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陆青铭回乡,彼时陆彦已年至十六,陆青铭没有认出他是赵宴,因觉得陆彦敏而好学,便收他为学生…… 这些经历中有真有假,若是有心人想要去查证,也不会露出分毫破绽。 但就算是有破绽又如何? 陆彦身上的胎记是真,滴血认亲的结果也是真。 这番说辞,是对朝臣和百姓的一个交代,谁也不会去质疑这说辞的真假,因为追究真假根本没有意义。 “什么失忆,我看赵端宁那个样子,怕是早就知晓实情。他们真是好算计,这些年看着我和赵启寒斗得你死我活,现在赵启寒倒了,他赵宴回来了,怎么,想让我直接将天下拱手相让吗?做梦!”赵启临神色激动,一时难以冷静。 徐贤妃冷冷瞥了他一眼:“临儿,你若一直这样下去,怕是很快你的父皇就要对你失望了。” “父皇……”赵启临闭了闭眼,他想到林中被抓的那些刺客,看向徐贤妃,“母妃,我听闻有几个刺客被活捉了,他们会不会……” “不会,”徐贤妃打断赵启临的话,她一字一句地道:“陛下遇刺一事与我们没有半分关系,是北狄人意欲行刺陛下,记住了吗?” 赵启临深吸一口气,他平复焦躁的心情,垂首道:“儿臣记住了,不过……母妃觉得,父皇是否早就知晓陆彦的身份?他们会不会也是在利用遇刺一事,让陆彦顺理成章地恢复身份?” “这已经不重要了,”徐贤妃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她淡声道:“你不是早就清楚吗?比起你和赵启寒,你父皇更加重视赵宴,如今他既已回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母妃!” “但是,”徐贤妃话锋一转,她眸中掠过一丝讥讽,“这些年赵宴并不在京都,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十二年的时间,又有多少老臣还愿意支持他这个皇太孙?他能不能顺利坐上那个位置,还未可知。临儿,你莫要自乱了阵脚。” 储君身份又如何?太子都可以立了再废。 赵启临听明白徐贤妃话中的意思,他意识到自己太过重视赵宴的储君身份,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登基的会是谁? 赵宴想要回来争,也要看他能不能争回去。 “儿臣明白了。”赵启临颔首道,他转身离开殿内。 徐贤妃直到他离开之后,才缓缓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她捏到指尖接近发白,眼中恨意丛生,空旷的殿内响起她略显阴森的低笑声,那笑声中带着太多不甘与恨意。 “赵嬴……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做戏,原来你从未想过将帝位交到我儿手上。” 徐贤妃再迟钝,她也能猜到如今这局面必有建元帝的手笔在其中,她不与赵启临说,是不想让赵启临乱了分寸。 可是她心中怎么能不恨? 她在这宫中蹉跎半生,苦心筹谋多年,就是为了将赵家的天下夺过来。 她不容许这其中出半分差错。 赵宴可以死一次,就可以死第二次。 最终坐上帝位的人必须是她的儿子,否则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 今夜许多人难以成眠。 陆彦的真实身份一经传出,在整个行宫内掀起巨大的风浪,看似一湖平静的水面,底下早已波涛汹涌。 温然身处正元殿中,她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却也能猜到大概。 这还是在行宫内,等回到京都,势必会让更多人惊骇难眠。 外面天色阴沉,今夜一副风雪欲来的趋势。 因为陛下遇刺一事,冬狩不宜再进行下去,明日他们就要回京。 以今夜的情况来看,明日说不得要落雪,确实还是尽早回去为好,若是到时大雪封路,反倒难行。 温然正在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她心里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尽量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但是她眼前的那扇支摘窗关得不严实,外面的寒风猛地一吹,寒风顺着推开的支摘窗迅疾地灌了进来,温然下意识地闭眼,等了一会儿却没感受到寒风的凌冽。 她睁眼,看到眼前一个身影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寒风。 宫女匆匆上前将支摘窗关得更加严实,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然没有抬头,陆彦牵着她的手走到火炉边,握着她的手放在火炉上取暖,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指尖涌进身体里。 谁也没有最先开口说话,寂静在此间不断流淌。 许是火炉太暖,又许是陆彦手腕间露出的红绳太显眼,温然身体一动,她将手从陆彦的掌心中抽出,陆彦眼中闪过些许低落,然而下一刻,他的小姑娘转身抱住他的腰,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低低地唤道:“陆彦。” 陆彦一怔,他伸手将少女拥进怀中:“阿然,你……” “陆彦。”温然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陆彦低声回应她。 温然抬头,她看着陆彦的眼睛,再次重复地唤道:“陆彦。” 她好不容易熟悉的名字,好不容易熟悉的人,难道要因为身份的改变,就变得陌生吗? 陆彦指腹贴上温然的眼角,他继续回应:“嗯,是我。” 温然抿唇,她没有再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彦,像是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里,许久之后她启唇唤道:“赵……宴。” 她唤出他原本的名字,看着陆彦的这张脸唤出他最初的名字,并没有不同,他还是他,换了名字,换了身份,他还是他。 改变并不是他,而是她在害怕,害怕他可能发生改变,害怕他会像父亲一样,从对她的关心疼爱迅速转变成冷漠无情的态度。 她怕身份悬殊,她怕她只能做陆彦的夫人,但不能做赵宴的妻子…… 明明心中那么多害怕,那么多犹豫踌躇,她现在还是抱住了陆彦,还是想要触碰他,还是想要拥抱他。 “赵、宴……”温然再次唤出这个显得有些陌生的名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是不是不能直呼你的名字?以后是不是应该唤你殿下?” 陆彦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必,你想唤什么都可以,陆彦可以,赵宴也可以,没有人会拘束你。” 温然才不信他的话,无论她心中纠结犹豫什么,如今明面上她就是赵宴的妻子,皇太孙的正妃,怎么可能随心所欲地称呼? 不过私底下,谁又管得了她呢? “赵宴。”温然像是赌气似的,又唤了一遍这个名字。 陆彦仔细端详她的神色,犹豫几息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然,你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问得小心,实是怕再给温然压力。 温然听得出他的试探与谨慎,她轻叹了一口气,重新把头埋进陆彦的胸膛上,声音闷闷地道:“那夜是我一时情绪激动,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我有我的担忧,也有不确信的事情,所以我需要时间考虑。但是……我不喜欢冷战,你也不用再对我使苦肉计。” 他那么轻易地表现疼痛,她明知是苦肉计,还是会心软。 陆彦低笑一声:“好。”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在努力靠近他,他不知道她在纠结害怕什么,不过她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她。 他的小姑娘已经比以前勇敢很多了,只要她愿意跨出来,他就能抓住她牢牢不放。 - 夜间落了场雪,不过好在积雪不深,只是在回京城的半道上,天空再次飘雪。 温然掀开帘子,视线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次回去,他们的马车走在建元帝的车辇之后,离建元帝的车辇最近,四周侍卫极多,显然是怕半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马车一路顺利回到京都,接着进了皇城。 陆彦恢复身份后,不能再住在陆府,他身上还有伤,建元帝的意思是先让他去东宫养伤。 东宫原先是昭明太子的住处,昭明太子走后不久,赵宴被册为皇太孙,理所应当住在此处。 赵启寒和赵启临争斗多年想要进入的宫殿,最终他们谁也没能进去,赵启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陆彦入主东宫。 明明几日前,他还在想着,陆彦帮他扳倒赵启寒,他登基后可以不将陆彦逼入绝境。 如今再回看京都的那场风波,竟是在为陆彦恢复身份做的铺垫,赵启寒已倒,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是他赵启临了? 就是不知他赵宴有没有这个本事。 争储向来如此,成王败寇,赵宴可还不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赵启临敛下眸中诸多情绪,不再过多显露。 - 温然第一次进入皇城,她与陆彦共乘一辇,进入东宫。 东宫久无人居住,在他们进入皇城之前,吴康顺已经提前派人来此处清理打扫。 皇城中的宫殿自不是陆府能比,这里朱楼碧瓦雕阑玉砌,不知比陆府华丽多少。 温然原以为她会不适应在此处的生活,但似乎又没什么改变。 赵宴入主东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只是赵宴对外一直以养伤为由,不接见任何外客,出入东宫之人也只有郑氏和赵端宁,连徐贤妃和赵启临都被拒之门外。 他越发不见客,外面的人就越发对这个皇太孙好奇。 赵启临耐不住性子,示意朝臣谏言,直言赵宴失踪多年,如今刚刚归来就入主东宫,恐有不妥,要建元帝三思。 但同样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陆彦这几年的政绩显眼,他先是在青州抵御住赵泽的攻城,后治理青州雪灾,如今又在越州擒住赵泽,肃清越州官场,妥善安置流民……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并不会因为陆彦恢复身份就不存在。 外面的人再怎么议论争吵,那些话也不会传进温然的耳中。 赵宴休养半月,这半个月温然待在东宫照顾他,这里虽处处与陆府不同,但生活好似又和从前一样,没有外人打扰,大多数时间还是她和赵宴两个人相处。 但这样的日子终归不会长久。 赵宴的生辰在腊月十六,这一日皇室宗族和朝中权贵重臣皆会在九华殿面见皇太孙。 这是赵宴恢复身份后,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场合,一切都不能疏忽。 温然身为皇太孙妃,理应一起赴宴。 针宫局连夜赶制,才在宴前将温然的翟服做了出来。 翟服形制复杂,穿戴更为繁复,冠冕尤甚。 不过比起衣裳,更让温然觉得有压力的是,当日她需要与赵宴一起面对朝臣,到时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所有人盯着,一点点差错都会被放大。 她必须确保自己不能出错,不能给赵宴添麻烦。 郑氏为此特意请了教引嬷嬷来教导她宫中礼仪,一连几日的时间温然都在学礼仪,赵宴那边其实也不能幸免。 毕竟他离宫多年,郑氏也不放心。 但令郑氏意外的是,这夫妻二人学礼仪学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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