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还不如跟着她们走呢!”庄廉快被气疯了。 这俩跟着唐娴与云袅,不说摸清行踪,至少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现在人跟着烟霞走了…… 庄廉实在是嫌弃烟霞相对蹩脚的武艺。 可恨这会儿云停不在,书信来往最快也得个六七日,銥誮等云停知道了,云袅都被还回来了! 事关云袅,庄廉无法做主,入宫禀告了云岸。 结果就是他被云岸劈头盖脸一顿批骂,然后两个人一起干着急。 “庄诗意不是你外甥女吗?你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庄廉有口难言,急得嘴皮子起了泡。 解释不清,只能苦涩保证,“二公子放心,烟霞顽劣,但绝不敢让小姐受伤的,毛毛也一定会照顾好小姐……” “什么毛毛不毛毛的,小猫小狗都会保护人了?”云岸根本不听他的。 向来稳重可靠的庄廉犯了大错,云岸爱护幼妹的心膨胀起来,冲动下令,要派兵缉拿唐娴。 把庄廉吓坏了。 到这时,庄廉最后悔的事有两件,第一件是将烟霞送去兰沁斋,第二件是将事情告知于云岸。 好不容易打消了云岸的冲动,庄廉将事情一五一十写入信中,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云停。 在云岸那浪费了半日时间,庄廉再不敢与他说任何事情。 冷静下来后,他决定派人去皇陵查看一下,最起码,先查清唐娴到底是哪个妃子,才能由此猜测她会带云袅去哪儿。 要派人去查皇陵,还得顾忌着皇陵中藏着的宝藏,不能兴师动众。 庄廉本人是走不开的,于是找来林别述,“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 孝陵,主墓室中。 壁灯十尺一盏,幽幽燃烧,照亮四面墙壁上飞腾起的五爪飞龙,也在高处的金质龙椅上折射出阴冷的寒光。 殿中,十二舞姬翩然而动,裙摆如簇拥的花瓣,众星拱月地围着正中央的红漆皮鼓,鼓面上是一个女人。 女人身着着金缕衣,赤/裸的双踝上挂着金色铃铛,灵活的水蛇腰扭动时,腰间和腕上的金玉首饰碰撞出声音,在殿中不断回响。 这是阴沉肃穆的地下宫殿中,唯一的声音,诡异地独自响着。 有美人献舞,却无人奏乐,更无人观看。 这是一场献给死人的舞。 唐娴一袭盛装坐在高处,身旁是一口镶嵌着金玉翡翠、雕着祥云的金丝楠木棺材。 下方两侧,妃嫔与素衣侍女整齐地跪坐着,睁着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与身后逼真的陶俑石像混在一起,凑成拥挤的盛宴佳景。
第65章 书信 康太监先前被烟霞设计弄断的腿未完全痊愈, 手持短鞭,一瘸一拐地在殿中来回巡视,看见不顺眼的人,挥手就是一鞭子。 无人敢反抗, 因为他是奉命来管教这些人人的, 墓中一切, 皆要听命于他。 静悄悄的墓室门外,有一列侍卫守着, 那是他为所欲为的依仗。 这种情景所有人都很熟悉了,最初, 被鞭打过的人会躲闪哭泣, 后果是被安上“惊扰帝王”的罪名拖拽出去。 出去的人,少数能带着满身伤痕回来, 多数再也没出现过。 过了这么多年,还活着的人挨过鞭打后,已经麻木到连身躯都不会摇晃一下了。 地面上缓慢巡视的影子宛若一条游动的毒蛇, 摆着尾巴来到唐娴侧前方,停住了。 就算被废黜了, 唐娴也曾是皇家人, 打她是践踏皇室尊严。 越是不能打,康老太监越是喜欢凌/辱她, 拿她来立威。 他想找茬,可惜唐娴体态端庄、神情娴静, 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 老太监虎视眈眈盯了会儿,看见了她鞋边沾到的红豆大小的泥点。 这日是暴雨歇止的第二天, 地面未干,有泥很正常。可康老太监规定过, 谁敢脏了墓穴,就砍了谁的双脚。 他正欲生事,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和数道细微的抽气声。 康老太监转身,看见本该在鼓面上跃动的侨贵妃栽倒在下方,十二舞姬愣住,一时间全部停住了动作。 “谁准你们停的!”老太监一声厉喝,舞姬们齐齐一颤,慌忙继续舞动起来。 坠落在地的侨贵妃趴伏着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也无人在意。 直到舞姬旋转,鞋底直直碾在了她的手指上。 “啊——”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刺痛了墓中每个人的耳膜。 “我受够了!放我走!我要回家!” 侨贵妃发疯似的撕扯起头上朱钗,将朱钗砸向上方的金贵棺樽,哭喊道:“他已经死了!那里只有发臭的、烂掉的尸体!野狗都不吃的干瘪尸身!” “凭什么要我伺候一个死人!我不要……我要回家!放我出去!” 叮叮当当,华贵的首饰撞击着棺樽上嵌着的金玉,发出清脆的声音。 唐娴离得近,有一支朱钗撞上棺材弹到她身上,划破了她的手背。 她抬起头,看见中央的舞姬们继续翩然舞动,两侧其余妃嫔与侍女的眼睛,都是黑洞洞的。 众人对发疯的侨贵妃视若无睹,除了康老太监。 他站在一边看着侨贵妃发疯,待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再也没有东西可扔时,尖细嗓音呵斥道:“胆敢惊扰陛下安眠,来人,把她拖出去!” 拖出去,多半就是要死了。 “啊——”侨贵妃凄声尖叫,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疯地冲向了容孝皇帝的棺樽,拼命地推着、敲打着。 华贵的棺樽已被钉死,纹丝不动。 两个侍卫上前,将她往下拖拽。 唐娴看见她的手指狠命在棺樽上抓挠,留下一道道刺目的血迹。 其实昨晚听见侨贵妃的哭声时,唐娴并不惊讶,入皇陵最初的两年,几乎每天晚上都有的,她早就听习惯了。 发疯的姑娘她也见过不少。 人一旦被逼到极限失去了理智,就正好撞到了康太监的刀刃上,被他以不敬皇帝的罪名处罚,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在烟霞到来之后,在得知有办法出皇陵的时候,纵使知晓成功的可能很低,唐娴还是想试一试。 她要离开皇陵,找到那位念着旧情的孟夫人,请对方帮忙说情。 她成功了。 以前的唐娴对眼前的情况无能为力,但这次,她想留下侨贵妃。 让侨贵妃再忍一忍,再等等,等到白湘湘说服他夫君或是白太师求情…… 万一可以出去呢? 白湘湘那边行不通的话,还可以走孟思清的路子。 他是状元郎,前途坦荡,再过个几年说不定就历练出了名堂,成了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重臣呢? 唐娴从未忘记,在她未收到弟弟妹妹传来的消息之前,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放这些被她家连累的姑娘离开这里。 侨贵妃包含在内。 “陛下生前最是宠爱侨贵妃,还请康总管……”唐娴沉息开口。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侍卫惨叫一声松了手,而侨贵妃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两个侍卫朝唐娴冲来,重重跌撞在她面前。 侨贵妃上半身趴在唐娴腿上,抬起头,散乱发丝下,精致的妆容已花。 她双目赤红地怒视着唐娴,神情犹如从十八层地狱出来寻仇的恶鬼。 恶狠狠吐出一口血水,侨贵妃对着唐娴嘶声叱骂:“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你连累的!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有脸活着的?你去死啊!” “都是你!你们姓唐的全家都该死!都该下地狱入畜生道!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在她怒骂时,唐娴看见她的齿缝被鲜血染红,色泽比她唇上的口脂更靡艳,可惜此刻只有猩红可怕,没有一丝美感。 她是该恨我的。唐娴默想。 唐娴可以接受侨贵妃的辱骂,但不想她因此死去。 于是她低头抓住侨贵妃的胳膊,想让她冷静下来。 可侨贵妃眼眸暴突地瞪着她,突然抬起手,抓着一支尖锐的发簪朝着唐娴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阴风袭来,殿中偏侧的烛灯扑闪了一下,晃晕了众人双眼。 烛灯刚重新亮起,一块巨大的素白纱巾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无人知晓它从何处而来,它众目睽睽之下飘动着,落在沾了血水的容孝皇帝的棺盖上,洇出几点血红。 然后风止住了。 殿中鸦雀无声。 趁着人都在看棺樽,唐娴用力抓住侨贵妃的手,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时,同时拔掉了那支沾着血迹的尖锐金钗。 她躲得快,金钗没刺入她心口,落了空,往下划伤了她的腿。 侨贵妃喘着粗气与她对视,双目圆滚,满是怀疑与震惊。 唐娴几不可查地点头,然后抬眼,对着康老太监,从容道:“陛下生前最是宠爱侨贵妃。听闻她前阵子患了伤寒,约莫是吃错了药,还请康总管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留她一条性命。” 从前有人求情,会被康老太监一并处罚。 今日他迟疑了,因为那条飘落到棺樽上的白纱。 唐娴适时看向金碧辉煌的棺樽,再道:“我想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她说完,密闭的墓室中冷风又起,那块白纱浮动了两下,顺着棺樽滑落到了白玉阶上。 康老太监打了个哆嗦,环视周围,看见神情呆滞的众妃嫔侍女,与捧着瓜果茶点微笑的鲜艳陶俑。 前几个月陵墓中“闹鬼”的画面历历在目,康老太监有点慌神,感觉跛着的腿开始发痛。 但他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严。 片刻后,他尖声道:“陛下仁慈不与侨贵妃计较,但咱家有皇命在身,不能任由你们这些杂碎辱骂陛下。来人,将侨贵妃拖出去,打断她一条腿!” 侍卫再次上前,拖着侨贵妃往墓外拽。 侨贵妃仍在尖叫,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再辱骂,而是呼救。 “唐娴——皇后娘娘——娘娘救我!” . 唐娴在墓室里待了一整日,诵经的时候差点打瞌睡就算了,这几个月来被养得细嫩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了,在刻碑文时不小心被刻刀划伤了手。 业精于勤,荒于嬉。 唐娴忍不住想,这句话还真是在哪儿都适用啊。 余太监代替康老太监过来检查时,踌躇了下,想了想惊魂不定的康太监,心里有点怕,没与唐娴计较碑文上不规整的地方。 命人将碑文搬出墓室砸毁,他道:“那咱家就不打扰娘娘与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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