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觉得我视你如玩物?”袁牧眯了眯眼。 慕流云摇摇头,她还不至于自轻自贱到那种地步,更何况她也无法忽视这一段时间以来袁牧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和偏袒:“大人待我好极了,只是……您贵为郡王世子,而我是一个平日里摆弄死人骨头的小小推官,我们并不对等。 若是做彼此欣赏的知己,或许我还能陪大人多走一程,这样岂不是更好一些?” ----
第三五五章 平视 慕流云说完之后,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看着袁牧,等着他发话。 袁牧起初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慕流云,直把慕流云看得都有些冒冷汗了,才伸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 给慕流云倒了一杯茶:“你先喝口水,夸父。” 慕流云咧了咧嘴,端起茶杯来灌了下去。 “若是我想要一同走的,从来都不止一程而已呢?”袁牧帮她把水续上,开口说,“你说夸父追日,我可曾让你煞费苦心, 辛苦追逐过?” 慕流云摇摇头。 “我可曾高不可攀, 让你觉得触不可及过?” 慕流云又摇了摇头。 “倒是你,最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无头案的契机,能够和你直接打交道,你却想方设法躲着我,就连想要给你升官,让你调任提刑司,离我近一点,你都要推三阻四。 你来说说看,你我之间,到底谁才是夸父,谁才是太阳?” 慕流云被他说得几乎傻了眼,明明自己是那个出身草芥的人,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世子爷才是两个人之间表现更卑微的那一个了似的? 关键是,她觉得袁牧这是歪理,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若说不对等, 你我的确不对等。”袁牧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从来没有公平的正视过我。 我因你的才能而欣赏你, 因你的个性而对你心生倾慕,而你却只想着我的世子身份,因为这个而想要疏远我,你可有将我当做一个正常人那样,公平地看待过我?” 慕流云张了张嘴,心里无比委屈:“大人,怎么被您这么一说,倒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所以你觉得冤枉,觉得委屈么?”袁牧问。 慕流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当然委屈,她都委屈大发了! 这二十载人生里面,她一直都以男儿身份自居,除了查案子和守护老娘之外,什么旁的心思都没有,过得那叫一个心无旁骛。 这是头一回,她体会到了陌生的悸动,打从心底敬佩和欣赏袁牧,但是又不得不考虑横亘在两个人面前最现实的问题,结果现在被人说得好像糟蹋了别人的真心一样,怎能不委屈! “那你方才在对我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袁牧说。 慕流云愣住了,她看着袁牧,从他淡淡的面色里察觉到了几丝微微的恼怒。 “我同你说起我父亲当年的事,还有我的母亲,我做每一件事的计划从不瞒你,你要做什么,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和头脑。从头到尾,我都视你为与我比肩之人。 想当年,我父亲真心欣赏我母亲钻研机巧的智慧,你听了之后,还曾对此事称赞有加,为何到了我这里,我倾慕胆大心细,敢查验尸骨,为民请愿的女子,非但得不到赞许,还要遭到这般对待?” 说完,他也不等慕流云做什么回应,继续又问:“你可是担心我没有能力帮你重新以女子的面目示人?或是怕我护不了你和慕夫人周全?” “不是,我当然不怀疑这些!”慕流云立刻摇头否认了袁牧的话,“我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那么多貌美如花的高门贵女大人您都……怎么就偏偏……” “不要妄自菲薄。”袁牧拦住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像我这样的世子,大瑞朝上上下下大概有十一二个,但是天底下敢验尸会断案的聪慧女子,除了你我却找不到第二个。” 袁牧的话说得直白而不花哨,听在慕流云的耳朵里,心底里不由自主的往外冒甜水儿。 “我这个人很贪心,捡到了宝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袁牧见慕流云没有再说什么,微微松了一口气,温言道,“所以你不妨待我公平一点,不要试试都没有就往外推。”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慕流云要是还继续纠结,怕是连她自己都要嫌自己矫情了,于是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觉得这一番话说完,更不好意思对着袁牧了,起身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又转回身,到桌旁伸手抓过那一包香草,快步近乎于小跑的出了房间。 袁乙本来守在门外,忽然看到慕流云开门冲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着实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到门口去查看情况,结果看到袁牧坐在桌旁,手里捏着杯子,脸上挂着浅笑。 袁牧看到了袁乙,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袁乙赶忙想要替他关上门,袁牧招了招手,他停下伸手关门的动作,跨进门槛回手把门掩上。 “爷,慕推官……还好吧?”袁乙小心翼翼地问。 袁牧点点头,抬眼看了看他:“你都知道了?” 袁乙摸了摸后背脑勺,点点头,老实道:“是。” “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玉邕县的时候,推官半夜里中了迷烟,咱们进去救她,她却被烟给魇住了,您伸手去扶她,她嗷地一嗓子尖叫,伸手就把您给挠了…… 我就是那一次发现不对劲儿的,她那尖叫声就不是个男的能发出来的声音,平时也没多想过,只觉得推官瘦弱了一点,那天夜里一看她披散着头发,再一看那面相,就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女子了。”袁乙说。 袁牧点点头,慕流云当时的样子确实算是露出了破绽,袁乙向来心细,发现也不奇怪。 “你是个有分寸的,此事不要让那个愣货知道。”袁牧对袁乙嘱咐道。 “是,爷放心,我心里有数儿!”袁乙连忙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家爷口中的愣货就是袁甲,自己那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犯起楞来也是真要命。 “出去吧。”袁牧对袁乙还是很放心的,于是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袁乙推出去,帮袁牧把门关上,只剩一道门缝的时候,看到自家爷捏着杯子,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袁乙把门关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能看到一向沉稳的爷流露出这种毛头小子才有的表情,还真挺有意思的! ----
第三五六章 坏事 慕流云回自己房间歇了没一会儿,方才乱作一团的心绪才稍微平静了一点点,袁甲就过来敲门,说是衙差来了,廖家的人已经到了县衙,无论如何要见见慕推官。 慕流云整了整衣服,顶着两坨黑眼圈就出了门,跟着袁甲到了县衙堂前, 堂前立着两位四十出头,样貌和气质都很不俗,饶是满面悲痛,依旧没有半点失态。 看到慕流云走出来,王县令赶忙迎上来,拉着她向那两个人介绍道:“廖老爷,廖夫人,这位便是京畿路提刑司的慕推官,昨个儿后晌才到的咱们南顺县。” 从王县令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出来廖家在南顺县还是颇有些威望的。 廖老爷和廖夫人都赶忙朝慕流云看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看来看去果然是一个过去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不禁更加惊讶。 “听说慕推官昨夜……梦见了犬子?”廖老爷试探着开口,他的目光落在慕流云眼睛下面的两坨暗影上,似乎对早上听到的这个说法多了几分认同。 “我并不知道自己梦见的是不是令郎。”慕流云却没有立刻点头承认这件事,而是对他们说,“我只是昨夜梦中见到了一位公子,身子骨单薄,瑟瑟发抖, 脸色难看,向我哭诉。惊醒之后, 梦中之事过于真切,我也是半宿未眠,今早遇到王大人,便同他说起此事。 王大人问我梦中之人生得什么模样,我同他说了一下,他大惊,我这才知道自己梦见的便是廖家的长子,令郎廖文柏。 这个中机缘,也的确是让人甚感奇妙,只是到底能否帮到令郎,慕某也不敢断言。” 廖夫人的手偷偷拉着廖老爷的衣袖,轻轻晃了晃,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廖老爷一脸纠结,略微犹豫了一下,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慕流云说:“还请慕推官施展神通,帮我们弄清楚犬子究竟是怎么死的,遭何人所害,廖家一定铭记慕大人恩德!” “廖老爷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原本思及令郎有功名在身, 也听闻廖家在南顺县素来很有声誉,想着若是廖老爷和夫人不愿我们验看,那便算了……”慕流云客气道。 不等她把话说完,廖夫人眼泪簌簌落下,径直就要跪在慕流云的面前,幸亏慕流云和一旁的廖老爷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慕大人,我不管您要如何去验,只要能让我儿不再受苦,只要能找出那害人的凶徒,让我儿泉下瞑目,那就怎么样都行啊!”廖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感觉方才强装出来的镇定已经再也撑不住了,巨大丧子之痛的打击让她没有办法保持一贯的仪态。 “廖夫人节哀,我一定尽己所能,给你們一个交代,给令郎一个交代!”慕流云连忙说。 王县令也忙不迭叫人拉了椅子,安顿哭得有些虚脱的廖夫人坐下来,顺便安排衙差听慕流云的拆迁,协助她去处理验尸的相关事宜。 慕流云并没有打算用南顺县这边的衙差做什么,只是留了一个帮他们带路的,其余人手自然是袁甲和几个提刑司那边的差官。 她自己验尸的手法如何,慕流云心里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得了,南顺县这边的仵作不知道平时是一个什么水平,若是叫许多他们的衙差跟在一旁,搞不好非但帮不上忙,还因为大惊小怪而坏了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了殓尸房,慕流云套上了麻布罩衣,把头发也用布巾包裹起来,依着管理焚了皂角苍术那些,伸手掀开蒙在廖文柏身上的布单子。 这不掀开还好,慕流云事先想象过许多尸首可能的模样,结果这一掀开,慕流云不禁一股火冲上了脑门儿,瞪着眼前的停尸床,用手指指着那廖文柏的尸首,气得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推官,怎么了?”袁甲看了一眼那尸首,觉得干干净净地,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慕流云那个反应有摆明了是觉得尸首不对劲儿,于是赶忙疑惑地问。 慕流云喘了几口气,伸手去摸了摸廖文柏的头发和皮肤,又微微俯下身闻了闻,虎着脸转过头去,对身旁的袁甲说:“袁大哥,帮我去把南顺县衙的那个颇有经验的老仵作押来!” 她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袁甲一愣,立刻应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一把揪住殓尸房外头方才帮他们带路的那个衙差,叫他带自己去找仵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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