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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环越听越觉得裴氏一片慈爱之心，令人敬佩，林氏同金家那个爹所作所为，真是让人齿冷。 暗暗提醒自己若金珵那个混小子来了，可要看着他不叫他近了裴氏的身才好！ 又说金府来的那个管事的婆子，是林氏身边得用的一个唤作吴勇家的，她来了侯府被画儿一样的景迷了眼，东张西看地也不管人笑话，亏得她眼尖，倒让她看到了刚给裴氏请过脉的那位太医令。 说来也巧，上个月林氏有一回不舒服，央着金劭云为她请个高明的大夫，拐着弯地编排那些医丞白拿了她的打赏，诊脉却不得力。 金劭云如今对她事事听从，哪里有不应的，就借着侯府连襟的架子，便去太医署请了寻常官员请不到的一位妇科圣手，即是刚才那位姓陈的太医令。 陈太医属于个性耿直之人，不太通实务人情，金劭云虽为侯府连襟，让许多人都十分恭敬，他却不曾上心，还因林氏傲慢打赏他的态度气得拂袖而走，叫吴勇家的记忆深刻。 吴勇家的得了林氏的眼，自然归不到那心思纯良上去，琢磨着这府里也就裴氏能请得这般惯于服侍宫廷贵人的太医令，想着自家大人请他的缘由，不由暗暗咂舌，这裴氏已经三十岁了，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林氏对侯府如此不待见，听到这个消息定是不高兴的，正犹豫该不该告诉林氏，就见一个打扮周全体面的婆子过来问话，她以为这位是裴氏面前有脸面的，自然殷勤不已地说明来意。 却没想到这位听完后，一脸谄媚地同廊檐下立着的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回话去了，方知那不过是个递话的婆子。吴勇家的暗骂自己眼拙，又眼红侯府的泼天富贵，便安心等着裴氏来传她，一面看着四周俱是绫罗绸缎、金银珠翠加身的小丫鬟，心想她来一趟，裴氏就是意思着，也得给一个不薄的打赏。 心心念念地盼了一刻钟，就见一位恍若从王母蟠桃寿宴直接下凡而来的仙子步态姗姗而来，这位若也只是个丫鬟，却比自己家正头的夫人还体面几倍了！ 来人正是秋桂，四个一等丫鬟里属她最泼辣厉害，裴氏使了她出来估计也是不想给林氏留什么脸面了。 秋桂见那金府来的一副鼠目寸光、贪得无厌的脸孔，心中厌恶不已，冷笑着给她传了裴氏的话：“我们夫人今天身子不爽利，环姑娘担心的不行在一旁侍奉呢，都没心思见您了。” 说完从袖袋里取出个荷包来，里面装着些铜钱，正是她备着平日里打赏二门外进来传话小幺儿的玩意，内院粗使小丫鬟都看不上的东西。 递给吴勇家的之后，秋桂抬手遮遮太阳，皮笑肉不笑道：“今儿日头太足，我就不送您了，那边门上的会带着您出去，我们府上岔路多，可别迷路了才是。您且回去，待会夫人自会指派得力的去接珵大爷来！” 吴勇家的看那荷包料子精贵，颠着分量也沉实，心中有些满意，又因为这「仙子」着实不给人脸面，她也没仔细摸清楚数目省的让人看低了去，想着该不少的，就回了两句客套话，跟着人走了。 走到青砖路上，她实在忍不住打开看了一眼，登时火冒三丈，原来里面是几十个铜板，虽然对她来说也不少了，可是和期待的银锭子珠翠首饰相差太远，如何让人不来气？ “倒将奶奶我当成那打秋风的叫花子来打发了！” 吴勇家的气势汹汹地回了金府，添油加醋地编排了一通裴氏因为有了身孕态度傲慢啦，对夫人和您未出世的孩子多有冷嘲热讽看不起啦，连粗使丫鬟都敢给她脸子看云云…… 说得林氏一样是心火难消，因为从一位医丞口中知道自己这胎是个女孩，又听说裴氏有了身孕，眼见能锦上添花个哥儿或凑个儿女双全成了那福气之人，她如何能甘心！ 看着眼前那碗催产药，林氏抚着肚子，咬咬牙恨声道：“去传大爷来，我有话吩咐他！” 随着金珵一起到侯府的，还有狄廷尉家上门报喜的人。来的是楚璇身边头一份体面的冯妈妈，楚璇没出门子的时候同裴氏这个嫂子要好，冯妈妈自然也是熟人。 裴氏就叫半夏亲自领了金珵一行去小和轩里见妹妹，她则先接待了冯妈妈。 金珵身后跟着的丫鬟见他们绕过正房而不入，就凑到金珵耳边挑唆道：“侯夫人定然是有比大爷要紧的事儿，大爷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是被冷落了，同夫人置气，影响了亲戚间的和睦。何况这里是侯府，咱们家比不了的，大爷可不能使小性！” 林氏为金珵挑的丫鬟，个顶个的都是能言会道的好手，几句话就把平日里在金府被千疼万宠的金珵说得沉下了脸：“可是娘说侯夫人是我的亲姨母，该最疼我的。” “当然是疼您了！只是公侯家的夫人更重规矩体面，大爷就忍耐些，万万记得不要同侯夫人置气使性子。” 金珵人胖不爱活动，谋晨园太大了他早走得又累又不耐烦，此刻心里更是堆了一股火。另一个小丫鬟看他一脑门子的汗，拿着手绢给他擦了一把，就被金珵啪地打在手上，横眉喝道：“别碰你小爷！” 半夏在前面走两步等两步的，听到这一声，心里已经叹气不已，两三岁时那个乖巧守礼的珵大爷，果然被林氏给带偏了！ “珵大爷受累了，前面那就是环姑娘的院子，您再坚持几步，奴婢早叫人准备了温蜜水……” 她话没说完，金珵就颇嫌弃地嚷道：“喝什么蜜水？娘里娘气的！况这都几月天了，还备温的你想热死小爷么！” 之前同金珵耳语的那位就对半夏陪笑道：“我们大爷畏热，在家就多备了冰块，配上时鲜的蔬果做冰碗给他消暑的。” 半夏最是沉得住气的人，当下歉然道：“倒是奴婢疏忽了，这就叫人去取了冰来。” 见金珵哼了一声，抬步又走，半夏微微摇头，小孩子脾胃，养成了爱吃冰的习惯可怎么好？就叫身边跟着的人去吩咐小厨房，在那冰碗里多放些新鲜果子在冰水里镇镇就端过来，万不可混了那冰块进去。 说着快走两步赶上去，亲自为金珵打了新换上的梨花样子的棱绸帘笼，云妈妈早迎上来欢喜道：“大爷可算是来了，姑娘在次间看着给你准备的凉瓜，半步都不走开的！” 金珵脸上这会倒露出些实心实意的喜气来，连声道：“快带我去看看妹妹，许久不见怪想她的。” 半夏冷眼看着，心道这四岁多的孩子当真有这般好的记性不成？保不齐是林氏日日夜夜地提醒着他还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呢。 金环趴在炕几上，双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颠了一颗新鲜饱满的山竹玩，想着该多拿些好吃的哄她那便宜哥哥，好叫他撑得动也动不了才是呢！ 脑子里正冒坏水，屏风后就风驰电掣地绕进来一个一身横肉的小白胖子，金环愣了一下，隐约把他和记忆里那个高大壮的哥哥联系到一起，金珵已是直直冲了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问道：“妹妹，你是我妹妹吧！”
第16章 金环险些没被口水呛着，她歪着头打量了一番，见金珵问出这话依旧一片坦诚神色，就糯声道：“你连你妹妹都认不得？” 小胖子被问住了，绞着脑汁想了想，就不耐烦再思考这个：“娘说了，我年纪还小，很多东西记不住都是正常的！” 金环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不高兴了一般：“那我也不要做你妹妹，没得我记得你是我哥哥，下回见了面你照旧不知道我是哪个！左右你娘说你用不着记这些……” “这怎么行……”金珵爬到榻上，想伸手抓着她解释，可看到那露在水蓝色袖口外的两只手掌，又小巧又柔软的样子，也不敢没有轻重地去碰，便抓耳挠腮地辩白道：“娘说了……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见金环不理他，想着她也许不喜欢自己只是听了娘亲的话才同她亲近，便放缓了声音叙说：“妹妹忘了？你小时候刚长牙，最爱拿我腰上缀的络子咬着玩，我一天得换两三根络子，还使着袁妈妈都擦的干干净净的才敢给你。你不记得了？” 看来两个孩子是有些真感情在里面的。金环心想这个胖哥记得他们的情分，还算有的救！便从盘子里捡了一个她特意叫人摘的青果子给他，笑眯眯地劝：“哥哥吃！” 金珵见状，憨憨地咧着嘴，拿过来在手里擦了擦，还没咬下去就觉牙都酸倒了，仔细一看，果然是个还青着的杏子，不由纳闷道：“妹妹，这果子没熟，可酸呢！怕还要等一两个月才好吃。” “你倒不傻！”金环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都听你娘的，若是她叫你吃，你还怕不怕酸？” 金珵毫不犹豫道：“娘才不会给我吃这种东西！” 想想也是，金珵对林氏言听计从的，前提肯定是林氏先对他有求必应、宠着溺着。想来只要林氏自己没有生出男孩，并且没从侯府、国公府得到天大的好处，她对金珵都不会多坏的，充其量就是捧杀而已。可看现在这个样子，哪怕是捧杀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旁人轻易挑不出错来。 “妹妹妹，你在这边好不好？”金珵终于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关切地问：“娘说了……”见金环看过来，忙把这句题头咽进去，有些局促地接着说：“你在侯府不比咱们家，可以随心所欲的，上有父母疼爱，我又可以处处护着你。侯府规矩严，你如今年纪小还好些，日后要学这个学那个，肯定要吃苦头的！这府里的几个哥哥又和你隔着一层，定然不如我待你好。” 说着竟自己先当了真，眼圈立时就红了。 他说的吃苦，估计是指金环院里管教引的奚嬷嬷，那位的确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但待人的心却实在是好。可惜上一世的金环对奚嬷嬷是又怕又恨，也没体会出她的好来。 金环看金珵如此，又是好笑又不知道该不该感动一小下，索性故意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不要在这里，我同你回家去！” 果然他猛地抬起头来，严肃地摇头摆手：“不可以不可以！” 金环嘟着嘴，装着很委屈的样子：“为什么？你方才还说要处处听我的话、护着我。” 金珵也没想自己几时说过要处处听了她的话，只又凑近了些同她小声解释道：“娘……父亲和娘亲都和我说过，叫我万不能招着你起了回家去的心思，也怪哥哥，想到你日后要受不少罪，就忍不住话！” 金环暗暗翻了个白眼，赞一声林氏手段高杆，明明是她想方设法地把这一串子话都一股脑灌输给了金珵，偏金珵还觉得是自己有问题，他娘亲却是千般万般好的那个！ “你身子不好，回了咱们家怕是比不上待在侯府好将养，更何况你之后学那么许多，也是为了日后有个好姻缘，娘说叫你好好留在这儿，只是可怜你受了委屈咱们家也未必知道……唉，娘亲心疼你，更怪自己，这些天她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这才惹得晨里头晕磕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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