。 “怎么了?”春愿问。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裴肆望着她。 “我怎么会知道。”春愿耸耸肩,她冻得唇发紫,却笑得开心。 “是一个雨天。”裴肆手抚着女人的脸,动情道:“你给我撑了把伞。” 春愿摇头:“我早都忘了。”她解开手腕上的绳索束缚,冲白毛怪挥挥手,“我走啦!” 裴肆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惊慌失措:“你要去哪儿!” 春愿挥开他,佯装天真,吐了下舌头:“我要一个人淋雨,不要带你。” 裴肆听不得这样的话,已经很不高兴了,强笑道:“好啦,玩一下就行了,快回马车里,万一得了风寒,可是要命的。” 春愿越发觉得他就像那条有毒的绳索,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上气,她往开推搡他,“哎呀,你别管好不好,我就要淋雨玩。” 裴肆眼神阴狠,喝道:“我说了不行!” “你凶什么!” 春愿使劲儿甩开他,往前跑,谁知脚踩到了稀泥,整个人朝前扑去,身子完全落到了泥坑里,头咚地声,砸到隐在污泥中的石块上。在这刹那,她猛地记起非常非常多的事,那些事就像一张张画,在她脑中闪过。 她看到她被裴肆抓住头,使劲儿往石墙上按; 她还看到地牢里锁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是她一直梦见的人,当时她看不清模样,现在终于看清了。 “莺歌!”裴肆见女人摔倒了,慌忙跑过去,一把拽起她,搂在怀里。 “疯玩也要有个限度!你太过了!”裴肆看她头发和身子完全泥脏了,气得打了两下她的屁股,见她一声不吭的,眼睛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马车。裴肆忽然慌了,忙问:“莺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冷。”春愿身子瑟瑟发抖,真的很冷,像掉入寒夜湖水般冷。 “那你刚才作什么!”裴肆气得骂了句,一把横抱起女人,命玉兰赶紧过来撑伞。 这时,阿余奔过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向前头那辆马车:“公子,雨太大,马不肯走,车刚才也拔缝了。眼看着天要黑了,要不咱们现在此处歇一下脚,等雨停了再走。” 裴肆环视了圈:“行!得赶紧给莺歌煮些驱寒汤泡泡,别叫她真着凉了!” 阿余道:“去哪儿?附近有几个尼姑庵,还有两个寺庙。” 裴肆道:“尼姑庵吧,庙里都是男人,不方便。”说着,他抱着春愿往前走,看着怀中湿透了的女人,笑骂:“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了,看你冻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得赶紧换干衣裳。真是心疼死我了。” 春愿沉默不语,一行热泪滑落,她恨得咬紧牙关。 裴肆,我记起了,全记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1章 命运般的重逢 : 春愿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噩梦。 她淋了场冷雨,于是这个噩梦醒了。 回头看看,荒园里杂草丛生,满地不堪的泥泞,多么荒唐。 尼姑庵并不大,供奉了一尊菩萨,三两尼姑而已。 春愿被那条毒蛇抱进了后院的厢房里。 厢房不知是哪个师父在住,虽说没几件家具,但收拾的非常整洁,被子叠的四四方方,褥子洗的纤尘不染。 而她现在狼狈极了,浑身被淋湿,衣裳沾满了肮脏的污泥。 她被裴肆轻轻放到床上,瞬间,她身上的泥水就打湿了干净的褥子,湿漉进而蔓延到整张床上。 这是亵渎,是罪恶。 “冷不冷啊?”裴肆一把拉下被子,裹在女人身上,她现在就像一只落汤小鸡崽,冻得瑟瑟发抖。 春愿没说话,她低头蜷缩住,牙齿打颤。 记忆如潮水般,层层涌了起来。 冷,当然冷了。那晚,遍体鳞伤的她躲进衣橱里,这条毒蛇语气愉悦,像猫捉老鼠般,故意问她躲在哪里。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衣柜被打开的那刻,她看到的那张可怕又狠毒的脸。 “玉兰已经去弄热水了,待会儿你擦一擦。”裴肆习惯了她鬼马精灵的脾气,她喜欢的时候,有一箩筐的话说,可不高兴的时候,一整日不会说半个字。他轻抚着她的湿发,柔声嘱咐,“一定要多喝两碗姜汤去去寒,可不许再耍小性儿了。” 春愿感觉他的呼吸近在眼前,徐徐喷在她脸上。 那日,她被他强迫坐进那个狭窄的轿子里,被他肆意索取,失忆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夜夜睡在她身侧。 他编织了无数个谎话,贬低她,说她和马奴私通奔逃,还污蔑她,说她在妓院里被无数个男人凌.辱。 但在不经意间,他也说了实话,他从前是男人。 而她在失忆的时候,竟也记起去年腊月初一夜晚发生的事,她被裴肆迷.奸了,她怀的那个孩子,是裴肆的! “你怎么了?”裴肆发现女人这会儿状态不对,眼睛发红发直,似乎呼吸很困难。他手覆上女人的额头,急道:“是不是发烧了?” 春愿往后躲,不愿被他的脏手碰。 “不烧啊。”裴肆扭头看向地上的木箱子,手从被子里伸进去,去解她的衣带,笑道:“估计是冷的,我先给你把衣裳换了吧。” 春愿忽然尖叫了声,将自己紧紧环抱住。 “好好好,不碰你。”裴肆无奈地摇头,莺歌哪怕是失忆,也很抵触被人强脱衣服。而且那会儿在雨地里,他又没有控制住脾气,凶了她,她估计是恼了。“那等玉兰来了,让她服侍你吧。” 裴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走过去,打开地上摆放的木箱子,从里头取出自己的中衣、罗袜、长袍和新靴子,他把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放在桌上,准备更衣。裴肆刚把身上湿透了的外衣脱下,手正碰到裤子的时候,忽然停下。 自从阉割后,他从未在莺歌跟前脱光过。 “怎么不脱了。”春愿怨恨地盯着他,“夫君,要不要我帮你?” “哦,忽然记起要吩咐阿余一件事。”裴肆拍了下自己头,摇头笑:“瞧我这脑子。”他抱起干衣裳往出走,打算去隔壁厢房去换。可他还是不放心,根本无法忍受莺歌离开他的视线。 这时,玉兰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过来了。 裴肆看了眼身上的泥水,他喜洁,受不了脏乱。于是他给玉兰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紧她,我去换个衣裳,洗漱一下,很快过来。” “是。”玉兰点头。 裴肆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莺歌,疾步往隔壁厢房去了。 玉兰进来后,将木盆放在桌子上,笑着行了一礼,“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擦洗吧。” “出去。”春愿冷声命令。 玉兰知道夫人不喜欢她,淡淡笑道:“您这样可不好,在蒹葭阁时是那样的温柔乖顺,可刚出城,您就强扯着公子玩闹。您身子孱弱,万一病了可怎么好?这战乱年月,药材是最紧俏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哩。” 春愿记起之前衔珠冒死过来传递消息,就是玉兰命人驱逐辱打衔珠的,而她被关的这段时间,这个贱婢配合裴肆,欺瞒打压她,在轿子里把她打晕,让她错失和宗吉最后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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