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前痛快答应下来,可现在,一想到他一边对着自己关怀,可心里却视着那南越公主为天上明月,仰视敬爱,宁芙内心便十分不是滋味。 甚至恼到要无视自己承诺,明日根本不想见到他! …… 公主不在,柏青方才敢迈足进内寝的门。 自上次无意间碍到主子的事,自己就没得过一次好脸色。 进屋,见少主躺在榻上神色疲倦地阖着目养神,柏青只得摇叹,明明自己都已经虚弱成这般,却为了叫小公主多过来几次而劳费这么大的心力。 他不敢唠叨劝言,只好敛息上前欲帮少主掖掖被子,却不成想刚刚动手,对方便骤然开了口。 原来主儿阖目休养却根本没睡,柏青不由吓得受惊一凛。 “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柏青垂目退后几步,回神后才躬身回说:“回少主话,雍岐先前布在大醴的暗旗的确不少,可是想要正式启用却要寻到暗旗之首北修大人,而如今我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这公主府内的隅仄偏院,想要出府都难,若想寻得北修大人相助,恐怕并非易事。” 韩烬眉头不舒,他自知此事没有那么容易。 北修从未正式露过面,连他都不知晓北修如今姓甚名谁又潜在何处,甚至是否在朝为官也无人详知,可如若不能得这些暗桩的助力,凭他如今这副残躯,别说重回雍岐,恐怕连踏出这公主府都成了难事。 雍岐郢都如今的局面糟糕透顶,他绝不能在大醴久留,可先后在西渝和东崇冒死寻药,他身上所受伤势实在太重,纵药物已被另一手下柏松千里奔袭送回郢都,可母亲和小妹的伤情棘手,他做不到半点不挂心。 因愁绪积郁,韩烬猝不及咳出一口黑血来,先前在小公主面前掩饰的从容之态不再,他狠狠攥紧床榻木质边沿,阴恻恻地开口,“杀他,杀他!” 柏青见少主又要进如魔魇梦,忙跪行至前安抚道:“主儿,大殿下已死,我们的仇已尽报了……眼下主子好好养伤,定能早日返回故土,何况三殿下在郢都得到消息,也定会派人来寻。” 韩烬重重喘着气,神思稍回,可眸中冷意却未消,“怕是我死了,才算真的如他所愿。” “怎会,三殿下可是被主儿一路扶持上位……” “那又如何?” 不轻信别人,是韩烬从幼时便学会的安身立命之法。 母妃位卑,父皇孱弱,大娘娘商氏一族长久把控雍岐朝政,从小到大,他因展露出过人的天资而受尽凌虐,卧薪尝胆多年,他拿战功保护母亲和妹妹,几乎成了大殿下的杀人机器,没感情,妄人道,他是被神诅咒的存在。 可三年前,因偶然间瞥到一双太过美丽明亮的眼睛,叫他第一次生了要抗争命运的冲动,恶极如他,也妄想去碰天上皎明的皓月,他明知不配,却忍不住贪图了执念,纵然那月从不会垂眼于他。 可他终究不干净了,大殿下放出的一场蓄意谋杀的大火,差点要了他唯二两个亲人的性命,母妃因此失了双腿,小妹更是在花季年岁,被大火残忍烧灼毁了容貌…… 自此,雍岐内战正式挑起,他杀人如麻,付诸暴虐,用尽三年时间将大殿下与权倾朝野的商氏一族彻底诛灭。 然弑兄者,无德上位。韩烬无意与文臣舌战,于是亲手扶持三弟韩炘上位,后自封摄政王,以辅政权。 为覆灭仇家,这三年来他根本活得不像人,更不必提及儿女情长。 可仇刚报,母妃的情况骤然恶化,他这才不得不冒险,亲自去西渝毒瘴深林采集百稀灵芝,又不远万里赴东崇,于深泽战大鳄来取畜生的胆。 药取齐,他亦倒下。 后在折返路上遇到南越献奴的队伍出现暴·乱,他与柏青因斗鳄负伤,武功尽失,这才无奈被捉去充补人数,他的另一手下柏松伤势较轻,只得临危受命,拼死逃生,这才将续命的药材护送出。 而他与柏青,阴差阳错间以奴隶身份被送进大醴。 他更没想到,能再见到他的月。 情浓,欲重。他一边不敢用自己脏劣的目光去看她,一边又克忍不住,于梦魇中一遍遍的抵死缠弄,疯魔一般地去浊污明月的身。 他卑劣地肖想了她好多年,好多年。 可再次相见,他窘迫尘微至极,甚至成了为她踮脚都不配的奴隶。 当被她怜悯地扫过一眼,他心脏都险些被剧痛撕裂,于是恨意暴烈滋生,他只想叫她讨厌他。 可……她竟会被自己失控弄伤。 于是情愫至深,再难遮掩,更无法做到真的无动于衷。 他根本……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一眼误终身,公主的魅力~ —————
第9章 宁芙今晨起得晚,醒来后也不复前几日那般匆忙赶着出宫去,她只悠闲模样的坐在铜镜前仔细梳妆,手侧的步摇朱钗红绿绯靛换了一支又一支。 两贴身侍女在侧有所困疑,只得出声问道:“公主,用过早膳后,是否还要叫小李子去吩咐备车。” 过了一夜,宁芙心头闷气还没尽消。 闻言,她眉梢微扬,哼了口气就将手中那支金镶珠翠挑簪重重拍在桌上,而后努嘴说道:“不去,待会我要到未央宫请安,再陪同母后与大师一道诵经。” “是。”婢子恭言。 前几日宁芙一心扑在外,隔了几日再去未央宫,方才知晓今日是慧空僧尼暂居宫内的最后一天,她陪同母后虔诚诵完最后一段经文,便主动提议要亲自送一送师太。 出了未央宫宫门,两人沿着花园走过一段庑廊,避讳着左右无人时,宁芙失礼将师太暂留,又将婢子遣离方才开口言道。 “得知慧空师太常在寺赐缘签福,故而宁芙冒昧,想替闺友向师太请来平安符,以趋祸难,招守佑。” 师太合手礼致,微躬身道:“公主陪同娘娘虔诚心诵经文,心诚福至,自该得佛祖庇护。” 宁芙回施了一礼,收下师太从袖间拿出的结福,对方刚欠身要走,却被宁芙犹豫着再一次拦住。 “师太请止步,宁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 刚过巳时,宁芙按捺不住的到底还是出了宫,她心里欲盖弥彰地反复强调,说自己此番出宫只是为了给言笙送去平安福,保佑她伤势早些康复,快些恢复成往常那般威风凛凛的巾帼女将军模样。 她来将军府的次数不少,进门轻车熟路,如今谢老将军和谢钧哥哥皆带兵在外,宁芙刚进府门,便被谢言笙的婢子金菊笑面迎上,之后直接将她引去了内院。 宁芙实没想到,谢言笙才刚刚伤势好转,有了下榻的力气,便一点不知爱惜自己地练起刀枪来。 她瞬间拧起眉,提裙迈开步子就要上前去拦。 “言笙,谁许你现在就动刀动枪的!” 谢言笙这才注意到她,当下生怕剑气会伤她分毫,于是紧急制停,后背都跟着吓出一层冷汗来,“小祖宗,哪有你这般直往人剑上撞的,伤到可怎么办!” 在私下,谢言笙面对宁芙并未如先前那般恭敬,没有宁桀在场,她与宁芙的私下相处要随意自在得多,倒不是她放肆不顾礼,而是宁芙比她更讨厌那套缛节,但在人前,两人还是能装便装的。 “谢将军武艺这般好,难道还握不稳手中这把落影枪?” 见谢言笙停了动作,宁芙这才笑盈盈,她面上未露一点差点被伤的心有余悸,明显的十足信任眼前人。 谢言笙将虎头枪重新放置回枪架,回身言命婢子去沏些好茶,还特意吩咐,给公主的茶具要是那套青白釉叶脉纹花盏,旁的俗物可入不了这娇贵小公主的眼。 两人挨坐着叙话,宁芙看着院子到底有些冷清,便又言道:“老将军和谢钧哥哥可有捎信言说归期否?两月之后便要秋猎,若谢钧哥哥到时赶不回来,那我二哥可是遇不到对手了。” 谢言笙点点头,眸中却现忧色,“应是快回了。眼下天下局势不稳,西渝、东崇两国左右夹合,素来对我大醴朝虎视眈眈,更不必说北方的霸主雍岐国刚平内乱,定是即将也要有外扩打算。如今父兄领兵在外,虽先后大胜南越和扶桑,可小国易威慑,北边的豺狼却依旧难防……” 谢言笙是沙场军武之人,话赶到这,关涉天下时局,她是一说便止不住口,可看着宁芙的神色由天真烂漫一瞬蹙眉转忧,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多,徒惹到公主跟着伤神。 她话音一转,赶忙止住,“芙儿切莫多忧思,方才我说的那些都不是眼前事,是我嘴巴无遮拦,寻个唠叨,万不该拿营中事来扰你的心。” 宁芙本听得认真,闻言却是不由一愣。 从小到大,不论父皇母后,还是众位哥哥,从来都是惯养着她,一点风浪也不舍得叫她历经,宫里宫外,稍骇闻点的逸事她便听不到,更不要说边境沙场,那些见血腥的残戾。 其实,她并没有大家想得那般软弱娇柔,也不是娇滴滴只会啜泣眼泪,可大家总下意识在保护她。 宁芙定睛,目光认真看过去,“言笙,你自小与父兄历过战场的凶险,能否跟我说说,那究竟是怎样的场面?” 谢言笙喝茶的动作稍顿,抬头神色严肃起来,“那些打打杀杀的污糟岂能入公主的耳?” 虽有预料,可宁芙还是不禁面露失望之色,她喃喃,“你与二哥,还有谢钧哥哥都一样,从不肯对我言说这些,纵知晓外面的世界海阔天空,可我的天,却只有这宫墙顶上的一小片蓝。” 她无责怪之意,只是惋叹。 见谢言笙一脸为难的神色,宁芙便不再强求,于是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战场上的事不能与我说,那你与我二哥的事能不能说?自从崧山剿匪回来,你们行止便奇奇怪怪,别以为能瞒过我的眼。” 这话似比方才要她言述战场见闻更严重几分,谢言笙闻言,简直如临大敌一般,坐立都难安。 又看了眼侍女不在近旁,她这才将紧绷的思绪放松了些,“没,没有的事。” 宁芙却不依,撒娇又耍赖地非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谢言笙是被她磨得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低声艰难开口。 “我中的那支毒箭,其实……其实是为太子殿下所挡。” 宁芙不明白,“既如此,你为何自回来便总对我二哥避之不见,怎么说你也是立了功劳呀。” 谢言笙罕见露出女儿家的赧意,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眼神也瞥落到旁处。 “当时剿匪遇阻,士兵四处分散,殿下与我又落单,一时情急之下,便……便帮我吸了毒。” “吸……毒?”宁芙眨眨眼,诧异地用手捂住嘴巴。 又想起言笙的伤在锁骨位置,脑海里便不由联想出些画面,她哪里经过这些,于是也跟着悄悄红了脸。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2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