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看着她手指纤纤,润白如玉,在他眼前轻晃,轻笑了笑。 他随意懒散地靠坐在圈椅上,看着身旁的女子忙活着,规规矩矩地给他递了一杯酒,却不敢看他。 “三年不见,知宁郡主性子倒是柔软了不少。” 沈寒山抱着手,随口说道。 丝竹之声乱耳,卞宁宁端着酒杯的手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沈寒山,却见他俊美无双的面上正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了,毕竟是从前最熟稔之人,自然能认出她。 卞宁宁压下心中的慌乱,将杯盏递到沈寒山手中,淡然还击。 “沈少傅也不赖,卧薪尝胆了那么多年,如今可是锋芒毕露了。” 沈寒山自然听出这话里赤裸裸的嘲讽意味,却并不反驳,挑了挑眉,答道:“说得不错。” “沈少傅承认地未免太快了些。”卞宁宁端着手,面纱下的粉唇不禁自嘲一笑。 “我还真是蠢笨,没看出沈少傅这张美人皮下竟是剧毒蛇蝎。” 沈寒山浅酌一口酒,唇边挂着点点晶莹,低头轻笑:“看来郡主对我这张脸。” “念念不忘。” 沈寒山轻拽卞宁宁的胳膊,卞宁宁脚下一轻,竟靠在了沈寒山怀中。 一股滚烫的灼热感传来,卞宁宁只觉四肢百骸都有些发麻。她与沈寒山四目相对,那深邃的瞳仁如同无边的悬崖,好似再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她一刻也无法再呆下去。 卞宁宁拂开胳膊上的大掌,双眼渐渐泛起氤氲水雾,站起身拿起酒壶,恭敬地说道:“酒没了,我再去给沈少傅添些。” 说罢,她便执着酒壶,不着痕迹地从厅堂一旁退下。 沈寒山看着她的背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扣着,若有所思,却并未阻拦。 卞宁宁看似淡然,实际却心如擂鼓,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撕裂开来,涌出汩汩酸涩。她双腿发颤,却只能逼着自己走得稳当些,再稳当些。 不过短短几十步路的距离,她却觉得比从罗城来平冶的路途还要漫长。 终于,待她走到厅堂门口,刚抬起一只脚跨过门槛,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等等!” 卞宁宁转过头,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脚步踉跄地朝她走来。如果她没记错,方才旁人唤他刘中丞。 卞宁宁闻到男子身上刺鼻的酒气,不觉皱了眉头,出口却仍是淡然娇柔:“刘中丞?” 那刘中丞脚步虚浮地走到卞宁宁面前,脑门上全是汗,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卞宁宁正欲开口再问,刘中丞却将伸出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整只手臂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差点站不稳脚。 乐声骤停,满厅的人皆看向这边,郝盛远一双利眼微眯,更是如猎鹰一般盯着刘中丞与她二人。 沈寒山转动着手里的杯盏,搭在桌上的左手也不自觉地捏成了拳,眼风凌厉,却也未再有其他动作。 卞宁宁心下一冷,虽说如今身份低微,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她不动声色地拔下发间的银簪,试图将刘中丞的手臂推开,却发现他的手使了狠劲,牢牢地压着她的肩。 她抬头看来人,眼里晃过一丝慌乱,随后便见刘中丞嘴唇惨白,轻轻张合,却没有一丝声音。 救……我…… 卞宁宁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刘中丞径直朝她扑来,她心中一惊,脚步一转避开,下意识地抬起手将银簪往刘中丞后背扎去! 刘中丞看似重心尽失,径直跌到了地上,好似彻底醉晕过去一般。 卞宁宁跌坐到地上,脚踝生疼。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她正欲上前看看刘中丞如何,却听见旁边侍女尖叫起来。 “血!他流了好多血!” ----
第3章 自证清白 == “快!快来人!看看刘中丞如何了!”郝盛远见状,也急切地站起身,朝下面的人命令道。 众人忙不迭地跑过来,将刘中丞和卞宁宁二人团团围住,脸上尽是惊愕。 刘中丞趴在地上,口中不停地涌出汩汩鲜血,淌了一地,他瞪着双瞳面朝卞宁宁,嘴唇还在不住地张翕着。 少顷之后,男子不再动弹。卞宁宁凝眉看着倒在她面前的男子,随后上前用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死了。” 卞宁宁缓缓吐出几字,面色苍白。 怎么会这样? 郝盛远从厅堂上方缓缓走下来,众人自觉为他让了条道。他在卞宁宁身旁站定,原本低垂的眼眸霎时变得凌厉。 “将这舞女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厅外便有几个侍卫疾跑而来,手拿棍棒,毫不手软地将卞宁宁围困其中,其中一人更是手持长剑。 剑锋晃眼,卞宁宁的脖颈上传来一阵冰凉地触感,剑身便已抵上了她的咽喉。 “太师这是何意?” 卞宁宁依旧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抬眼看向郝盛远。声线冷静娇柔,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微微颤栗。 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郝盛远刻意安排的局,还是她倒霉,纯属巧合。 可是郝盛远从未见过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识破了她。更何况她小心谨慎,并未有什么可疑之举。 除了…… 卞宁宁猛地转头,看向矗立在一旁,神色晦暗瞧不出悲喜的沈寒山。 难道是他? “你这舞女究竟什么来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郝盛远抬手指向卞宁宁,眼眶微红,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郝盛远虽已年近花甲,如此怒吼,却依然是中气十足,周遭的群臣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卞宁宁坐直身子,心下了然,看来郝盛远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今日只怕真的是飞来横祸。这刘中丞自然不可能是她杀的,却偏偏撞到她身上。 “小女子青竹清清白白,从未想要刺杀朝廷命官。” “还想狡辩,我们都看见你把这簪子刺向了刘中丞,容不得你抵赖!”一旁围观的官员义愤填膺地怒骂道。 卞宁宁的那只银簪,赫然立在刘中丞的后肩上。 刑部侍郎杨忠上前一步,朝着护院指挥道:“你们几个,立即将这舞女关押起来,没我命令不许放出来。其他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封锁一念阁!” “等等!” 卞宁宁心中一紧,顿觉不妙,她若是就此被带走,只怕再无为自己申辩的可能。这刘中丞死得蹊跷,定然要有人担责,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她,就真成了这替罪羊了。 “杨侍郎不审便押,怕是不合规矩。小女子不才,父母从前却是仵作,我也浅学过一二,我可以自证清白。” “诸位贵人也可现在就派人去寻仵作和医官来,若是我有一字虚言,便是不攻自破。” 杨忠蹙眉看着地上的女子,明明是个不入流的舞女,那眉眼却含睥睨之气,竟让他都有些哑口无言。 但刘中丞的死,自然不能被查验。 杨忠正欲出口呵斥,一直默然伫立一旁的沈寒山却突然开口。 “姑娘竟这般有本事,倒是让本少傅十分好奇。” 沈寒山朝门外勾了勾手,就见一劲装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阿隐,去寻医官来。” 唤做阿隐的随从抱拳称是,朝厅外飞奔而去,没于浓重的黑夜之中。 沈寒山负手而立,垂眼看向卞宁宁,眸着带着唯有卞宁宁才看得到的戏谑。 “本少傅倒是很想听听这位姑娘要如何自证。” 郝盛远背在身后的手微捻着,眯着眼看着沈寒山,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难道他当真看上这舞女了? 若是如此,倒也好办。这刘中丞的死,换个人担着便是,总归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卞宁宁心神稍安,她虽不知沈寒山为何要帮她,但眼下她必须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直起身子,将横在颈上的剑轻推开,侍卫看了眼郝盛远,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收了剑退到一旁。 卞宁宁上前,伸手触上刘中丞的后背,假装细细看着那银簪。 “郝盛远那老贼竟给我下毒!” “芸儿该怎么办?我死了,郝盛远那老贼肯定不会放过芸儿!” “我才刚收集了一些对付他证据,上天为何这般不公!” 刘中丞的声音传入卞宁宁耳中,诉说着临死之际他的所思所想,低沉而愤慨,却又无可奈何,令卞宁宁的心里也染上了一丝愁绪。 她果然没猜错,这刘中丞当真是郝盛远所杀。敢在一念阁如此堂而皇之暗杀朝廷命官的,除了他,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方才刘中丞阴差阳错找上了她,郝盛远自然顺水推舟将这罪责推到她的身上。若今晚来献舞的真是一念阁的舞女,只怕就只能吃了闷亏担着这罪责了。 可芸儿是谁?为何刘中丞临死之际还念着这个名字? 刘中丞到底收集了什么证据?竟是让他送了命? “方才情急,小女子慌乱无措,将这银簪刺向刘中丞是我不妥,但刘中丞根本不是被我这银簪刺死的,他是被毒死的。” 卞宁宁泰然自若地说着,指向她亲手扎入地上男子皮肉的银簪。 “我这银簪精致小巧,长短不过三四寸,诸位贵人可以看看这簪子,裸露在外的部分就有两寸,入到刘中丞后背之中的,更是不足两寸,试问,这不足两寸的银簪,如何能将身形健壮的成年男子刺死?” 众人盯着那银簪,不接话。沈寒山则饶有趣味地抱着手看着卞宁宁,眼眸微亮,隐隐带笑。 “刘中丞吐得这血也甚是古怪,瞬息之内喷涌而出。而我这银簪刺得是他后背,因我不过胡乱防身,只刺中了刘中丞的左肩靠臂膀的地方,并未伤及脾胃肺腑等部位,所以根本不可能让他吐这般多的血。” “准确得说,若只是因我这簪子,刘中丞根本就不会吐血。” “方才刘中丞抓着我的肩,离我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满头的大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如今是春夏交替时节,虽白日天气燥热,夜晚却是寒凉,这厅内虽暖和,却也不至于让他这般燥热发汗。而刘中丞如此,只能说明他当时已经是极其疼痛难耐。” “而那时候,我分明就还没有用银簪刺向刘中丞,当时是刘中丞抓着我的肩,我却并未主动触碰他,诸位贵人也是亲眼所见。” 卞宁宁伸手抹了一下刘中丞的前额,指尖一片湿润,她将手指放置烛光之下,众人便能看出点点晶莹。 “牵强!刘中丞身子骨向来健壮,惯是比旁人怕热些。” 脾气爆裂的尚书右丞许林突然出言讽刺道,抱着手一脸不屑,气恼他们一群人竟要在这里听一个卑贱的舞女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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