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别腻歪,快把手伸出来。” 陈平也是熟人,楚临峦在的时候,都会唤了他来产检。 金环也没有不好意思,就坐在楚临峦腿上,可怜兮兮地把宽了一圈的手腕递过去。陈平没察觉,伸出三指摸了脉,拂着不怎么有的胡子神神叨叨地点头又摇头。金环觉得累,不满地催他:“好了没?” 陈平这才目光落在她身上,正想说个再等会,眼睛却先瞪大了,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怎么了?”楚临峦有些紧张。 金环也巴巴地盯着他,陈平倒吸一口气:“这才几日,你怎么就胖了这么些?” 原是看到了金环的肉脸。 金环眼睛红的极快,楚临峦有些头疼,手先在她后背上顺了几下,又隐晦地瞪了陈平一眼,可陈平是什么人,他梗着眉头,格外严肃:“不是你自己讲的,害怕分娩难,我也同你说了,可不敢太过进补。” 说着笔走龙蛇地在素笺上列了满满一大页食物,细分至每个时辰该吃什么、吃多少,云妈妈在后面看着频频点头,虽然平日就是她们纵着金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 楚临峦瞅着上面可有一小部分是这位完全不爱吃的,不由头疼起来。 金环虽然知道这道理,可她有些不想完全尊医嘱,看陈平写的认真,无聊地凑到楚临峦耳朵跟前,偷偷道:“我想吃酱猪蹄!” 楚临峦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陈平,金环嘟了嘴,想着他又听不到他们说悄悄话,反正也是等陈平走了以后才吃,干嘛这么忌惮他? 可陈平那头吹干了墨,扭头阴测测地说:“猪蹄,还是卤味?还有那些浓油赤酱的菜色,以后尽量禁了吧。实在想吃,也不行!回头太胖了小心孕后难恢复,也不利于分娩。” 金环瞠目结舌,看着陈平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楚临峦想想她这从小就嘴馋,不由心疼地想哄她,偏金环恨恨地扭头就张大嘴啊呜一口啃在他肩膀上。 太硬了,根本啃不动。 “放松,我要软的肉。”她极不讲理,楚临峦也很无语,他身上肉软的地方……真的不能啃。 金环被严格规定了饮食,心情极度抑郁,脾气就大起来,谁都哄不住,只楚临峦的温声细语能降得了她。 楚临峦宠她都成什么似的,嫌每日太忙碌,索性去摄政王那里打了个招呼,想把差事丢掉,专心陪孕妇安胎。 逸亲王当真是哭笑不得:“你又不懂医,何至于此?” 楚临峦理由极充分:“我都二十五了,才有这么个孩子,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 逸亲王还没开口,那边小皇帝启暄已经抬了头,皱眉道:“朕……朕以为,爱卿多陪陪姑姑,也是为朕分忧了。”格外孩子气的话,逸亲王摇头失笑。 “罢了,你若能让人心服口服,卸职了日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继续回来为陛下分忧,十个月还是随你。” 楚临峦是什么人?他随意操纵几下,寻了亲近官员上折子弹劾,说他在金大人一案上,以权谋私、行事偏颇。这几折一上,平日里同他不和的人立刻吹胡子瞪眼地复议,楚临峦好么,直接自请闭门思过,惊掉了所有人的胡子。 金劭云也听了这事,虽透着些诡异,但好歹有一副替他平反的意味。他等啊等,可等到外孙出世,也再没人提过叫他重回朝堂。 这暂时是后话。 楚临峦一身轻地暂时交了差事,有人猜到了他的用意,是楚衍的旧部,也算是楚临峦叔叔辈的,名叫陈裕,他格外豪爽道:“不错!你小子,和你父亲一样,疼媳妇!” 楚临峦面色不变:“这段日子要辛苦陈叔了。”亲厚的称呼,陈裕朗声而笑:“放心,有咱们看着,翻不了天去。” 楚临峦出宫上马,行过两条街,有眼熟的小厮把他拦下。 “侯爷,我们爷烫了好酒,在等您。”
第116章 楚临峦信步走上二楼,雅致的酒舍,只在临窗的条案旁有一个人。 狄一秋盘膝而坐,听到脚步,循声望来,就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三哥,你来啦。” 他轻应一句,随意拂开衣襟坐下。 红泥小炉隔水温着酒,水声咕咚。狄一秋布好了两个不大的酒盅,粗瓷的,并不怎么精细,可酒是三十年的陈酿。他琢磨着时候,忍不住抬手去拿。 “嘶……”真是烫。一时不察,酒盅又从浅浅的高度回落,咣当一声,十分清脆。 “呵,还是我来吧。”楚临峦看了一眼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孩子气地拿手去捏耳垂,摇头一笑,修长粗粝的手指稳稳地捏着酒壶,似是根本察觉不到烫,先后在两人的杯子里斟满,又继续将酒隔水温着。 “什么时候喝酒也这般讲究了?” 楚临峦习惯了军营里大碗大碗地灌法,这烫酒倒是极少。 也是奇了,酒倾倒在酒盅里,那股陈香才氤氲出来,闻之馋虫大动。他一笑:“原本不想一身酒味回去,如今却要好好饮上几杯。” 狄一秋看他脸上笑容满足宠溺,心中酸楚,举杯砰地同他一碰:“能同三哥痛饮几杯足矣!”说着扬头先干为敬。 楚临峦依旧稳稳地举杯饮尽,见他捏着酒壶,此次像是做了足够的准备,也不觉烫了。就任他为自己满杯。 “其实,是环……三嫂说过。”狄一秋露出一丝轻嘲的笑,对自己还是无法习惯的称呼。他缓了缓心神,继续道:“她说酒性最热,喝了冷酒下去,凝结在内,就要用肺腑来暖热它,对身体有害。” 楚临峦看他一眼,见他情绪低沉,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走脱的困境,心中不是不唏嘘的。可自己又如何劝? 狄一秋饮尽手中酒,脸颊露出不太明显的,他振作振作精神,露齿一笑:“其实今日在此候等三哥,是因为我不日将启程南下。小六那家伙大惊小怪没甚意思,想叫三哥替我践行一番。”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拦下楚临峦,很快要离开了,他反而越来越迷茫。 楚临峦看他眸低困惑重重,低叹道:“去外面转转也好,看看我大奕的江湖河山,天大地大,人最渺小不过。置身其中,会忘记许多、想通许多。” 狄一秋握着被子的手指节发白,他垂了眼,掩饰翻腾的情绪。半晌轻笑道:“三哥,你呢?在边城一望无际的辽远,你置身其中,可有忘过半分?” 楚临峦一怔,半晌抬手拍拍他肩膀:“你呀……” 怎么会忘呢?当生命都成了随手可弃的东西,他怎么会忘记心中最向往、最美好的那个人。 “如果我在你的位置,也能做到你做的这些!坚信她、保护她……或者,我根本不会让她遇到这一切不平。”狄一秋突然涌上不甘:“明明,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可他就是比楚临峦晚生几年,他要承担的一切就是少了那么多,所以他就没有三哥这样能干、坚强、成熟。 “没有如果,一秋。从来没有。”楚临峦平静地看着他:“我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个开始远比你以为的要早。守护、守护……无论她在我羽翼下长成何等模样,我都会坚定地守护。”他苦笑一下:“虽然这样的感情,在半途中变了模样……” 从来都是爱,兄长的爱,男人的爱。可归根结底,他的爱延续太多太多年。 “虽然你的感情亦让人动容。”楚临峦搁下杯子:“可是,她从来都只属于我。” 回府的路上,天竟又飘落细碎的雪。 深出一口气,白雾缭绕间,雪花纷纷化尽,又迫不及待地接连落下。 他一夹马肚,略显冷冽的空气扑面,突然很想快点见到她。 金环的第一个孩子的确十足乖巧,也十分健壮。从有胎动起,每每他表示存在感时,都会极有力地蹬在金环的肚皮上。 楚临峦见过那种景象,她圆滚滚的肚子突然突出一块,隐约能看出脚丫的形状来,他几乎肝胆欲裂,好像生怕那臭小子太大力就撕开他宝贝的肚子钻出来似的。 当然,沙场上见惯了血腥却依旧吓出一身冷汗的大将军是不敢将这种恐怖的想象讲给兴奋的金环听的,只私底下不停地麻烦陈平。陈平虽然是个极尽职尽责的医者,却也被他紧张兮兮的重复提问问得神烦。 “侯爷,我觉得你病了。”陈平十足严肃:“而且病的不轻。” “什么?”楚临峦回忆了一番,他觉得自己身体很强壮,昨晚帮自家夫人运动时,托着沉了不止三十斤的金环,也一样发挥良好。当然夫妻这种私密事,他是不会告诉陈平这个外男的。他拧着眉:“陈大人,我不觉得我的身体哪里不适。” 陈平一本正经地挖苦他:“是的,你的身体很正常,可你的心病的不轻。产前焦虑,通常发生在产妇身上。噢,是你太宠侯夫人了,所以替她生病?” 楚临峦:“……” 两三天再没召唤过陈平出现。 居然说他心里有病!他这么坚定坚强坚韧不拔的男人,是媳妇和儿子的忠实支柱,他怎么会……因为金环快生产了就心虚心悸心惊胆战!他绝对不会! 楚临峦抹去头上的汗,随口问身边的人:“夫人在哪儿?” “夫人去花园遛弯了!”小丫鬟欢天喜地地应道。 “什么!”楚临峦抬步就往花园里跑,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尾音:“不是说过,没有我陪着,不许去花园那种地方么!外边天寒地冻,滑倒了看我不家法处置!” 啊……小丫鬟叹为观止。侯爷现在好像,说话越来越长了啊! 金环非常好。 这一胎太安稳了,从起初完全没有孕吐的烦恼,到之后按着陈平的食谱每时辰吃东西,循序渐进地进补,她除了开始胖的很快,之后身材和肚子都保持的很好,没有跟不上营养,也没有过分臃肿。 楚临峦日日陪她,无论是夜里还是白天,她一个轻微的哼哼,他就能将她调整到最舒适的睡眠姿势。腿抽筋这些问题更是小菜一碟,他按摩的手艺如今已经出神入化。 裴氏试探地同他提过添个暖房丫鬟的事,被他冷着脸拒了。裴氏又最疼她,也明白他们小夫妻的感情,之后再没揭过这茬。 真是完满啊~金环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夫人可是累了?”小桃红前些日子已经回家了,她家人疼她,讨了恩典叫她回家待嫁。金环大方地放人,并备了厚厚的一份添妆。如今翠袖回来伺候她一段时日,翠袖有两个孩子,也算是极有照顾孕妇的经验。 “不累。”金环夜里被照顾的太好,几乎不怎么醒。白日精神就足,她沿着青石路:“走到前面那个亭子里,再歇吧。” 她话音一落,蓝歌已经给身后的小丫鬟使眼色,几个小丫鬟就先一步跑过去拾掇布置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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