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牵着爷爷的手,站立在路边,向前方的村镇远眺。 说来真是奇怪,刚刚还经历在狂风骤雨之中,只是短短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这里已经雨过天晴了。 头顶的乌云挪开了,远处的天空仍可见乌云雨气,可是头顶却已经是蓝天如洗,一条彩虹从天际垂下,路边的田野被雨水洗得碧绿青翠,树叶草叶都挂着晶莹的玉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阿田刚才在车里吃了饼,换了干衣裳,此刻不饿不冷,身上也没有哪里疼,看到天气晴朗美丽,想到脱离了厄运,心情已又雀跃起来,对未来的旅程重又充满期待,开心地道:“爷爷,咱们快点走,赶紧去叔公家里吧!” 阿田换的是车里的衣服,这身衣服是成年男子的,对阿田来说太大了,衫子又大又长,她就把裤脚袖口都长长的挽起来,更衬得她身材矮小。 爷爷上下打量着她,有点好笑:“我看不急,咱们现在手头也有银子了,不如先进村里找个成衣店,给阿田买身新衣服穿。” 在爷爷心里,阿田是最好的孙女,是最乖的,也是最漂亮的。虽然千里迢迢来投奔亲戚,仍然希望见面的时候,自己的乖孙女能体面漂亮,让亲戚们好好看看。 阿田高兴极了,她都好多年没穿过新衣裳了,赶紧拉着爷爷的胳膊:“太好了爷爷!我们赶紧走吧!” 西龙村虽说名字是一个村,却因为紧挨着京城,只隔了一座中渭桥,因此繁华热闹之极,比起阿田见过的所以城镇都繁荣,都热闹。 一进城门,车、人、店铺、往来的小贩吆喝,就一下子涌到了阿田眼前,阿田头都晕晕的。 好在爷爷见多识广,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家成衣店,给阿田买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还让店里大婶简单给阿田挽了头发,发髻上系了一双杏黄色绸带。 阿田一路走来,虽然瘦了,却是长高了,这一妆扮起来,便不再是过往小小女童的摸样,依稀是个明媚的少女。连店里大婶都出乎意料,一顿赞不绝口。 爷爷欣慰的看着阿田,想想从那个襁褓女婴长到现在,孙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差一点眼睛一热就流下泪来。 阿田看着新裙子开心极了,急着催爷爷赶紧去叔公家。 两人背着车里那个包袱,一路上爷爷又特地买了几盒点心,按照地址,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千里奔来的目的地。 阿田的叔公,是爷爷的小弟,却不是同胞兄弟,而是爷爷二叔家最小的儿子,比爷爷年纪小十几岁,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联络,但是爷爷年轻时候来过二叔家做客,知道二叔在西龙村是富裕大户,后来产业传到了小弟手中。 只见叔公家门庭高大,庭院深深,围墙墙头能看到院里花红柳绿,显然是一个富足人家。 只是阿田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太阳还没下山,怎么叔公家门口檐下,就挂起来一个红灯笼? 爷爷也看到那盏灯笼,微微不解的皱了皱眉,却仍然牵着阿田的手,上前叩门。 “笃笃笃”,爷爷不轻不重的扣了几下,声音未落,门里反应却快,一个娇媚女声“咯咯”笑着:“今日来得忒早了吧?”话音未落,门已打开,一个粉色衣裳的女子一下子出现,随后一股子花粉香气便扑面而来。 爷爷看着这女子装扮年纪,疑惑起来,那女子见了他们也是一惊,脱口问:“你们是什么人?” 爷爷赶紧回答:“请问这是陈柏陈三爷府上吗?” 那女子一听,疑惑的上下打量爷爷,不回答却仍然问:“你是什么人?” 没否认,看来是没走错,爷爷忙笑着答道:“我是陈柏三叔家的二哥,从益州来,你是……你是……”爷爷踌躇着,心想这个女子难道是小弟的女儿?还是儿媳妇? 不怪爷爷看不出,那女子形容娇美,远远看去,要说豆蔻也有人信,但打扮娇艳,梳着妇人的发饰,又似二十出头。但是近看,眼角依稀有些皱纹,仿佛三十上下。 爷爷一时便眼拙了。 那女子一听,长长的“哦”了一声,垂着眼皮,从眼皮底下瞅着爷爷:“我是窦氏,是陈柏夫人,我家老爷一年前已经病逝了!” 爷爷“啊”的惊呼,没想到小弟娶了这么年轻的娘子,而且小弟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却早早病去了!这番千里投奔却是扑空了。 再看那窦氏,冷着脸,垂着眼,身子斜依在门边,一手捏着一块粉色的手帕子,撑在对面的门板上,显然也没打算让他们进去,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阿田在一边怯怯地问:“爷爷?叔公去世了吗?那我们是不是没人可投奔了?” 阿田在旁边一说话,那窦氏眼光随之转到阿田脸上,然后立刻双眼一亮。 爷爷看明白了窦氏并不想搭理他们,便打算直接告辞离去,那窦氏却忽然热情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益州二哥,我家老爷生前总是念叨呢!快快快,快进来!这可是远来贵客呢!”赶紧往里招呼祖孙两。 爷爷微微犹豫,却禁不住窦氏一顿催促,差一点要上手挽住胳膊往里拉,便牵着阿田的手进门了。 庭院不大,确实精美非凡,处处花团锦簇。几步进了房门,门内家具摆设考究,挂着粉色薄纱帐子随风而摆,屋里有一个跟阿田年纪差不多的少女,正在一张琴旁边研究着琴谱。 窦氏一进门就皱眉对那少女道:“别练了!练了这么久一首曲子也不会!快去给客人倒茶来!” 那少女木讷的低头出去了。 窦氏堆笑着让祖孙二人坐。 俱都落座后,窦氏问起两人来此的缘由。 爷爷只好将遭逢天灾、无处容身,本来算带孙女来投靠的事,挑挑拣拣言简意赅的大致说了一下。 还没等窦氏夸张的唏嘘完,那少女已经端了茶盏过来。 爷爷又迟疑了,开口问:“这姑娘是……”爷爷心想,这总不会是小弟的女儿吧? 窦氏拿着粉色帕子掩唇而笑:“这是我的干女儿。”然后叹了口气,“二哥,不瞒你说,我本是老爷的续弦,还未有所出,老爷就……”拿手帕子擦了擦干燥的眼角,鼻子抽了几下,接着说:“老爷也没留给我什么,只留下了这个宅子,我便收养了个干女儿,将来给我养老送终。”举起茶碗,示意爷爷吃茶。 爷爷没拿茶碗,只是叹了口气:“没想到小弟竟然早早故去了,竟然缘悭一面,既然如此,我们就此……”爷爷就想就此告别。 “哎呀,快过来!”那窦氏一下打断爷爷的话,一步上来,把阿田手捉住,牵到身边细细地看:“二哥,这就是你孙女?哎呦,长得可怜见的?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可说了婆家?你呀,该叫我一声叔祖母的……” 阿田只觉得这个女人一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仿佛是抓住她了一般,一股浓郁的香粉气简直要令她窒息,一句也答不上来,身子一直往后缩。 爷爷看出阿田不乐意,微微一使劲把阿田拉到自己身边,赶紧出言告辞:“既然小弟已经故去,我们也就此告辞了吧!” 窦氏急着摆手:“别别别!你们这么远来,一路吃了不少苦吧?不如现在这里住下……”爷爷赶紧摆手:“不不不……”爷爷心想这窦氏古怪得紧,家里没有半个男人怎生住的方便。 那窦氏又说:“那至少吃顿饭再走啊!咱们总是亲戚!” 爷爷已经站起身,打算牵着阿田往门外走:“不了不了!我们来之前刚刚吃过!”阿田不喜欢这里,拉着爷爷往外走。 窦氏一看真留不住,索性干脆拦在门口:“二哥,你且别走,我有话说!”见爷爷和阿田停住脚步,才又说:“二哥,你且坐下,吃了茶,待我仔细跟你说!必是对你有好处!”
第8章 第八章雾霾 总算是亲戚,也不欲撕破脸,于是爷爷重新坐下,却把阿田牵在身边。 窦氏也坐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阿田,索性干脆了当:“二哥,我也不瞒你,我原是娼门出身,是我家老爷赎了我做妾,本想着夫人去世,便能跟老爷好好过日子,谁知道老爷也去了,产业都被族人拿走了,只剩下这个宅子。我一个女子,无子侄依靠,也无宗族扶持,没有办法,为了生计,只能重操旧业。”说着擦了擦眼角,这回是真的有点湿润。 爷爷沉着脸,皱着眉。 那窦氏窥着爷爷脸色,试探地说:“二哥,你也是遭了大难的,没有什么着落。我看你这孙女,实在是个美人胚子,你把她交给我,我必然悉心教她技艺,到时候你也有人奉养,我保证,你呀一定大把钱财进项!我收她当干女儿!必然对她好……” 爷爷越听越气,猛然起身站起,抓起茶碗,“啪”地一声狠狠砸在窦氏脚下,窦氏“啊”地尖叫一声。 爷爷恶狠狠大吼一声:“走!”拉着阿田,大步流星奔出了宅院。 爷爷怒气冲天,拉扯着阿田往前奔,扯得阿田小跑都跟不上。 奔出几百步,爷爷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阿田赶紧搀扶住:“爷爷,你怎么了?你别生气了!”阿田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爷爷这样生气。 爷爷深喘了几口气,稳了一稳,神思清明了,他叹气,摸了摸阿田的发髻:“爷爷没事!爷爷不能有事!阿田还小,爷爷还要保护好阿田呢!” 阿田抬着小脸,神色坚定:“爷爷!阿田长大了!阿田要保护你!阿田要爷爷好好的!” 以前,阿田总是安心地在爷爷的庇护之下开心的活着,从那天暴雨开始,阿田终于发现,爷爷原来真的需要自己保护。 阿田扶着爷爷在路边找了个台阶坐下休息。 爷爷望着陌生的城镇和过往的人群,自己喃喃道:“去哪儿呢?去京城吗?” 阿田经过了这趟路程,却忽然对未知充满了一些恐慌,这西龙村已经这么大了,那京城,会不会像盘踞在远处恐怖的怪兽,把爷爷和自己吞下去?阿田赶紧跟爷爷说:“爷爷!我不去京城!咱们回太平山吧!小二哥说让我等他回去,他给我买糖瓜吃!” 爷爷和蔼的笑了,还是个孩子啊,还要吃糖瓜儿呢:“好,那咱们还是回太平山吧!”想想还是回旧土最安心和安全。
第七章 回去 回去吧,回去吧,回太平山吧! 虽然那间故乡的小茅屋已经坍塌了,可毕竟是故土,毕竟有熟悉的乡亲。 一想到回去,祖孙两人仿佛一下子都恢复了几分气力。 爷爷重新燃起斗志,牵起阿田,两人吃了碗面,吃饱了肚子,稳定了心神,找了一家旅店暂住了一晚。第二日起大早,雇了一辆大车,往益州回程方向出发。 爷爷自知身体仍是虚弱,生怕再次晕倒令阿田担心受怕,因此想着坐一程车,便可暂且休养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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