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赵霄,担忧道:“弟弟,我觉得父皇不是那种真的对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人,真的要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发生,他不会不知道的。” 赵霄把事情思考了这么久,却一点用没有把顺宁帝考虑在内,诚然他这数十年的时间都是摆在京都的一个华丽无匹的花瓶,不理朝政,整日风花雪月,但是—— 明明康乐和宁思明接触,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依然还是知道了。 “而且,”康乐犹豫着小声道:“父皇似乎并不顾念父子亲情,赵媛芸是犯了一些错,但罪不至此,他还是给了她最苛刻的惩罚,直接把人赶走了。” 所以,即便苏家最后没有成功,赵霄调兵的事情一旦暴露,顺宁帝不见得真的会心软留情。 康乐已经说了许多,云贵妃擦干眼泪安静地听着,她知道其中凶险,闻言轻蹙眉头缓声道:“许是你们年纪太好,皇上又太久不理事,对于皇上的为人不甚清楚。” “但,数十年前,他是真正的铁腕冰冷,运筹帷幄。” “先帝去得急,虽然没有留下遗诏,但他身为太子继位也是名正言顺,但几大世家借机生事为难,步步为他设阻。” “先前苏家是最鼎盛的,也是最嚣张的,说一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可是你瞧瞧,如今苏家可还有那般的气焰,早已成为丧家之犬,如今也不过是拼死一挣罢了。” “那都是皇上的手笔,用了两年时间,各个世家销声匿迹的销声匿迹,残留一口气挣扎的苟延残喘。” “皇上下手不留情,各世家也决绝,宁死把财产烧的烧埋得埋,寻不到踪迹,恰逢连年大灾,国库里没钱,却又亟待赈灾,皇上扭头又和苏家合作,给他们渡了一口气作为条件换了一大笔钱,还娶了苏家的姑娘进宫。” “后来还……”云贵妃看着康乐,犹豫了一下,说:“后来他知道徽安皇后是天下富商的独女,又身子不好,在寻一味珍惜药材治病,他便允诺太医院及库里药材随她调用,以此换钱,还许了皇后尊位。” 康乐一怔,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父母的渊源。但那已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了,还记得母后是个冰肌玉骨、傲雪欺霜的美人,父皇总是跟在她身后弯着眉眼叫“姐姐”,纵然得了母后冷淡神色也不以为意。 她回了神,总结云贵妃讲的话说:“所以,父皇以前是个很厉害,既有手段也很冷情的人。” 能把自己抵押上秤,连自己都不怎么在意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的在意旁人呢? 能说的话都说了,每个人也都表达了担忧,但没有人强迫赵霄,她们都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赵霄这次沉默了许久,手中的刀沉重得像一座大山,几乎让人抬不起手来。 如何选?如果苏家私兵冲破宫门,自己身为他的心头大患,必定首当其中;可若召城防营相抵,事后追查,自己依然难逃其咎。 而把希望都寄托在耽于玩乐了十年的顺宁帝突然大发神威,把苏家人全都挡住?赵霄觉得这还不如去求神拜佛呢。 这时,那位白胡子慢吞吞的新夫子教的“欲速则不达”,宁思明那句语焉不详的“便有雄心壮志,留待来日,未必不可期”,还有韩江毫不避人的让康乐明日便搬去公主府住。 赵霄神色突然坚定起来,他狠心道:“左右都是绝境,索性放手一搏,至少能把生死握在自己掌心。” “我立刻让人出宫去城防营送信!” 这便是还要召城防营的意思了。 他既有了主意,云贵妃也不再劝,只是温柔道:“楚韫,你带绵绵走。” 赵霄一惊,扭头要劝,云贵妃摁住他的手,交代道:“先办正事。” 赵霄红了眼,转身去找亲信快马加鞭送信出宫,赵楚韫闻言也不犹豫,拉上康乐便脚步匆匆往外走。 康乐扭头想要去看云贵妃,却被赵楚韫拉住不许回头。 赵楚韫脚步未停,边走边说:“此时宫中还未生乱,贸然出宫困难重重,等乱起来时,父皇寝宫和淑华宫首当其中,迎春殿应当暂时无事。现在,我先送你回迎春殿。” “你的四个侍卫中有一人是韩江安排的,他很厉害,你要跟着他,他一定会保护你安然无恙的。” 康乐听到不对,扭头问她:“长姐……” 康乐体弱,偶尔会梦魇,据说是元气不足所致,若在屋里挂一把兵器,便能安寝。 迎春殿里有一把长剑,赵楚韫抬手取下,握着剑柄拔出一截,利刃寒锋,锐不可当。 康乐皱眉,噙着泪牵住她的衣角,赵楚韫抬手,动作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轻声道:“绵绵乖,你就在这里,不要让我们担心,好不好?” 康乐擦干净眼泪,哽咽点头道:“好,我不拖你们后腿,我就在这里,乖乖的,等你们来接我。” 赵楚韫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转身扭头离开,背影决绝。 韩府,一个时辰前,管家匆匆敲响书房的门,声音紧张道:“主子!刚得到的消息,苏家突然把时间提前到了今天!” 韩江还是一身黑衣,闻言皱眉,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对这个时间不喜。 管家屏息,以为韩江会按照计划立刻把安排吩咐下去,却听韩江问起:“跟在绵绵身边的人身手如何?” 管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回道:“那三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且是下了死令的,无论如何也要护康乐公主毫发无损,康乐公主不会有事的。” 哪里只有赵楚韫说的一个,早在以前,韩江已经无声无息地把她身边的侍卫换走了三个,替换成自己的人,就是为了今天。 见韩江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管家犹豫着补充道:“而且,这一场乱也不会持续太久,康乐公主的迎春殿应当不会受到波及,更没有什么危险。” 韩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终于肯开口了,他淡声道:“半个时辰后,让人去给赵霄递个消息。” 听到说正事,管家打起精神,记下了,又道:“大皇子让去追踪的人,也已经在我们的引导下发现了不对,主子可另外有吩咐?” 韩江抬了下手,漫不经心道:“那个冲撞了绵绵马车的人,杀了他。” 管家额头上浮出冷汗,点头记下。 宫外,王叔馄饨摊上,宁思明楚靖远楚艳阳一人一碗馄饨,吃得满足快乐。 楚艳阳拍拍肚子,满意道:“吃饱了。” 她见宁思明掏出钱袋付账,不由地抱怨道:“今天人也太多了吧,我一路上都听到好些人说钱袋丢了,还哭了呢。” “唉,”她叹息:“可惜我没看见贼,不然就能抓住,替那些人寻回钱袋了。” 楚靖远闻言也叹气,说:“可千万别,我担心你会失手把人打死了。” 楚艳阳顿时气恼,邦邦给了他两拳,让他先体验一下去世的感觉。 宁思明笑着来调停:“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似的闹,兄友妹恭,赶紧的,松开手,都回家睡觉去。” 楚艳阳闻言打了个哈欠,终于放过了楚靖远,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余光一瞥,却突然看到一个溜着墙根鬼鬼祟祟的人影。 嗯?是贼! 被楚艳阳惦记了一晚上的贼终于出现,楚艳阳顿时精神了,一双眼睛灼灼如火炬,盯着那个畏畏缩缩的人影,大喊一声:“哪里跑!” 她不喊还好,一喊那人好似受了惊,噌地一声窜起来就要溜! 见这人明显不对劲,又担心妹妹掌握不好分寸,楚靖远也追了上去,两人围攻,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人打晕制服。 “这人还挺厉害的。”楚艳阳点评道:“我们两个一起都被他差点跑掉。” 楚靖远也觉得他棘手,便对他偷了啥更加好奇,只是摸遍全身,也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为什么是信?” 楚艳阳也好奇:“偷的什么信这么重要?思明哥哥你来看看。” 听到有人喊,宁思明走过来,看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贼,立刻皱起眉头,捏着他的左右手各看了看,立刻正色道:“把信给我。” 楚靖远把信递给他,宁思明小心地拆开,飞快似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死紧。 楚艳阳立刻紧张起来,不安道:“我们、我们是不是打错人了啊。” 宁思明看着那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见的字迹和印章,沉声道:“你们打错人了。” 楚靖远兄妹二人齐齐一惊,立刻紧张道:“那怎么办,我赶紧把人叫醒,给他道个歉,怎么都行,就是千万别耽误人家正事了!” 宁思明把纸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心中犹豫纠结。打开信一眼,他就猜到了事情的缘由,知道了这封信是谁伪造的。 他不懂苏家行事的规则,亦是对只见过几面的赵霄不甚了解,但他和韩江共事许久,于公于私,都和他有交锋,知道这位上峰能稳坐这个位子,就是靠的谋划计策。 而如今,他也定在其中推波助澜。 宁思明无声地站了许久,久到楚靖远和楚艳阳都忍不住来问,他收起信,看着被今晚行窃无辜殃及的送信人,沉声道:“你们不必再管,这个人和信都交给我来处理。” 他向来稳重又靠谱,楚靖远兄妹想了想,便信任地交给他了。 宁思明道:“现在立刻回家去,关紧门,让家丁巡府不要送些,明早也不要出门!” 他扭头对卖馄饨的王叔也讲了一遍,好在现在也没什么人光顾了,王叔从善如流地收摊回家了。 从宁思明严肃的语气中,楚靖远察觉到了不对,他信任好友,也不多问,直接点头道:“我回去就跟家里人说。” 后半夜,正是夜最浓最静的时候,宫门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兵刃交接和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血腥味慢慢蔓延开来,许是王都跟着顺宁帝养尊处优太久了,连紧闭的宫门也没有坚持多久,便被人攻破长驱直入。 赵楚韫和赵霄彼此依靠着,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目标明确地直接朝着他们过来。 赵霄苦笑道:“这么看重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别说废话。”赵楚韫冷声道:“坚持道你的城防营来了就是胜利。” 但,胜利不是那么好取得的。 连云贵妃地抖着手握着一把刀,竭力想要保护她的一双儿女,却仍护不住赵霄身上慢慢出现的伤口。 赵霄喘息着击退想要伤害赵楚韫和云贵妃的贼人,随着时间消失,目光也一寸寸逐渐变得绝望。 天还黑着,好像永远也不会亮了;城防营的人也未到,好像也永远赶不到了。 这些人下手狠绝,但好像是没把他们妇孺放在眼中,人并不多,才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并上淑华宫上下,尚且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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