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谢重光倒也未必意识不到这一点,只不过现在他的处境摆在那里,虽然搏一搏未必有用,但躺平了就是死路一条。 好吧,换成是她,或许……啊呸!她慕流云是什么人!虽然她不是什么男儿汉大丈夫,那气节也是一 点不差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忠不义、猪狗不如的行径来! 袁牧被新帝问到头上,也只是笑了笑,看看谢重光,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回陛下,臣想说,谢大人这恐怕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信过了头,反而失了谨慎。” 谢重光一听这话,有些疑惑,却不敢轻易搭腔,生怕一不小心漏了别的破绽。 袁牧鄙夷地睨了他一眼:“谢大人能够确保这封所谓的通敌信准确无误的到达我的手上,不过就是因为我安插在蛮族传递消息路线上探子被你们的人发现了,所以你们将计就计,故意露出破绽,让我的探子截获了一封”重要信函”,而你们就等着这一封”密函”被交到我的手中,只要确定我的人进京来给我报信儿,你们便立刻参上一本,正好来个人赃并获。” 袁牧说着,停了一下,看着谢重光微微有些发青的脸色:“想必那个时候,谢大人应该满心得意,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没有仔细想过,究竟谁才是黄雀。” 从谢重光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一环出了岔子,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里面的震惊已经掩饰不住了。 伍执秋在一旁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大人也是过于急切了一些,竟然就急吼吼地叫张统领冲到忠勇郡王府来拿人,之后都没有亲眼看看有没有货不对板,只看到信封上的记号便十分笃定的呈交给圣上过目。”袁牧摇摇头,“殊不知这信封还是你们做了记号的信封,里面用来栽赃陷害我的那封信,却早就在我拿到之后的第一时间便付之一炬,这里面装着的,不过是我的贴身护卫写给他心上之人的一封书信罢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那张信纸展开来,让在场的其他人都能够看得清楚。 郑将军有些好奇,凑近了看了看,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老夫这个大老粗写字还不上台面的人!我当自己写字已经很龙飞凤舞,每一次给写折子递上京来的时候,都怕陛下认不出,现在一看这纸上的字迹,真是天外有天! 说起来也不怪谢重光,若不是我勉勉强强看到里头有”红果”二字,搞不好也以为是什么自己不认识的蛮夷鬼画符呢!” 慕流云一听到“红果”两个字,忍笑忍得肚子里都快要抽筋了,她悄悄扭头朝后面看,看到袁甲一张脸跟红灯笼似的。 ----
第六一五章 逐一解惑(中) 袁牧对郑将军点点头:“说来惭愧,我这护卫空有一身好武艺,平时我对他读书习字这方面倒是有些疏于管教了,这一封书信中情意绵绵,只可惜由于字迹过于潦草,竟如天书一般,旁人辨认起来的确不易,但是若是识得蛮文的人,倒也瞒不过去。 只可惜,张统领只从谢大人这里得到叮嘱,让他留意信封上面的记号,对于蛮文却是半点也不认识,所以没有发现信封中的东西早就被调了包,照着计划来了一个人赃并获,火急火燎押进宫里。” 新帝端坐于高位置上,听到这里,不禁冷哼了一声:“说到这个,还真是多亏了谢卿家,若不是你对张统领这般’委以重任’,朕还真没办法确定下来,这些年来朕身边蛰伏着的奸细到底是哪一个!” 慕流云回想前后两次有人到郡王府去拿人,一次是那位张统领,一次是陈副统领,前后两个人的态度和措辞的确差异很大,果然是“各为其主”啊! 而那位张统领蛰伏多年,这一次抢着想要立个大功,结果显而易见的暴露了,想必现在早就已经被关押起来,所以后来的诸项事宜都是对新帝忠心耿耿的陈副统领出面的。 “谢大人应该很好奇,陛下是什么时候出宫的吧?”袁牧继续“好心”地替谢重光解答疑惑,“我被以里通外国的罪名带进宫中,随后陛下又借故派人将久居塞外的慕先生也一并带入宫中,你一招走稳势必着急接下来的部署,又相信皇上身边有张统领替你盯着,所以不会有精力盯着宫中,最可能的便是派探子在宫外暗中留意着。 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前,慕流云和我父亲,还有江员外郎在郡王府那边将戏做足,稳住你们那些人,让你们觉得一切都是在按照你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待到宫中准备就绪,我父亲便会带回我和慕先生的冤屈无法洗刷,要被投入大牢等消息。 慕流云那日到宫门口哭诉跪求,想必谢大人是有所耳闻的,毕竟你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郡王府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慕流云有想要闯宫门的举动,你的探子一定会替你仔细留意,好随时准备向你回报消息,那自然就无暇顾及其他。” 谢重光眯了眯眼睛,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又忍不住怀疑,他沉默了半晌,开口问袁牧:“你说这些,都是在诈我吧?我不信你有这般本事,可以料事如神,将别人的每一步都预先猜得那么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并非我料事如神,而是谢大人你司马昭之心。”袁牧摇摇头,“慕先生被从蛮族救回来之后,在知道了蛮王的脾气秉性,还有他这些年横征暴敛,抓壮丁充当兵士,打量锻造兵器的这些举动,不难猜到他的意图。 而这些年来暗中利用伍大人的私心,叫你的党羽通过吏部将各处有矿藏的地界都交给一些酒囊饭袋来掌管,每每有人碍事,或者蛮族行踪暴露,你又总是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周围,杀人灭口,隐瞒踪迹,若说不是与蛮王相勾结,也很难有更合乎情理的解释。 谢大人现在是不是都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那日你以为是蛮族赶来接应的队伍,结果却是郑将军的副将?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想着,蛮族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 谢重光没有作声,虽然没有大大方方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袁牧的猜测。 这时候,郑将军开口对新帝朗声说道:“陛下,臣有一事还没有来得及禀报!蛮族那边发生了一些乱子,明王夺了王位,蛮王在暴乱之中被愤怒的部族百姓斩杀于乱阵之中了!” “什么?!”新帝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谢重光倒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谢大人为何如此惊慌?”新帝看向谢重光,语气听起来似乎是平淡的,但是又蕴含着这许多年来忍辱负重积攒下来的怒火,“莫不是之前还盼望着蛮王能够在我发落了你之前,带兵攻入京城,解救你于水火之中?” 谢重光面如死灰,抿着嘴不吭声。 他此时此刻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开口辩解的余地,若是说意识到自己着了袁牧的道那会儿,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这会儿一听说蛮王都已经在暴乱中死掉,就彻底灰了心。 “其实谢大人果真是一个心思缜密又极其小心的人,只可惜,这么多年能够让你蛰伏在暗处操控一切,凭借的是你的小心谨慎,现在让你功亏一篑的也是你的小心谨慎。” 事到如今,袁牧也不卖关子,一副死也要让谢重光死个明白的架势:“故意露出马脚让你们发现的探子,不过是我们放出去的’蝉’,为的就是引着你们这自以为是’黄雀’的’螳螂’乖乖上钩,而真正的’黄雀’依然暗中盯着你们每一个传递消息的环节。 谢大人将自己与蛮人联络的秘密’驿道’拉得很长,中间设置了许多环节,以确保除了蛮王之外,中间传递消息的其他人都无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免得在大事未成之前就先暴露。 然而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环节越多,就越容易出现纰漏。 你能叫人故意卖个破绽,好确保我在明处的探子拿到那封足以证明我与蛮人有勾连的通敌信,我也一样有办法让你的人拿着被调了包的书信去通知蛮王。 虽然谢大人为人妥当,一心想要求一个两面稳妥——若是谋反成了事,便与蛮人瓜分大瑞疆土,若是谋反不成,有我这个替罪羊在前面洗脱不清干系,也可保你平安。 只可惜,机关算尽,到头来纸也仍旧包不住火。”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谢重光现在哪里还有当初稳操胜券般的神气活现,脸色越来越白,嘴里面喃喃自语着,无法接受自己的一盘大棋竟然被对方掀了个干净,“我为此特意学了很久,练了很久,是不是我写的信,他们怎么会看不出!” ----
第六一六章 逐一解惑(下) 新帝一听便笑了,冲站在慕流云身边的慕老爷看过去:“说到这个,朕这几日与慕先生几番畅谈,可谓是收获良多!慕先生见多识广,让朕知道了许多被困在这宫中所不知的趣事。 之前子仲与我说慕先生精通蛮文,倒是没有提你的这位岳父泰山还有临摹笔迹的本事,别说是区区一页蝌蚪文,就是古之名家的墨宝也能够仿出七八分风骨,令朕大开眼界。” 没有人回答谢重光的疑问,但是谢重光却已经听得明明白白,自己写去的信自然是慕老爷防着笔记又重新写了一封,只怕是里面的整个计划就都被篡改。 郑将军顺势对新帝说道:“陛下,臣这里有明王派人托臣带进京来的盟书,他说蛮族这些年因为蛮王好战,横征暴敛,百姓也苦不堪言,若两国战火不断,最终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他素问陛下仁德宽厚,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明王自己也深以为然,所以请求与我大瑞签立盟书,永结友好邻邦,互不进犯。 明王书信上说,这些年来,他在慕先生身上受教良多,越发明白贪念永远不会有被填平的时候,人之本性也不会轻易更改,蛮王即便夺了天下,也还会希冀更大更远的疆土,那蛮族百姓也将是永无宁日。” “听说这一次,明王与郑将军的配合还算默契?”新帝问。 郑将军点头答道:“确实如此!蛮王应该是对慕先生拟的那封书信毫不怀疑,还以为这谢狗贼有天大的能耐,已经夺了虎符,只等他去接应,于是便依着信上的日子,率兵出发,到了北境我的防线上,被我带着一众将士,给他来了一个迎头痛击。 那蛮王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发现兵力上敌不过我们,便想着回去搬救兵,没想到逃回去发现明王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他这一走,趁机就夺了权! 就蛮王死的那个场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陛下形容!太惨了!跟刺猬似的!” “史将军的这一身装扮,便是那个时候得的吧?”新帝问郑将军的那名副将。 副将施抱拳礼,应道:“回陛下,正是如此!这衣裳和兵器,都是从蛮族兵将那里缴来的!我让我们的人都换上了蛮人的衣服,果然到了京城之后,谢重光那老贼就以为我们是蛮王派来接应他的,立马就打开宫门出来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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