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感慨不足以让她落泪。 秦氏嘱托完,温然与陆彦转身往外走。 温秉丞看着离去的女儿,眼中没有太多的波动,他甚至不如秦氏这个主母情绪起伏鲜明。 他看着温然身着嫁衣离去的模样,有一瞬间想起温然的母亲,简月,嫁给他时的模样——那时他身份低微,婚礼办得简陋,简月身上的嫁衣还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没有凤冠霞帔,但他永远记得简月身着火红嫁衣的模样,鲜妍动人。 温秉丞从未忘记过简月,但也仅仅是没有忘记,他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 花轿绕行一圈,其后跟着的嫁妆箱子似看不到尽头。 秦氏此次将陆彦送来的聘礼悉数添在温然的嫁妆中,其中还有之前肃王府和齐府送来的歉礼,加上秦氏早已备好的嫁妆,温然的嫁妆足够丰厚。 小孩子们追着花轿笑着闹着,伸手去接撒过来的喜糖,温然坐在轿内,也能听到外面欢快的嬉笑声,偶尔还能听见几句对新郎官的赞美。 这让她越发好奇陆彦身着喜服的样子。 “姑娘,你饿不饿?”苏因隔着帘子问道,她手中捧着一个食盒,“陆公子特意准备了一些姑娘爱吃的糕点,这花轿还要走一段时间呢,姑娘不如尝尝?” 温然晨起用得不多,之前紧张时不觉得,如今安稳坐在轿内,方觉得腹中有些空。 她应了声好,苏因将一个食盒从窗子递了进来。 温然本想着小心些,不要弄花了口脂,但陆彦像是早知她所想,食盒里面的各色糕点都是小块的,很方便食用。 温然勾唇,她拿了一块刻着喜字的花糕,花糕酸酸甜甜,味道很像之前的如意花糕,她喜欢这个味道。 花轿绕行到了陆府,婢女上前掀开花轿的红帘。 温然搭着陆彦的手心走出花轿,她与陆彦各执牵红的一段,踏着红绸走向陆府的正厅。 陆青铭坐在主位上,随着礼官高诵,温然与陆彦行三拜之礼。 夫妻对拜后,温然清楚地听见那句“礼成”。 从此刻开始,她与陆彦便是夫妻了,荣辱与共,夫妻一体。 像是久久悬在心口的一块巨石,如今终于安然落下。 一路进了喜房,温然坐到喜床上,陆彦刚刚拿起喜秤,喜房外面便是一阵喧闹,沈垣带头走在最前面,他赶过来的速度很快,到底没错过这揭盖头的热闹场合。 “陆兄,还没揭盖头啊。”沈垣笑着道。 陆彦看也没看他,倒是温然被那些或高或低的议论声,惹得有些紧张。 她不由握紧放在膝上的双手,一时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不知陆彦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她今日的妆容是不是太过浓艳,他会不会觉得不好看? 心中繁杂思绪闪过,温然眼前忽然一亮,陆彦手中的喜秤挑开了她面上的喜帕。 她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下意识闭上了眸子,待到反应过来,她眼睫一颤,抬眸望向陆彦。 陆彦站在她身前,结结实实挡住了身后那些人看热闹的目光,他垂眸凝视着眼前身着红色嫁衣的少女,她眼睫微颤,像是小鹿受惊一般地望向她,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似溢着水光。 她今日的妆容不同以往,朱唇黛眉,肤色雪白,那敷在唇上的口脂像是选用最浓艳的花瓣调制而成的颜色,连额间贴着的红色花钿都不足以媲美,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去抹开揉碎那抹红色。 陆彦手指微动,他第一次在人前有了明显的失神反应,喜娘上前提醒他,他方才回神,将喜秤放回原位,往前几步坐到温然的身旁。 温然自也注意到陆彦晃神的片刻,她想,这应该不是觉得她不好看,想到这里,她唇畔微微一勾,双眸漫出点星笑意。 没了陆彦的遮挡,沈垣在内的一行人自是清清楚楚看到新嫁娘的模样,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许久,有人出声感叹道:“陆兄真是好福气。”接着是许多人的附和之声,于此同时,他们心中在想,今日必要好好灌一灌陆彦的酒。 喜娘端来合卺酒,陆彦接过,将其中一杯交给温然。 温然看着这合卺酒,心中有些打鼓,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合卺酒味道清淡似水,她眸中闪过讶异,不由看向陆彦。 饮合卺酒时,距离很近,近到温然可以看到陆彦纤长的眼睫,以及他眸中沉到看不清情绪的幽深,像是看似平静的湖水,底下却藏着汹涌的波涛。 温然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险,她垂眸躲避,一时饮酒过快,忍不住咳了起来。 陆彦松开她的手,立刻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温和一如往常:“呛到了吗?是酒太烈了吗?” 这酒都淡到跟水一样,当然不是酒的缘故,温然也不会承认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她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事。” 再抬眸,陆彦的目光似乎与平常并无不同,温然一时觉得是自己紧张太过,才生出误解。 饮完合卺酒,喜娘剪下他们的一缕头发,用红绳系着,放在盒内,寓意结发夫妻,恩爱不疑。 喜娘说完最后一句祝福词,陆彦便被催着去前厅敬酒,他临走前在温然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若是凤冠太重,就先取下来,不过沐浴前要先用膳,不然空腹容易发晕。” 温然不懂他为什么非要离这么近说话,她忍不住有些耳热,点头应下。 陆彦被沈垣等人簇拥着离去,温然再抬头时已看不到他的身影,直到这时,她方才想起之前惦着的一件事——她还没看清楚陆彦穿喜神是什么模样呢。 方才光顾着紧张他的反应,一时都没想起去看他。 不过等他敬完酒回来,她还是有机会的。 “姑娘……”苏合及时改口,“夫人现下要用膳吗?” 夫人…… 是要改称呼了,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早日适应唤他“夫君”? 温然在心中重复了两遍这个称呼,发现脸颊有些烧得慌,她掩饰得碰了碰凤冠,坐到桌前一边吩咐婢女取下凤冠,一边让苏合去准备些膳食。 待到她用完膳后,陆彦还没回来,按照常理,他许是要被灌酒灌到很晚才回来。 温然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是决定先去沐浴。 沐间升腾的热气险些让她困得昏睡过去,起身换上寝衣时,温然还有些浑浑噩噩,直到感觉身上的寝衣与以往不同,她才注意了一下—— 身上的寝衣是正红色的,领口有些低,温然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口,对苏合道:“换一件吧,这件我穿着不舒服。” “这是夫人特意准备的,也就今晚,姑娘忍耐一下。”苏合劝道,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秦氏。 温然闻言,不免想到婚前两日,秦氏让嬷嬷告诉她的那些事情,还有那两本羞死人的图画,她脸颊瞬时烧了起来。 她后悔了。 她不应该先沐浴的。 可是苏合说得也有道理,也就今晚而已。 温然勉强适应了这件寝衣,她斜倚在软榻上,苏合站在一旁帮她绞发。 困意来袭,温然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昏沉,中途她感觉苏合绞发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只是苏合的动作似乎变得有些不知轻重起来,扯得她头皮一紧,瞬间疼醒过来。 温然睁眼,正要开口让苏合动作轻些,一转身却看见陆彦拿着绞发的巾布站在她身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动作重了些,他声音带着歉意道:“我是不是扯到你头发了?” 温然呆了一瞬间,她很快坐直身子,提高了寝衣的领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见你睡着了,便没有出声。” 陆彦将布巾交给婢女,他一走近,温然就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想是被灌了不少酒,也不知醉没醉? 温然抬眸看向陆彦,他目光清明,不像是喝醉的模样,但他脸上带着红意,垂眸看她时目光幽深难测。 温然从未见到他脸红的模样,一时忍不住观察起现在的他—— 一身正红色的喜服,完全贴合他的身形,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他站在她面前将她眼前的光线挡了大半,温然的目光又移回他的脸上,他本就英俊,此刻被酒意染红了脸,不再那么清贵华然,一时有些像是浸在脂粉里的风流公子哥。 温然被自己的联想惹笑,陆彦见小姑娘打量完自己又笑了起来,俯身问她:“笑什么?” 他一说话,酒气扑面而来。 温然摇了摇头,端正脸色:“没事,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解酒汤,你先沐浴,还是先喝一碗解酒汤?” 小姑娘不答,陆彦也不逼问,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淡笑着道:“这点酒还醉不倒我,我先沐浴,你继续绞发吧。” 他说着就往沐间去,动作干脆利落。 温然看着他的背影,打着陆彦察觉不到的念头,又欣赏了一会儿。 陆彦果然没有回头,他大跨步进了沐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温然的目光。 陆彦从沐间出来时,温然正坐在铜镜前,似乎正在无聊得摆弄首饰。 陆彦摆了摆手,一直守在屋内的婢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他走到温然身后,目光先是注意到桌上的一盒口脂。 “这是你今日用的口脂吗?”陆彦问道。 温然看向那盒口脂,她点了点头:“嗯,怕要补妆,所以带过来了。” 温然说着想起身,陆彦的手却穿过她的肩头,将那盒口脂打开,他的指腹沾染了些许嫣红的口脂。 温然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正要询问,却见陆彦的手指靠近,他指腹上的艳红口脂落在了她唇畔上。 铜镜不高,温然看不到陆彦的表情,透过铜镜,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缓慢移动,一点点将口脂在她唇畔上重新抹匀。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陆彦手指移开,温然抬眸望向他,注意到他的眼神,她心尖一颤,启唇唤道:“陆……” 刚说出一个字,陆彦俯身,轻易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脚步平稳,看不出一丝急切,唯有眼中的神色泄露些许他的心思。 他把小姑娘放在床榻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久久凝望着怀中的少女,半晌才声音低哑地问道:“阿然,你会后悔吗?” 温然一怔,之前一直是她在害怕陆彦有一日会后悔,但她从未想过,陆彦也会问她这样的话。 他也害怕她会后悔吗? 但他为什么要害怕? “不会。”温然轻柔地答道,她紧张地攥住陆彦的衣袖,又坚定地重复道:“陆彦,我不会后悔,我们已经夫妻了。”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陆彦俯身攫取少女唇上的口脂,一如他先前所想,抹开揉碎这抹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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