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则阔步向前,安抚众人道:“浮图所异变突生,妖风盈都,宫中恐有不稳,诸公请暂且随我入殿,等待法师镇压妖佞。”说完,便招呼一众宿卫,又拱手对众人道,“不得不稍作冒犯,请见谅。” 吴淼和王峤到现在仍未出现,徐宁已然警惕到了极点。再加上秀安出事,时流大半都关注着浮图所的一举一动,徐宁更加不敢让此事拖延太久以至于消息泄露。因此不得不提前发动宿卫,将众臣先行驱赶至宣光殿。驱赶的过程中,也难免发生肢体对抗,宿卫也毫不留情面,长矛铁盾加身,架着众人便往宣光殿走。 看到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察觉出了危险,徐宁召集了这么多禁军将所有朝臣都困在一个大殿里那只有一种可能——徐宁要发动政变! 在众人被驱赶至宣光殿的路上,从浮图所赶来的一批宿卫慌慌张张奔向在道旁监督的徐宁,大喊:“右军,皇后她……似乎有早产迹象!北宫室还……” “站了!”徐宁厉喝一声,生怕对方说出安排幽宫之事,然而此时已有不少臣僚望过来,显然是听到了皇后有早产迹象之语。 皇后参与朝中数年,也不乏羽翼,闻得此言,连忙甩开身边押解自己的宿卫,指向徐宁道:“妖僧作法,戕害皇嗣,此乃大事,请右卫将军速与领军将军出面,逮捕僧众。” 此言一出,也有不少人能够反应过来。 “彭廷尉与秀安法师受贼人袭击,眼下又是国鼎不稳,事关皇嗣,妖僧持咒弄法,竟频频出此恶事,还当请太保、司空入朝,主持大政!” 听到百官们的怒斥与责问,徐宁已有些不能淡然,面上的狰狞之态毫不掩饰,当即吩咐宿卫道:“法会之日,不宜有血光。但有违背军令者,捆缚出城,沉入洛水。” 此令一出,众臣哗然,一时间不免有惊慌逃跑、大声疾呼者。而那些宿卫也不再有所顾忌,更加强横地将这些人用戈矛聚拢至一处,逼向宣光殿前行。虽说要不见血光,但当所有臣僚都被困在宣光殿后,整个御道不乏淋淋血迹。 徐宁内心早已火冒三丈,按照最初计划,浮图所呈现不祥之兆后,当即幽禁皇后,然后胁迫群臣奉诏清洗吴淼、王峤以及陆氏族人。而今天,先是秀安法师与彭耽书出事,让他不得不提前发动,在大义上亏了一层。 现在,原本的皇后祸国之兆竟变成了妖僧迫害皇嗣,他也不得不再次用强,禁锢百官,保住昙静和昙攸。若真请冯谏和吴淼等人出面主持局面,那些僧众绝对会为了活命将他们之前所做的恶事供认不讳。 正当徐宁深思之时,几名宿卫半是挟持半是搀扶地将汝南王元漳架至眼前。 徐宁连忙上前行一拜礼,解释道:“今日诚有国贼弄事,某不敢独揽大局,届时或请汝南王出面,主持宗室事务。若有任何意外,大王只怕还要肩负更多啊……” 元漳冷冷看了一眼徐宁,又望了望灰暗的天空,继而干笑道:“右卫将军不必卑躬屈漆,故作殷勤,我肩可负何力,我诚自知。至于将军是否有覆公折足之患,宜作深思。” 听到元漳这样说,徐宁也有些恼其不识时务,只厉声吩咐兵众:“先将汝南王送至别殿,切勿让其接触时流。此外,华林园附近宫门禁闭,勿使一人出入!” 汝南王也是徐宁手里的一张底牌。皇帝诏书上抬举濮阳王,濮阳王与自己也并非全无合作可能,但是兖州世族的力量仍然太过庞大,一旦濮阳王活跃台上,必然挤压自己与同僚的生存空间。因此他必须将汝南王握在手里,一旦势情不利,把兖州世族与陈留王氏斗倒也是必然选择。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朝臣都被集中在宣光殿内。随着实质性的一步踏出,此次法会彻底成为政变,所有参与者都不再有退路。一条黄色的经幡从檐下脱落,飞向阴云之际,整个洛阳宫的节日气氛不再,九月金秋,唯剩肃杀。 一切安定后,内御道上便接连响起一串串马蹄声。已戎装在身的数名武将,以及徐宁的儿子徐凤在兵众的簇拥下行至宣光殿前。徐凤上前拱了拱手道:“父亲,宫城北与西皆入掌控,是否要将皇后移至北宫?” 徐宁想着,陆昭既有早产之兆,自然也就伴随着生育危险。女子生产九死一生,一旦出现问题,他这个主张移宫之人,必然承担首责。徐宁深思后道:“皇后移宫乃是大事,需与三公尚书商议,既然太保、司空均不在……先与魏令定计,才是正理。” 说罢,徐宁便带兵准备进入宣光殿。 此时宣光殿内被控制的众臣已陷入极度的惊恐,亦不乏恼怒,或切切私语,或向宿卫怒斥,整座殿宇如同鼎沸。当大门轧轧打开,徐宁出现在殿门口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并且向他望去。毕竟是身兼中书令与右卫将军,这些人即便心存不满,此时也不敢有任何过激的言语。 徐宁迈入殿内稍许,又对众人施了一礼,虽然人群中不乏有人对他嗤之以鼻,他也不作气恼,起身道:“今日惊扰诸公,实在失礼。但事发突然,其中细由还请诸公稍假耐心,容某自陈。” 然而此时吏部尚书苏昀站了出来,颇有不忿道:“今日本是法会盛事,我等俱至宫中。但一日之内,前有秀安法师、廷尉遭袭,后有妖佞作法,迫害皇嗣,如今我等又被你禁锢于此。我倒想问徐令,诸多事件频频发生,以至时局动荡至此,身为中书,身为右卫将军,徐令可否给大家一个交代?” 徐宁长叹道:“秀安法师与彭廷尉接连出事,我也是深感疑惑。只是此事当由洛阳令出面,我也不便插手。” 柳匡如则严肃道:“洛阳令难以分众追查,也是颇有苦衷。濮阳王之藩过境,都城诸君不敢不备。不过今日之事,是否也当请汝南王出面?汝南王既为宗正,又为太常,更是宗中长者……” 说到这里,众人也不免环顾四周,发现汝南王竟然不在此处。不少兖州世族子弟也开始警觉起来,望向徐宁。 王俭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语气颇似质问:“徐令,不知汝南王何在?”
第415章 背叛 徐宁凝眉深思, 眼前三人虽然都是亲近陆氏者,但本身的立场也有所不同。 河东柳氏出身的柳匡如是陆昭嫡系,且此次政变直接关乎河东柳氏在朝中的话语权, 因此提问中不仅回护陆氏,也希望能够借汝南王之力稍作抵抗。 而吏部尚书苏昀出身武功苏氏, 毗邻长安, 对于苏昀来说更希望通过政变拿到话语权,当然,其人本身或许也与陆氏达成了某种合谋。 而王俭则大不相同, 其人任职行台与中枢尚书台,虽然代表陆氏, 但未必不会为家族进行考量。陈留王氏应该已经对濮阳王有一定程度上的策动,因此王俭十分关注汝南王的动向, 希望在政变中不会太过被动。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宁知道, 但凭一己之力很难有所功成,必须要依靠一支力量。而苏昀和柳匡如都不可靠, 唯一能够让彼此放心交易达成合谋的, 只有陈留王氏及其背后的濮阳王。没有中书制诏,即便濮阳王入京也难称大义, 徐宁能够做到如今位置, 也是极会审时度势,当即道:“畿内佛佞塞道,妖氛弥盛, 皇后皇嗣俱危, 某自当以大义为重,怎敢以私意夺公, 自作主张。既然濮阳王过境,使洛阳令调兵不便,何不请濮阳王入洛,与汝南王一道主持大事?” “只是皇后如今安危弗定,虽有早产迹象,但仍有拯救之机。是否有必要请濮阳王入洛主事,还在两论吧。” 徐宁这一番话,主要还是说给王俭听。皇后尚未生产,结果未定。可一旦生下皇子,那么皇子自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按照统序,濮阳王还要排在后面。他说出这些话也是要试探陈留王氏有没有动谋害皇后与皇嗣的心思。要是这点觉悟都没有,他也不必跟着掺和,直接保陆氏皇嗣就是。 柳匡如闻言,当即呵斥道:“徐令欲为袁绍,引董卓之祸乎!” 此时一名兖州世族出身的官员站了出来:“濮阳王乃海内名王,出身显贵,其实西北莽夫可比。况且其人身为皇室,入朝只是协助主事,未必就要带诸多兵马。” 话音一落,许多人也纷纷附和,徐宁也眉头一舒。毕竟濮阳王寡兵入洛,对于世族和徐宁来说都是好事,力量弱才能更加依靠他们。 此时的王俭颇为尴尬,身为兖州世族在此间的代表,他也不好罔顾乡情。陈留王氏看似势大,但由于王谦的失策,也让家族背上大战不力的罪名。支持陆氏,最多就是将功抵过,但支持濮阳王,或许陈留王氏就能一飞冲天。如今,陈留王氏就如受伤的野兽,在这种复杂的时局内,也要时刻警惕这些本土势力。因此,如果众人要引濮阳王入都,陈留王氏支持,则有魁首之名,但若一力阻挠,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可是这些人所谋实在太大。引濮阳王入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内宫以陆氏为首的势力都要割除,而前线皇帝也必须出意外。 皇帝有皇帝的班底,濮阳王有濮阳王的班底,兖州的世族已经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你濮阳王身上了,皇帝在前线,还活的那么健康,咱得帮皇帝死啊!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运作的可能,毕竟江州刺史是由吴玥担着,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而且一旦吴、王联合,推举濮阳王以这种方式上位,别的不说,扬州刺史苏瀛的处理上就能轻松不少,日后江扬豫这个金三角为兖州世族所掌,在朝堂上必然更加有话语权。 看着眼前已经争论起来的朝臣们,徐宁只是冷然一笑,旋即吩咐道:“先去看看浮图所的情形如何了。” 蒲团上有水渍,淡而透明,待发现时,突然袭来的一阵腹痛已然让陆昭难以言语。种种迹象指明,羊水已破,皇后即将生产。然而没有人知道,正是清晨陆昭多进了好些狮蛮栗子糕,以至于有此迹象。 麝香有活血化瘀之效,亦有催产之功,雾汐知道药效的厉害,当即令众人扶皇后移至别宫。昙静、昙攸不知生产之事,骤遇此节也有些慌乱。然而受徐宁之命,他们亦不敢放人离开,遂让一众僧侣拦于门外,命人先行上报徐宁。玄能意欲劝阻,却被昙静、昙攸二人强行拉下。 雾汐见此状也是又惊又气,当即道:“此番恶事,非独涉皇后皇嗣之安危。尔等僧众身为国教之徒,皇门子弟,作法不慈,行举不义,既损修行,又伤陛下体面。待陛下归来,不知尔等几人得活?” 昙静为人圆滑,双掌合十,施了一礼:“施主勿虑,皇后生产一事,右卫将军已提前做过安排,产宫、产婆、御医都有所预备。只是如今百官将集于宣光殿,皇宫内外,多有走动。若遣皇后急出,难免不便,因此贫僧先令人上报右卫将军,使人戒严清道,这才好护送皇后前往产宫生产。”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65 首页 上一页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