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脚步一顿,她看向温明怡:“你们上午遇到了秦公子?” “对,对的。”温明怡有些胆小,加上温然此刻面色冷凝,她吓得有些结巴。 “二妹妹有和秦公子说话吗?” “有的。二姐姐一开始似乎不想理秦表兄,但后来还是和秦表兄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似乎还起了争执,只是我离得远,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温明怡说着还小心看了一眼温然的脸色。 说起来她这个大姐姐平日虽然和善,但若真生起气来,还是挺叫人害怕的。 温然缓和面色:“今日多谢三妹妹出言相帮,只是如今在寺中没有什么谢礼,等到回府我再补上。” 温明怡赶紧摆手:“不用了,我们都是姐妹,我自然是向着大姐姐的,况且秦表兄今日确实太过分了。” 她反应慢,不能及时帮大姐姐解释,要不是陆公子相帮,她也没有时间想到那个借口。 “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去歇一歇了。”温然语气柔和。 温明怡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屋子。 待到她进屋,温然才转身问苏合:“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合道:“今日姑娘小憩时,二姑娘身边的青黛来过一次,说是先前收拾得匆忙,二姑娘放耳饰的一个盒子寻不见了,来看看有没有放混在我们屋。当时我也没多心,便让她进来了,也许就是在那时候青黛取走了姑娘的玉佩。” 当然,这都是猜测,她们并没有证据。 但温明妍今日明显相帮秦家兄妹,还有那心虚的表现…… 温然深呼一口气,她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她站在院门前沉默许久,最后朝着秦氏所住的屋子走去。 温然来时,秦氏正在抄经。 这不是温府,不会事事传到秦氏耳中,秦氏此时尚且不知梨花溪畔发生的事。 待到温然一五一十将秦少洲所做之事道出,秦氏面色难看起来——她知道她这个侄子混账,但没想到他竟无耻到这种程度。 温然没有隐瞒一丝一毫,秦少洲如何拦她,如何想要推她入水,还有温明妍和秦思淼恰好带着人赶过来,之后秦少洲又是如何栽赃毁她清誉……一桩桩一件件,还包括温明妍之前和秦少洲见过面,青黛进过她的屋子,她玉佩在这之后丢失…… 秦氏一开始以为温然寻她,是要她向秦家讨个公道,听到最后方明白她的意思。 “你觉得此事与阿妍有关?” 温然垂眸,她知道她在赌,但这件事不似从前的小事,她不能无所谓地忍下去。 温然起身恭谨道:“女儿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话,不管在家中如何,到了外面我们都是温家的姑娘,是一家人,名声脸面系一体,分割不开。若是今日我的名声真的被毁了,那二妹妹和三妹妹以后又当如何自处?还有几个弟弟,他们尚未成家立业,便要受我牵连吗?” 秦氏不仅有温明妍这一个女儿,她还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儿子,温家的名声不能断送在这里。 “母亲,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二妹妹的地方,平日也是能让则让,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忍,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若我今日忍了,将来秦家兄妹再撺掇着二妹妹做出什么事情来,旁人会帮她遮掩吗?” “还请母亲为我做主一次,若此事真与二妹妹无关,我定亲自去向二妹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温然已经将姿态放得极低,且她所言没有一点是为了自己。 秦氏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只是涉及她的女儿,她总想偏私一些,且她先前一直觉得温明妍还小,女儿家偶尔任性骄纵些也是可以的。她也一直以为温明妍行事有分寸,但今日这事已超出她的底线。 温明妍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若是她行事一直这么不知分寸,婆家的人会如此容忍吗?亦或是她再闯出什么祸事来,到时候再来管教还来得及吗? 秦氏起身,她伸手扶了扶温然,柔声道:“你受委屈了,此事母亲会给你一个公道,绝不会糊弄过去。” 秦氏既这般说,就一定会这么做。 温然心下一松,她再行一礼:“女儿多谢母亲体恤。” - 温明妍一直没回厢房,秦氏直接派人出去寻她,最后把躲在后山赏花的温明妍寻了回来。 温明妍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秦氏面色冷肃,屋中的丫鬟也大气不敢出,安静得让人心慌。 当秦氏把所有丫鬟挥退,只留下曹嬷嬷在身边时,温明妍就意识到出事了。 她在后山躲着的时候,不住地想到温然看向她的最后一眼,那种寒凉和透彻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温然她怎么敢告到母亲面前?她不是一向忍着吗? 秦氏了解自己女儿,看她一副心虚又害怕的模样,便知此事定与她有关。 “跪下。”秦氏冷声道。 温明妍一惊:“为什么要我跪!是不是温然与娘亲说了什么,娘亲莫要信她,她一向针对女儿……” “我叫你跪下!”秦氏终于恼了。 温明妍难得见母亲对她发怒的样子,但依旧挺着不肯认:“娘亲,你别信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秦氏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更觉温然说得对——她将这个女儿宠得太过了,以至于让她连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分不清楚。 “还在狡辩!你觉得你今日之事做得很高明吗?你将嫡姐的贴身玉佩偷拿给你表兄,配合你表兄去毁你嫡姐的名声,如今还不知悔改,我这些年便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第7章 秦氏怒极,说完气得扶额。 温明妍见母亲被她气得发晕,又听母亲将所有事情道出,再没有继续狡辩的心思,她一面哭一面跪下去:“娘亲,我跪我跪,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您就别生女儿的气了,若是您气病了,女儿如何能安心?” 温明妍再不知分寸,心底还是最重视秦氏这个母亲。 秦氏听她如此说,怒气降下去一些,她看向满面是泪的女儿,知道现在还不是关心她的时候,有些事情今日必须与她说清楚。 “你一五一十地道来,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件事都不能遗漏。”秦氏冷声道。 温明妍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如实道:“今,今日上午我在寺中遇到了表兄,他缠着我说要我撮合他与温然,我不应,他又磨了我许久,说什么温然毁了他的名声,害得他娶不到正妻,她应该对此负责…… “见我动摇之后,他便让我回去后将温然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梨花玉佩偷出来,然后让我与秦表妹适时赶到梨花溪畔,唱全温然与他相会的这出戏码,谁知后来……当时我已经将玉佩交给表妹,表妹趁着旁人不注意将玉佩塞给了表兄,表兄便又用玉佩企图栽赃温然与他有私情,但是被三妹妹找借口解释清楚了。” 温明妍说到最后抬头向秦氏保证:“娘亲放心,今日之事已经都遮掩过去了,绝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你既怕有人说三道四,还敢做出这样的事?”秦氏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先前几番与你说,让你不要亲近那对兄妹,你竟是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还配合你表兄做出这等事来?” “阿妍,你如今当真是一点是非都不分吗?还是说你与温然的恩怨已经大到可以让你如此不择手段,也要让她下半生不得好过?你已经狠毒到如此地步了吗?” 最伤人的利刃往往是亲人说出的话。 温明妍第一次被母亲如此训斥,那句“狠毒”更让她难堪:“不是,娘亲,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表兄也没那么坏,温然嫁过去是做正妻,将来还可以做侯府主母,怎么会不好过?我没有害她半生的心思……” “狡辩!”秦氏不想继续替女儿遮掩,“自温然归家起,你便一直不喜她,我一直以为只是女儿家之间攀比的小心思,却没想到你会心狠到这种程度。 “我且问你,你既说你表兄是良配,那若母亲将你许给他,你可愿意?” “我、我怎么能嫁给表兄,我可是正室嫡女……”温明妍慌乱起来。 “你如何不能,你是嫡女,温然也是嫡女,你觉得她能嫁,你为何就嫁不得?”秦氏说着叹气摇头,“因为你很清楚你表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视他为亲,便总为他的诸多行为找借口。若让你嫁这样的人,你却是百般不愿的,如此你还要说你不是想害温然吗?” 最深层最不愿直视的心思被剖开袒露在人前,温明妍一时哑口无言,她知道母亲说得对。 她答应表兄时,心里确实有过那样的念头——若温然嫁给表兄,她虽则要称她一句表搜,辈分被压着,但是以表兄那样的人品,温然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她明知那是个火坑,但还是起了将温然推进去的心思。 “阿妍,母亲很了解你,今日若不与你说透,你会一直自欺欺人,你会认为所有的责任都在你表兄身上,是你表兄蛊惑你才至此。但你会动摇,根本还是因为你持心不正。” “你以为你今日害的只是温然一人吗?若今日事成,旁人会说温家大姑娘不知检点与人私会,更有甚者会猜测此前三次退婚是温然做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温然自八岁起养在我身边,她尚且如此,那温家其他姑娘品行怕是更不堪……你以为你是一时糊涂,但这会毁了温家所有姑娘的名声。” “倘若真的如此,你觉得你还能寻得什么好人家吗?你心心念念的陆公子还能再看你一眼吗?还有你的弟弟们,你要让他们在学堂里也日日受人指点,让温家成为全京城耻笑的对象吗?” 事涉己身,方觉其痛。 秦氏故意将后果往严重了说,就是要给温明妍一个警醒。 温明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下听母亲有条有理的分析,又想到先前在梨花溪畔撞见陆彦的事,她根本不敢想那种受人指摘的生活,当下心头生出一股害怕和寒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秦氏见她生出悔意,肃冷着声音继续道:“你今日做出这等毁人名声,乃至不顾家族脸面的祸事,我今日必须罚你,曹嬷嬷。” 曹嬷嬷上前走到温明妍面前,她手中拿着一柄手板,手板粗重看起来甚为骇人。 秦氏道:“你若真心悔过,那就跪直了,受了这二十个手板,加上在宗祠罚跪五日,在院中禁足一月日日抄经,听明白了吗?” 温明妍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责罚,更别说打手板这种事,她看着那块粗重厚实的手板,还未挨罚手心便已隐隐作痛。 秦氏坐在上首面色肃然地望着她。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横心跪直身子,将双手伸了出去,一个板子下去,手心瞬间红肿起来,她忍不住哭出声,但还是硬生生忍着没有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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