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绿无奈,只能将那饭菜热了再热,只盼着太子殿下快些过来。 燕臻一进院子便看见满面愁容的水绿,她迎上前想要行礼,但燕臻只吩咐了一句“把药端来”,然后便径直从她身边掠过,大踏步走进内室。 内室之中,几个小婢女都守在床榻三步之外,生怕陶令仪想不开,见到燕臻的那一瞬明显松了口气,燕臻朝她们挥挥手,几人忙不迭退下。 房门被关上,燕臻蹙眉凝着床榻上那凸起的一团,冷声问:“为什么不吃东西。” 陶令仪早已认出他的脚步声,此时闭眼假寐,不说话。 燕臻按下心底的烦躁,问:“陶令仪,你想寻死?” 仍是一片沉默。 燕臻气笑着点了点头,只觉得额角不住地跳,好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水绿在门外道:“殿下,药来了。” 燕臻深呼一口气,竭力维持住最后一点理智,“进来。” 水绿端着托盘走到燕臻跟前,燕臻抬手端过那碗药,命令,“下去吧。” “是。”水绿连忙退下,并不忘带上房门。 燕臻端着药碗走到床边,沉声道:“起来先把药喝了。” 他的声音如一根绷紧的琴弦,显然已经到了怒极的边缘,陶令仪肩膀缩了缩,小声道:“你出去。” 燕臻怒极反笑,他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点了点头,“陶令仪,这是你逼我的。” 落下这句话,他也不等陶令仪反应过来,便上前一步抵在床沿边,两手各扯住被子的一角,将陶令仪连人带被子整个兜过来,而后将碍手的被子扯下,单手将陶令仪的双手束到身后,紧紧地禁锢在腿前。 另一只手则伸手去端撂在桌上的药碗。 陶令仪见他如此动作,以为他要强灌,却不想他竟送到唇边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后掐住陶令仪的下巴,嘴对嘴地将药汁渡了过去。 陶令仪被苦得眉头轻蹙,被迫吞咽了一大口,燕臻等她咽干净才将上身退开些,但一双凌厉的凤目仍旧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这次可以自己喝了吗?” 陶令仪实在受不了这般,她红着眼睛点点头,燕臻才终于将她松开,“那喝吧。” 陶令仪无法,只得蹭过去端起那药碗,艰难地将剩下的喝光。 她喝药时,燕臻又唤人来摆膳布菜,然后亲自坐在桌前监督,“过来吃饭。” 想到他方才的招式,陶令仪实在不敢说自己吃不下,她下床走到桌前,坐到了离着燕臻最远的位置。 燕臻见她如此,微动了动眉,但没说什么,只是吩咐水绿给她盛一碗百合莲子粥,然后道:“把粥喝了。” 他的语气严厉而不容置疑,有那么一瞬间,陶令仪竟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太子,而是学堂里的夫子。 她一边恍惚着,一边端起了碗,竟就这么吃了小半碗。 直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她搁下碗筷,看向燕臻,“我吃好了。” 她以为燕臻会说什么,却不想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剩下的粥,然后问她:“不吃了?” 陶令仪觉得这样日常的对话发生在她们两人之前异常的诡异,迟疑着点了点头。 却不想燕臻对水绿说:“去数一数还剩多少粒米。” 陶令仪一怔,见水绿竟然真的端起来数起来,她愣愣地问:“你想干什么?” 燕臻淡淡地勾了勾唇,说:“你敢如此,不就是拿准主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吗?” “我的确不会动你。”他指了指水绿手里的碗,“一会儿数出来有多少粒米,我就让人在陶郁林的身上划上多少刀,你说,好不好?” 说出这般残忍的话,他竟然还能温柔地朝她笑笑。 陶令仪愕然一瞬,便听水绿回禀道:“回殿下,一千三百九十五。” 燕臻挑了挑眉,“连晖。” 连晖就在外面,隔着半敞的房门应了一声,“殿下。” 燕臻命令,“去刑部天牢,在陶郁林的身上划一千……” 水绿接道:“一千三百九十五。” 燕臻点点头,“划这么多刀,但别把他弄死,孤留着他还有用。” “是。” 连晖一向只听命令,闻言立刻便要退下,却听一旁的陶令仪急声喊道:“不要。” 连晖一顿,下意识看向燕臻。 燕臻挑眉看向陶令仪,“你说什么?” 陶令仪朝他摇头,“不要,不要去。” 见燕臻满目冷淡,全然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抿了抿唇,伸手去抢水绿手里的碗,“我吃……我吃,你不要让他去……” 燕臻拧了下眉,吩咐:“水绿,重新盛一碗来。” 重新盛完之后,就不再是小半碗,而又是一整碗了,陶令仪胃口小,便是平日里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但眼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拿起勺子,往嘴里拼命的咽。 直到燕臻都看不下去了,吩咐水绿拉住她,她才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我能吃完。” 燕臻看着她发红的眼尾,叹口气,“撤了吧。” 陶令仪见他半垂着眼皮,以为他又不高兴,连忙按住手边的饭碗,慌乱道:“不,不用撤,我能吃完,我能吃完……” 说着,她又欲伸手去拿勺子。 燕臻立即给水绿使了个眼神,水绿会意,连忙按住陶令仪的手,将那碗筷生生抢了过来,“娘子,给奴婢吧。” 两个小婢女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拾干净撤下,陶令仪张皇无措,燕臻按了按眉心,唤她,“过来。” 陶令仪抿了抿唇,正有些犹豫,便听燕臻沉下了语气,“不听话?” 她立时摇头,“没有。”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许是嫌她走的慢,燕臻一把将他拉入怀中,陶令仪撞上他坚硬的胸膛,手脚都有些僵硬,但还是顺从地由着他轻捋自己的长发。 燕臻问:“你很怕我?” 陶令仪下意识点头,又很快摇头,“没有。” 燕臻哼笑一声苡糀,又如何看不出她的紧张,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睨着她,不再言语。 同白日里的倔强不同,她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这会儿乖顺的不得了,脑袋微垂着,弯折的肩颈线流畅又漂亮。 燕臻不自觉抚上去,能感觉到掌下人轻轻地颤栗,他微蹙起眉,甚是享受这样类似于掌控的快.感。 他禁不住想,若是她能一直这么乖巧就好了。 可偏偏现实不如人意,陶令仪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殿下,您……” 不知道为什么,燕臻并不希望她对自己用这般恭敬,甚至是带着些许讨好的语气。 “殿下,能不能让我见见……”她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道,“能不能让我见见表哥。” 最后那两个字,那般刺耳。 燕臻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无名火气,“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拂袖而去,却没回东宫,而且去了另一侧的厢房。 因为怕陶令仪会饿昏过去,所以水绿便把刘医正安置在那,随时待命。 此时见燕臻进来,他起身行礼,“殿下。” 燕臻朝他抬了抬手,决定道:“明天,我要看到她恢复原状,如两个月前一般,你明白了吗?” - 燕臻一走,陶令仪强吊着的精神立即散了个干净,她将自己重新扔回榻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阿爹已经入了刑部,那她这颗棋子也没什么用处了,她原以为燕臻会杀了她,或是将她也扔进刑部,却都没有。 他就这样锁着她,困着她,又是为何? 烦乱的思绪在脑中乱成一团麻,她揉了揉额心,没叫人进来,自己起床倒了杯水。 正巧水绿端着托盘推门进来,“娘子怎么自己下床了。” 自从得知真相后,陶令仪对身边的几个婢女也愈发冷淡,她知道她们身不由己,却也做不到一如从前。 听到这话,她也只是淡淡地道:“无事。” 水绿自然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远,握着托盘的手指紧了紧,一瞬间的不忍之后,她走到陶令仪身边,将药碗递过去,“娘子把药喝了吧。” 不是才喝过一碗?陶令仪蹙了蹙眉。 大约是瞧出她眼中的疑惑,水绿解释道:“殿下特意吩咐刘医正给您调理身子的。” 听到“殿下”这两个字,陶令仪长睫颤了颤,没说什么直接伸手去拿,浓苦的药味有些冲,和从前喝过的味道都不大一样,她顿了顿,还是乖顺地喝完了。 水绿无声松了口气,道:“娘子再歇会儿吧,歇两日您都没睡好,待用晚膳的时候,奴婢来叫您。” 花厅内,燕臻坐在桌前,手边摆着一册书,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直到水绿走进来,回禀道:“殿下,已经盯着娘子把药喝下去了。” 燕臻抬了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手里终于捻动了一篇书页。 既然脱离掌控,那就重新握在手里,无论是帝位,还是想要的女人。 两个时辰后。 陶令仪再度从一片空白中醒来,她茫然地看着围在床边的婢女,头痛地锤了锤脑袋,“这,这是哪?” 一道脚步声响起,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缓步停在床前,温柔地望着她,“簌簌,怎么这么看着表哥?” 作者有话说: 燕臻:我为爱当替身
第15章 行昭 陶令仪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从哪里见过一般,但若是去想他的名字,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半晌,她才迟疑地重复,“……表哥?” 燕臻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面上却蹙了蹙眉,“簌簌,别吓表哥。” 他的语气温柔而熟稔,陶令仪使劲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记得你是谁了。” 燕臻沉默一瞬,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这话一问出,陶令仪原本只是有些茫然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慌乱的情绪浮出眼底,“我……” 她想回答,却什么都答不出来。 燕臻对她这副模样并不陌生,两个月前她第一次失忆,便如今日这般,只是当时她还记得自己名字,如今却是连名字都忘了。 接下来,请医、诊脉、问疾、抓药,每一步都如燕臻所料的那般,陶令仪看着床前人来人去,痛苦地捂住脑袋。 燕臻坐到了床边,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安抚着她的脊背,陶令仪小猫儿似的蜷在他的身侧,似乎找到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燕臻知道,她此时定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因此便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并不多话。 直到第二天,才慢慢地同她讲她的身份名姓,如同上次一样,半真半假。 陶令仪脑中只模糊有些印象,看着水绿等人为她忙前忙后,只觉这一切都颇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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