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出声之时,陆彦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佩,他在温然迟疑的停顿间,将那枚玉佩递到她面前,眸光含着轻暖的笑意,他声音清润且明晰地问她:“温姑娘,你可愿试试在下?” 温然一怔,她垂眸看向那枚玉佩,羊脂白玉上雕刻着热烈盛放的芍药花。 男子赠女子芍药,其意不言而喻。 那玉佩真真切切,不是幻影。 温然怔愣地看着那芍药玉佩,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彦,竟主动开口? 他当真愿意? 温然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从前习惯性靠自己解决问题,哪怕今日真的起了那样的念头,她也决定自己先跨出一步。 而此刻,陆彦先她一步走向她,先她一步开口,仿佛只要她伸手接过那枚玉佩即可。 只要接过这枚玉佩,她眼前的困境也许就能化解。 “陆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如今是什么情境,你当真清楚吗?” 温然看向陆彦的双眸,她想,若是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迟疑,她或许就不会接过这芍药玉佩。 但是没有。 陆彦双眸清明,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温然在担心什么。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温姑娘,你今时之忧,亦是我今时之忧。你我都不愿由他人摆弄命运,既如此,何不携手走出此番困境? “温姑娘不必多虑,陆某既然敢开口,心中必已有万全之策,我定不会负了姑娘的信任。” 陆彦所谓之忧,是他与安婉儿之事。 文宁侯意欲效仿荣安王逼婚,奈何陆彦绝不松口,安婉儿屡次被拒,才会在琼苑赏花宴上,追着他要表明情意分说清楚。 陆彦不欲与她多言,避开她之时却意外撞见温然闯进假山。 他如今直言自己之忧,便是让温然不再那么歉疚。 温然不喜欢欠旁人,陆彦是第一个,她一而再再而三欠了恩情,不知该如何偿还之人。 所以今时今日,她会忧虑,会不希望牵连陆彦。 陆彦的话,便是来斩断她的犹豫,让她全然没有负担地接受。 “可是,为什么是我?”温然心中还有犹疑,“陆公子若是选别人,或许之后的路不会很难走。” 与她定亲,不仅仅是与文宁侯府作对,更是明晃晃与五皇子作对。 他之后的仕途,还能顺利吗? “因为,你我曾相识。”陆彦轻声道。 这句话消散在风雨中,又无比清晰地回响在温然耳边。 她心中已有猜测,但先前多番顾虑,始终没有开口问出的话,在此刻有了答案。 陆彦微微露出右手腕,腕间红绳露出,他指了指温然腰间的玉佩,清浅笑道:“其实温姑娘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是吗?这枚梨花玉佩是我当年亲手所刻,温姑娘以红绳回赠,这些事情温姑娘忘了,可是我记着。” “我记着你曾予我的曙光,所以如今我想做你的曙光。” “无论此番决定会带来多少艰险,我陆彦此生不悔。” 男子清润的声音坚定且明晰地散落在雨中,亦散落在温然的耳畔。 温然仿佛在那双漆黑的深眸中看到难以言说的情意,不知是对少时的她,还是如今的她。 他将一切道出,向她许诺,静静等着她的回复。 她觉得难以言说的话,最后一句都不需她道出。 这道曙光,主动迎向了她。 温然静默片刻,她指尖微动,右手缓缓抬起,触碰到陆彦冰凉的掌心。 这一次没有隔着手帕,是真切的肌肤相触。 这触感冰凉又清晰,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心口,斩断她心中所有的犹豫。 温然接过那枚芍药玉佩。 玉佩落进掌心,似还带着他的体温。 温然轻声道:“好。” 无尽雨雾中,陆彦执伞欲离。 温然看着他的背影,她几番犹豫,最后小跑着追上他。 她站在他的伞下,鬓发微湿,她从腰间取下那绣青竹纹样的荷包,递到陆彦面前:“这是我亲手绣的,或许有些女孩子气,还望陆公子不要嫌弃。” 回礼,亦是应允。 私下相赠荷包确实出格,但她今日做下的出格之事也不止这一件了。 旁人都以为她乖巧听话,实不知她其实叛逆得很。 她宁愿冒着风险去尝试一次,也不愿还没挣扎就认命。 陆彦垂眸看向那荷包,说着女孩子气,但因着纹样是松竹,便是男子戴也无妨。 陆彦接过那荷包,眼前少女双眸明亮,他迎着她的目光道:“阿然,等我,我很快便去提亲。莫要担心,无人能相阻。” ◉ 第24章 翌日午后, 温然回到温府。 彼时琼苑赏花宴的事情已经传至宫中,安淑妃在屋中找到那有问题的药炉,与徐贤妃据理力争, 因着实在查找不出什么有力证据,最后安淑妃让那内侍顶了罪责, 杖毙内侍。 建元帝下令斥责了六皇子, 责他行事荒唐,罚俸一年且令他闭门思过一月,但是明面上的理由自不是皇子与内侍厮混这等荒唐理由。 温然只得知六皇子被圣上斥责的消息,至于为何被斥责她是一概不知。 温然隐隐觉得和昨日她在琼苑的事有关,永嘉公主不将这事搬到明面上来说, 对外也是借故说她身体不适才提前离席。 她在公主府住了一日多, 午后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回到温府,秦氏召她过去说了会儿话。 昨日徐贤妃话里话外, 不外乎是要让温然入府, 秦氏小心应承着,不想回来时却没见到温然, 还是公主府的侍女提前与她说了一句, 她才能安心在席面上待到结束。 此番温然回府, 秦氏虽则心中有疑虑, 也试探问了问, 但见温然说得也是那套说辞,便不再探问下去。 温秉丞那边得知温然是去了公主府休息,也没有追究这件事。 他从秦氏那边得知徐贤妃的意思——是要等正妃入府, 温然才能入皇子府。 如此一来, 温然与五皇子之事算是摆到明面上了。 日暮时分, 天地间只剩下最后一缕残阳。 温秉丞罕见地踏入春雪院。 温然起身去迎, 向他行礼。 “坐吧。”温秉丞难得来这春雪院一趟,面上神色亦是温和得很,端出一副慈父模样,一开始的话多是关心温然近日身体如何,问着问着话题便转移到琼苑赏花宴之上。 温然隐瞒了五皇子与她见过一面的事情,她不应话,一味装作听不懂温秉丞话中的意思。 “在为父看来,五皇子和徐贤妃的意思,是要你入府侍奉五殿下,你可明白?”温秉丞不得不直言道。 温然作出一副愕然模样:“父亲这话什么意思?那我与纪家的亲事……” 秦氏之前与温然私下说的话,温秉丞是一概不知。 是以今日他是来试探温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若她不愿,他自是要劝上一劝。 温然如今的神情,也应证了他心里的猜测——他这个长女看着乖顺,但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像她的母亲,骨子里的性子犟得很,不打碎她最后一丝念想,她绝不会放弃。 “你与纪家的婚事本就是私下底商议的,没有凭证。为父听说,纪家已经在与蓝家商议定亲了,他们两家有多年的交情,又是青梅竹马,确为佳配。” 纪家为着尽快撇清与温然的关系,所以才急急忙忙给纪谨言议亲,还将消息放出去,无非就是表明态度。 若是寻常人家的父亲,见纪家如此行事,当会有几分气愤。 温然看向温秉丞,在她父亲眼中,她看不到一丝愤怒,今日这番话无非是要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可是……女儿不想入皇子府。”温然第二次在温秉丞面前表现出这么明显不愿的情绪。 第一次是与秦少洲的亲事,父亲说她任性妄为,无所顾忌。 那这一次呢? 温秉丞听见这话却没有太多的意外,温然不想入府为妾是常理。 “为父知你不想入府低人一等,父亲也不想让你受这等委屈。”温秉丞长叹一声,他似是无奈道:“只是你不知,如今朝局复杂难测,为父身处其中亦犹如处在旋涡之中,万事不由己。徐贤妃和五皇子的权势在外,父亲能做的有限。此番确实委屈你了,你若要怨,便怨父亲无能吧。” 温秉丞作出一副惆怅模样,仿佛此事他也不愿,他也无可奈何。 温然心中没有丝毫波动,这番虚情假意的话,无非是不想让她与家中闹翻脸,将来她若真在五皇子府得势,温府才好借着她的势往上走。 若是秦氏没有与她说那一番话,说不得她会信这话几分。 “父亲莫要这么说,女儿如何会怨您?只是这事情太突然,女儿一时实在难以接受,还求父亲给女儿几日时间,让女儿想清楚。”温然双眸微湿,仿若已知此事无可转圜,只求些时间去接受。 温秉丞见事情如他所预料的进展,他不疑温然的话,劝解宽慰一番,又言五皇子为人如何如何宽和,她若入府必不会受委屈等等。 温然垂眸听完那些话,直到将温秉丞送出春雪院,她看着温秉丞的背影,眸光瞬时冷了下来。 她不知陆彦究竟什么时候上门提亲,父亲既来,她自是要言语安抚住,不能让他们看出不对。 陆彦昨日与她说“无人能相阻”,他话说得那么坚定,她心底不定,但还是选择信他一回。 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来提亲? 温然一夜睡得不甚安稳,她一时梦到自己被一顶小轿送入五皇子府,赵启临攥住她的手腕,用那种视她为玩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恶狠狠地道:“看,你不还是落到本皇子手中了。” 一时又梦到苏合和苏因笑着跑进她的院子,说是陆彦来提亲了,她一转眼,就看见陆彦站在春雪院中,他手中还握着昨日她送出去的荷包。 …… 一夜梦境繁复,温然卯时就醒了过来。 她有些无精打采地靠在窗沿上,看着窗台上放着那几支瓶插茉莉花,茉莉花馥香浓郁,洁白的花瓣尽数绽放。 温然枕着手臂看着那花,闻着那花香,脑海中却想到那日被她丢弃的黄色郁金香,还有陆彦身上清淡的冷香。 前日伞下,她靠他很近,那冷香就直往她鼻子里钻。 应当她与陆彦初识之时,他身上就已经有这冷香了,所以她才会觉得熟悉。 温然想着,又垂眸看向腰间的梨花玉佩,她这些年一直觉得这是一位对她很重要的人所赠,所以才多加珍视。 未成想,竟是陆彦亲手所刻。 那段她所遗忘的时光里,她与陆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她从前觉得这段记忆不重要,如今却心生好奇,想要将一切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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