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糕很好吃,可是韩江让人准备的膳食更加美味。 刚捞上来的活蹦乱跳的白虾,摆着尾巴胖胖跃动的大鱼,摆着钳子耀武扬威的蟹将军,还有粉生生多孔甜脆的白藕…… 全都又鲜又甜,只是简单地烹饪一番,就能鲜掉舌头。 因韩江交代过,避开康乐不能吃的烹饪方法,只把虾烫了,配一小碟醋;鱼片成片,合着豆腐炖成一锅奶白的汤;蟹用花雕浸了做成熟醉蟹,再拌一盘糖醋藕…… 还有机灵的小厮采了莲蓬,折一只荷花,装进小竹篮里送了上来。 康乐果然很喜欢,捧着小花篮爱不释手。 韩江看了那人一眼,淡声道:“你倒是有心,赏。” 虾又甜又脆,鱼汤和很好喝,酸酸甜甜的糖醋藕空口都能吃下许多,康乐都很喜欢,唯独对红彤彤的蟹将军碰也不碰。 韩江伸手为她碗中添满鱼汤,眉毛一挑,问:“不喜欢吃蟹?” 康乐粉粉的嘴唇吹了吹夹在筷子尖上薄薄的鱼片,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怎么吃。” 从碧刚跟着下人吃完饭,进来听到这句,立刻上前来道:“奴婢来伺候。” 大闸蟹味美,但吃起来着实不易,讲究些的专备蟹八件,吃得讲究精致。 从碧虽自告奋勇,但也着实不太会。韩江看了片刻,道:“你退下吧,我来。” 从碧尴尬地收回手,站在一旁。 韩江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指腹带着经年累月提笔的薄茧,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实则上手很干净利落,轻巧地把蟹肉剥离出来,放到碟子里,又推至康乐面前。 康乐犹豫着,忽然想起他是渔家出身,后来多年从未提过,上次宫中遇见苏柔特意为他送从东海带回来的食盒,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想必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 不爱吃,却又陪着她。 康乐迟疑片刻,见这满桌河鲜,颇为束手无策,只能把糖醋藕往他面前推了推,软绵绵道:“你吃这个。” 她心中想什么都放在脸上,韩江这样七窍玲珑心,一眼望去,看得清清楚楚。 不由地失笑,他心中领情,却故意为难,懒洋洋道:“我亲自为公主拆蟹,公主就只给臣吃这个?” 那还有什么可以吃呀?康乐满脸为难。 韩江自用了热水净手,香胰洗了三遍,才用锦帕擦干。见小公主一脸无措,他余光一瞥,见小竹篮里几个巴掌大的莲蓬,像是开在荷花下的翠色花朵。 他示意:“臣要吃这个。” 小公主心中歉疚,自然任他予取予求,也不假手他人,自己取了小花篮,一双柔软白皙小手,捧着比她手掌还要大的莲蓬,用银剪刀把莲蓬剪开,低头认真地把莲子一个个取出来放入小碗中。 她低头弄得专注,没看到韩江倚着窗,看向她的目光比湖水还要温柔。 好不容易弄了一小碗,康乐如释负重地抬起头,捧着小碗,献宝一样地捧着韩江,轻软笑道:“我弄好啦,有一碗呢。” 韩江也跟着笑,目光落在被剪得凌乱的莲蓬上,慢又轻地说:“低头弄莲子——” 他目光一转,又落到康乐身上,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噙着笑,慢吞吞地补上后半句:“——莲子清如水。” 康乐读过西洲曲,但向来是乖乖从头到尾一句接一句,乍一听,没有反应过来,暗自念了念,念到“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顿时红了脸,把碗搁下了,羞恼地偏过头不肯看他。 可韩江不止不肯乖觉收敛,还得寸进尺,笑着把莲碗接到手中,两指捏着康乐辛辛苦苦剥的莲子,在指尖滚乐观,朗笑道:“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恰一阵风起,鼓着窗前素纱摆动,他眉目如画、意气风发,如同鲜衣怒马的少年一般,洒脱自在。天地无一物,只他和康乐永在。 用了饭,康乐有小睡的习惯,韩江依着让人备了房间休憩,湖面水波轻轻晃动,带着船身慢悠悠地摇,这一觉倒是比平日里更加酣眠。 康乐醒来时,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只有放在枕边的栀子花芬芳提醒着她还在船上。 从碧见她醒了,进来伺候梳洗。康乐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因刚睡醒,声音软绵绵地哑着,小猫挠爪似的声音道:“韩江呢?” “韩大人在外间呢。” 穿好了外衫,头还未梳呢,康乐眉眼已恢复灵动,踩着鞋要去外间寻韩江,从碧只能无奈地拿着梳子跟上。 外间有一张书桌,备了笔墨,帘子拉起,外面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湖光山色,韩江就坐在书桌前,背对初夏清新的美景,握着笔,垂眼批着一份份奏章。 康乐脚步迟疑,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扰。 韩江却已听到她声音,抬头看着她,一怔:“怎么刚醒就跑出来了?” 康乐以为在自己休息的时候,韩江应当也去小憩了,或者,是闲适地倚在船边,慢悠悠地享受美景,而不是离了宫,还要在不用陪自己的时候,让人用小舟把奏章送来,握笔批奏。 她看了一眼韩江手指上的薄茧,乖乖道:“醒来没有见你,便想看到你。” 韩江坐在书桌前,眉眼总是冷漠平静的,此时却柔了下来,轻轻地笑了一下,张口,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莲子清如水也好,南风知我意也罢,那都是别人的话,他心中有万千古诗词,却没有一个是他的,能回应康乐那句简单的“想见你”。 哪怕睡醒前刚刚见过,醒来时你不在我身边,我便开始想你了。 他手中还握着笔,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也坐得方方正正,他先是失语,然后失笑,回过神来,奏章上已落了一滴墨痕,索性搁下笔,只拿目光专注地看着康乐。 康乐却迟疑,怯怯地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韩江回应,顿了一下,似是强调,又说了一遍:“从来都不是打扰。” 康乐松了一口气,从碧也赶紧追上来,轻声提醒道:“公主,发还未梳呢。” 康乐身子不大好,肤色白,唇色粉,一头长发却乌黑油亮,像一捧柔顺光滑的乌云。 在船上不比在宫中,便没有再梳早上的飞天鬓,改成垂桂鬓,虽简单些,但两缕头发乖乖地环在耳畔,像是一只长耳朵的乖兔兔,可爱又俏丽。 康乐爱惜地捧着那朵栀子花,惋惜道:“那就不能再戴它了。” 那栀子花康乐虽爱惜地照看着,但已经有些蔫儿了,虽闻着还香,但花瓣已经泛黄,瞧起来不大好了。 她记挂着宫中那一捧,忧虑道:“也不知琉璃瓶能不能好好养着它?” 从碧哄她:“泡着水呢,定是好好的,公主回去了,也还开得极好。” 康乐贵为公主,富有四海列国,却为一捧随处可见的栀子花忧心皱眉,只因,那是韩江一早骑着马,带着一身朝露送来的。 韩江自康乐露面,亦扔了笔,哪怕康乐并未同他搭话,揽镜乖乖束发也好,皱着眉头忧虑宫中栀子花也罢,他都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放松,嘴角噙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淡淡笑意,专注地看着她。 康乐不懂朝务,因着顺宁帝的放任懈怠,她也觉得那应当不是很重要。 可是韩江病了,第二日却又入宫去议事殿了,休沐在韩府也会召人议事,甚至青堤游湖,都会在午间小憩的时候批奏折。 康乐关切一句:“是不是很忙呀,要不,我们不玩儿了,现在回宫吧。” 韩江轻描淡写道:“不必。” 而自康乐午睡醒来,他也果然再没看桌上奏折一眼,乘着小舟的人来取批阅完的,捧着奏折,看那未写完的字迹和落下的墨点沉默,然后低着头乖顺地同康乐公主问好,再乘着小舟,不掀起任何水波地轻轻滑去。 下午,没了没眼色的人来打扰,康乐跟在韩江身边,学着钓鱼钓虾,虽然自己没钓上来几个,可是快乐又捧场,不管谁钓起的,都会睁大了眼睛鼓掌道“你好厉害啊”! 她赞得真情实意,别人听得信心百倍,就是一下午边玩儿边钓,也装了一桶虾一桶鱼。下人们又去采了莲蓬荷花荷叶,满满当当地装了好些。 康乐今日玩儿得很开心,直到夜色将近仍意犹未尽,从碧不得不提醒:“公主,该回宫了。” 韩江本还欲带康乐回韩府用晚膳,忆起他当着云贵妃和赵楚韫的面把康乐带走,她们特意交代的“下午早点回去”,看了眼天色,便没有再留人。 只是把钓来的鱼虾,还有莲蓬都让康乐带了回去。 这么多东西,都是新鲜的好吃,迎春殿用不了这么多,便给云贵妃和顺宁帝各送了一份去。 云贵妃早知道韩江陪着康乐出宫去玩了,收到倒也没说什么,只问了问康乐玩儿得开心不;反倒是顺宁帝神色淡淡,并未多问,让宫人收下了。 康乐中午吃了好些,晚上便不大有食欲,吃了一小盏燕窝,喝了一杯牛乳,便困倦地打着哈欠,从碧想要让她活动下消消食再睡,见她抱着瑶光坐着,真的连眼都快要睁不开了,只得作罢,哄着洗漱过睡下了。 第二日,从碧见天色还早,想着康乐昨日对栀子花和荷花的喜爱,便出门去,想折几枝花回来插瓶,哄康乐开心。 她折了几枝漂亮的绣球,正往回走着,心中想着该用哪只瓶子插的时候,余光一瞥,竟看到了韩江。 这么早,他在这里做什么? 从碧对他行了礼,韩江淡淡颔首,回头看向殿内,问:“康乐公主还未起?” 从碧点头,恭敬道:“公主昨日累着了,昨夜睡得沉,此时还未醒呢。” 韩江皱眉,回想昨日的安排:上午坐着听顺宁帝议事,然后乘马车出宫,在青堤乘船至傍晚,在船上吃了饭、午睡、钓鱼,然后回程。 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劳累的行程。 他耐下性子,仔细又问:“绵绵昨夜何时睡下的?” 从碧:“昨夜戌时。” 戌时至今,该有至少五个时辰了,韩江不再犹豫,吩咐道:“去请公主起床。” 从碧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睡太久了也不好,只是听韩江这样越俎代庖地吩咐,不由地要再多问一句,她客客气气道:“不知韩大人一早来寻公主,是有什么要事?” 韩江亦答得坦然:“无事,来陪她吃饭。” 从碧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是疏离漠然的模样,只是—— 昨日一整天形影不离,傍晚才分开,夜里安歇着,一大早就来寻人,公主未醒,还要把人唤醒,只为只为陪人吃顿早膳? 韩大人,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有些太黏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韩江:知道,但不打算改,谢谢感谢在2023-08-15 20:26:47~2023-08-16 21:0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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