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敬明皇后,宋姝压下心头难受之意,嘴上不客气道:“您转世之后再做个英雄豪杰,称霸一方。到时候,可别再去祸害郭皇后了。” 孙孤鸿假意瞪了她一眼,手指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一敲,声音没好气道:“没大没小!” 两百年世事流转,眼前的禾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太宗皇帝。 眼底曾经唯我独尊的戾气消失殆尽,消瘦面庞上唯余下看破世事的安然之态。 两人都没再开口,正在此时,兰幽在外敲门提醒道:正说着,兰幽在外面迟疑敲门道:“殿下,那赏花宴……快要开始了。” 宋姝回头答:“这就出来。” 再次回头之时,极目四望,小厅里已没了孙孤鸿的踪影,只剩那盏茶,还在黄杨木桌上冒着热气。 * 孙孤鸿走后,赏花宴已迟,四婢女匆忙进来为宋姝装扮,又是一个时辰。 待摄政王府的轿辇到达剑南王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小厮见到摄政王府的轿辇急忙进去禀报。 不多时,宋姝随着郡主府的管家来到花厅。厅内屋外百花竞艳,身着华服的京城贵女们,却比那娇花更甚。 其中一人,坐在青菱身侧,夕阳正艳,照得那女子面带霞光。 见宋姝来,她起身相迎,乌黑的头发挽作时兴高髻,随着她一步步行来,宝钗金环琳琅叮当。 “见过摄政王妃。”那女子向她微微点头,却不做全礼。 宋姝见状心下了然。京中现如今风头如此之甚的,数完了东西南北,也只此一个——丹阳郡主,晁昭悦。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晁昭悦便已自顾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珠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半响,笑道:“我在剑南便听说过宋家大姑娘艳绝京华,惹人怜爱,今日一见,莫不如是。” 贝齿开合,晁昭悦在“惹人怜爱”四个字上加重了些语气,在场的贵女听她此话,纷纷息了声,目光里带着些遮掩不住的八卦。 废帝那旨封后诏书可是实打实地送进了未央宫里,朝前朝后为了宋姝这个摄政王妃的名号也曾吵得不可开交。若非晏泉态度坚决,朝中一些大臣恨不得将宋姝一同绑了给晏无咎陪葬。 谣言纷纷,人言可畏,只是一切都被晏泉干干净净的挡在了摄政王府,挡在了梧桐阁外。 宋姝接受到四周若有似无的视线,心绪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回飘,一路飘回了摄政王府。 她想,这时候晏泉会在哪里? 大抵是窝在书房里处理政事,或者是看书练字吧。 她有些后悔来赴这场鸿门宴了。 正想着,身后忽传来一个温柔女声:“今日郡主府桃花开得真艳,夕阳之下更是动人。不知臣女可有幸请王妃与我一同去看看?” 宋姝闻言转身,之间是以身材纤弱婀娜的女子,五官如她声线一般柔和,身穿宝蓝色的裙衫,外罩同色纱衣,纱上面用银线绣出一套《鹿王本生》图。 宋姝一眼认出来人,郁纵疏的亲妹妹,荣国公府的三小姐,郁婉娘。 当年宋姝在京中打马过街,前呼后拥之时,郁婉娘还是个小姑娘,虽也跟在她身后一同长街出游,但总归年纪尚小,也并不算熟悉。 事隔多年,如今再见,郁婉娘已到了二八年华,去年听说也说了亲。 郁婉娘声音温柔,有意为宋姝解困。 宋姝笑道:“原是郁三娘,你我多年未见,快让本宫好好看看。” 宋姝方笑着,拉了郁婉娘的手朝花园走去。晁昭悦被无视,落了个没脸,正欲发作,抬眼却忽然瞧见门外来了两人,登时眼前一亮。 来人一袭绛紫深裙,身旁的女官拦住了宋姝与郁婉娘的去路。 “母亲!”青菱郡主见来人,笑迎了上了。 屋子里的贵女们见到大长公主,纷纷躬身相迎,宋姝也同样与晏长歌作礼。 “本宫听说雍王妃将近日落时分方姗姗来迟,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往哪里去?” 宋姝微微抬头,见晏长歌薄唇浅笑,轻睨她一眼,一身气势不怒自威。 不愧是陪大圣皇帝见过腥风血雨的皇家公主,只需往那儿一站,便是一派神武天威。 宋姝眉头微皱,隐约感觉到这位大长公主似乎是来者不善,可她细细回想,却似乎从未与晏长歌结过仇。 她微微垂眉,心下生疑,面上却没显出半分,笑答道:“本宫听说这郡主府的垂枝碧桃是从剑南千里迢迢移栽过来的,心下好奇,这方着急去瞧瞧。” 宋姝笑意盈盈,晏长歌正欲说些什么,一旁的德喜却率先开口:“雍王妃在未央宫什么奇花异草不曾见过,真是说笑。” 一年不见,德喜再不负当日宫中时的张扬,仿佛又变回了大圣皇帝在世时那般简朴模样,头顶的东珠不见了踪影,一身淡色素裙,只有手腕间一对翠玉绳纹镯子彰显着佩戴者曾经的身份显赫。 “德喜公主,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德喜,宋姝敛容,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晏长歌,晁昭悦,再加上德喜,这一场鸿门宴今日当真是冲着她来的。 她转头看向郁婉娘,表情抱歉道:“本宫今日怕是不能同你赏花了。” 郁婉娘本就聪慧,见这阵仗,也知道今日这赏花宴邀宋姝怕不是为了赏花来的。 她抿了抿唇,却没从宋姝身边走开。 宋姝见状,眼下闪过一丝诧异,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站远一些,也免得一会儿出什么变故,伤及无辜。 安抚下郁婉娘,她周身的气势浑然沉了下去,脸上再不复方才笑意温柔。 “既然今日各位邀本宫前来不是为了赏花,那不妨打开天窗,咱们说亮话。” 说着,她双目微眯,目光扫视过晁昭悦,德喜,最后落在了晏长歌身上。 晏长歌威容棱棱,目光锐利。 两人对视片刻,宋姝先开口道:“大长公主,本宫敬您是长辈,何故也要掺和到我们这些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 听她话,晏长歌掀起唇角冷笑一声:“小打小闹?本宫觉得,雍王妃倒是会大事化小。今日之事,事关皇室血统清誉,本宫怎能无视?” 晏长歌字字铿锵,死死咬在“皇室血统”这四个字上面。 宋姝顿时明白她们发难的由头,心里咯噔一下。 兰幽见状,朝着守在门口的拂珠使了一个眼色。拂珠明白白了她的意思,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宋姝身上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出去,一路朝着王府而去—— * 王府书房内,晏泉眉眼微垂,目光落在陇西的兵防图上,心绪却始终无法集中。 檀木书桌上,今早送来的食盒被打开,五色点心装在蛟纹红瓷盘里,刚刚吃了一半。 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声,昆仑去而复返,脸上神色有些紧张。 他低头禀道:“殿下,今日王妃去了青菱郡主府赴宴,拂珠回报大长公主与德喜公主一群人似乎正对王妃发难。” 只听“哗”的一声,晏泉合上了手中书页,问道:“你说……王妃正在青菱郡主府?” 昆仑点头:“今日青菱郡主宴请京中高门女眷赴宴赏花,似乎是来者不善……” 晏泉沉默片刻,忽道:“平西王世子前日进京述职,你去请他同本王一同入宫面圣!” * 青菱郡主府 大厅内氛围越发紧张起来,因为晏长歌的话,周围已经传出了不少窃窃私语。自从宋姝回京后,关于这位雍王妃的谣言八卦就没断绝过。 宋姝站在人群之中,感受到四周打量目光却并不惧怕。 她非但没有退后,反而朝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晏长歌身前,问她:“不知道大长公主所说‘皇室清誉’究竟所谓何事?” 晏长歌沉默了一瞬,没有开口,一双清凌凌的眼却凝视着她,似乎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半响,她开口道:“你的眼睛,倒是和他长得很像。” ”大长公主在说谁?” 晏长歌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兔子,忽然笑了,道:“自然是你亲生父亲,叛军逆贼孙青书!” 晏长歌话落,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一下子炸开了。 摄政王妃竟然是清光太子的亲生女儿,晏无咎的同胞妹妹? 众人一下子联想到当初那张赐婚圣旨,脸色忽然变了。 混淆皇室血统,违背人伦纲常。 那一条提出来,不是要杀九族的罪过。 宋姝还未说话,一旁的郁婉娘倒是忍不住了。她觉得晏长歌的指控太过荒谬,快步起身走到了宋姝面前,道:“ 口说无凭,娘娘将如此大的罪过加在王妃身上,可有凭证?” 话音一落,全场的注意力顿时又从宋姝身上转回到了晏长歌的身上。 德喜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也往前两步,大声道:“说得好!娘娘既然今日指证你宋姝混淆皇室血脉,败坏伦常,自然是有凭证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晏长歌,如愿地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还有一沓书信。 当初严客虽然在暗狱被尤淖诛杀,死之前却早已从宋文栋的好友方昝手中取得了证物。 这一年多来,当年晏如惠和沈流珠交换的书信和那块信物般的玉佩一直被晏长歌握在手里,只等着今日发难。 晏长歌缓缓地打开泛黄的书信,递到了宋姝面前,冷声道:“你看看,当年清光太子妃和沈流珠的密谋偷天换柱,在孙家抄家之时将你换了出来。物证凿凿,你有何抵赖?” 宋姝扫了一眼那封信,上头沈流珠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死证,她无法抵赖,也不想抵赖。 她的命,是晏如惠以死相护,是沈流珠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的。这份情,她怎能抵赖? 因此,站在众人之中,站在她亲娘和养母的书信之前,她没说一句话,却伸出手轻轻地拂过了上面的梅花小楷,似乎是想感受一下两人留在字句上的余温。 “……取佳美之意,故我儿名‘姝’。为其母,吾唯愿其一世安乐太平,福寿康宁……” 读到这里宋姝方知,原来她名字里这“姝”字是晏如惠取的。 可惜事与愿违,她这一生与安乐太平,福寿康宁相去甚远。 见她垂头不语,晏长歌忽然发难:“来人哪,将这叛贼逆女给本宫拿下伏诛!” 晏长歌话音落,身边忽然窜出来了数个守卫,将宋姝团团围住。 兰幽见状,赶忙将宋姝忽在身后,大声道:“摄政王妃乃是圣上钦封的一品国夫人;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以下犯上,你们有几个脑袋砍?还不快退下!” 宋姝也没料到,晏长歌竟然如此猖狂,在郡主府后院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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