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茗从来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一般正常人吵过架之后,不都是羞于见面,觉得尴尬,怎么这个人,昨天还生气放狠话,今天又来?! 束茗不想理他,继续往房里走。 少年跟在后面:“生气了?” 束茗一个拐弯转进自己的屋里,“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少年关在外面。 少年没想到束茗这么大脾气,能把自己关在外面,只好挠挠头,小声说道:“我来了,一般不就默认为我已经知道错了吗?” 束茗没理他。 只觉得这个人很麻烦,不应该与他再有纠缠。 束茗感觉整个王府的侍卫都是瞎子,这么大一个活人,天天往她院子里进,就没一个人看见。 等了好久,外面的没了声音。 束茗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从缝隙里面瞧了一眼。 外面好像没人了。 束茗心里松了一口气,大约那个少年吃了闭门羹已经走了。 她收回目光,目光收尾的地方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躺在地上。 她疑惑地打开门,借着月光,看见地上躺了一个人。 她心中大惊,扑上去,她看不见,只能把这人从头到手都摸了一遍,确定是那个少年。他这是怎么了? 束茗伸手去探鼻息。 还有鼻息,极其微弱。 她立即想要喊人来救人,可刚张嘴,话到嘴边,声音却出不来。 几种其纠结的心情在撕扯着她,让她四分五裂。 如果她喊出声,就意味着她与这个少年的私下见面的事情就要众人皆知。 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外面,私相授受都是重罪。 她本来可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有机会改变自己弟弟的命运。 可如果她不顾一切地救了这个少年,那这唾手可得一切就都没有了。 束茗闭上眼,蹙起眉,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手覆在少年的心脏上,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 耳边吵杂的脚步声骤然放大,院子外灯火通明。秋夜的温度越来越低,少年躺在这里,身体越来越凉…… 束茗心一横,大喊出声:“来人啊——救命——有人晕倒了——快来人——救命啊!” 她拼了命地大喊,希望有人能听见。 很快院子里就有脚步声,有盔甲相互撞击的金属声。 来人拿火炬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大吃一惊连忙跟后面的人说:“快!快!抬走!” 来人立即把少年从束茗的怀里抱了起来,一队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火速离开了束茗的院子。 束茗愣了好一会,才抿了抿嘴,站了身来,扶门回到了房间。 她摸着走到桌子边,摸向了一直摆在桌子上小点心。 这种小点心她一直都不敢吃,因为她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吃了以后,小碎末会不会掉的到处都是——她不想给如意添麻烦。 可如今,她赌上了自己后半生,救了那个少年,应该很快王府里应该知道他们私下见面的事情。 这件事虽然是偶然,不是她故意的。 可在这个不讲理的地方,没人会听她解释。 大概很快,她就会被驱逐出府了吧? 私相授受…… 名声还真不好听。 束茗咬了一口点心。 真好吃,软软糯糯的,里面还有她从来没有吃到过的甜味。她顺手摸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面,果然摸到很多碎渣。 “只希望如意姐姐看到了,不要怪我才好。”束茗把整个点心都塞进了嘴里。 她没有上床,就趴在桌子上,等着王府的处分。 这一夜,勤王府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宁静的。 * 束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天清晨,她没怎么睡,一直迷迷糊糊的。 她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来,不免有些疑惑。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她轻轻唤了一声:“如意姐姐?” 还是没人。 不知道昨天夜里王府发生了什么,好像所有的下人不见了。 倒是奇怪得很,那个少年是哪里来的?怎么可以在王府里自由穿梭,没被抓起来呢? 忽然身后有扣门的声音:“姑娘。” 束茗浑身一震,应道:“进来吧。” 如意从外面进来,看见束茗眼下乌青,蹙眉道:“姑娘昨晚又没睡?” 束茗支支吾吾,想问又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只能道:“是……” “奴还是替姑娘去请府里的医师来看看吧?”如意有些担心。 束茗小心翼翼地问:“如意姐姐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有点事想找姐姐帮忙,可是姐姐不在。” 如意似有犹疑回答:“王妃唤奴过去了,奴想着姑娘已经休息了,就没来汇报。” 束茗咬了咬唇:“昨天晚上王府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如意作难回道:“奴不知。” 束茗点点头,如意被王妃找去,怎么可能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这么说来,事情很可能还没传开。 “帮我梳妆吧。” 束茗站起身,向妆台摸去,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疼得她一缩。 如意看见,忙过去:“姑娘的手怎么了?” 束茗不好意思回答:“昨天府里吵杂,我找你找不到,就想自己出去看看……不知道有楼梯,就摔了一跤。” 如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语气加重了不少道:“姑娘怎么可以自己随便出去?” 束茗低着头,捂着自己手掌上的伤。 如意又气又急,见她不说话,只能先去找一些疗伤的东西来帮她把伤口稍作清理。 如意清理得仔细。 好长时间,束茗才开口道:“我怕府里有什么危险,大家都逃难去了,把我忘记了……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意姐姐,别生气了,我不是想去凑热闹,也不想给你添乱……” 如意抬眸,看见束茗畏缩的样子,无辜地心疼她来。 本来这段时间西嬷嬷教导得很好,束茗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是一次骚动,就能把她打回原来那个胆小怕事的人。 她是真的很怕。 以前的村子经历过一次山体滑坡。 束河在外赌钱一夜未归,她抱着妹妹在家里睡觉。 那一年雨水不断,山体早就承受不住,开始零星地掉落碎石。 那次山体滑坡是在子时左右,村子里的人听见动静,立即相互敲门,喊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独独没人来叫她们。 束茗看不见,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妹妹还小,只知道哇哇地哭。 她不敢抱着妹妹到处跑,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更怕摔到他,只能躲在屋角,听着外面巨石从上滚落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束茗如何体会着被人抛下,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恐惧。 如意轻叹一声道:“姑娘,王府如果出了那种大事,只有比王爷更大的人才能下得了命令。到时候,就是钦差来押人。我们这些身契在王府的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被挖出来。姑娘不必担心会被人遗忘。” 如意说的话里面有很词束茗都没有听过。 什么是钦差?掘地三尺又是什么意思? 联系如意前后的话,她只能理解大概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勤王府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新世界,这里一切都是她闻所未闻的,这里的一切也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就像昨天晚上她堵上自己身家清白救了那个少年,今天却风平浪静一样,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该来的总会来…… 束茗这样想着,把手伸给如意。
第10章 大婚 手上缠过纱布之后,束茗照常来到西嬷嬷后堂。 西嬷嬷细细问过伤情之后,酌情减少了一些需要用手的课程。 只是这一天束茗学习经常走神。 西嬷嬷看着她端茶的手,几次停在眼前,动也不动,疑惑不已,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束茗回过神,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向西嬷嬷行了一个礼,低声道:“嬷嬷,我确有些事疑惑,不知道应该问谁。我想着,嬷嬷既然愿意当我的老师,应该也愿意替我解惑吧?” 西嬷嬷知道束茗现在的心思不在这里,若心不在焉学习,还不如不学。 “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一二。”西嬷嬷说道。 束茗想了想问道:“嬷嬷,以前在宫里的那些宫女,都是怎么生活的?” 西嬷嬷没想到束茗会问这个问题,道:“姑娘的疑惑,跟那些宫女有什么联系吗?” 束茗道:“我想我现在的处境与她们差不多,想看看她们是怎么做的。” 西嬷嬷笑道:“那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了。” “目的?”束茗不解。 西嬷嬷道:“若是为了攀高枝,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往得宠的妃子那爬。若是想一夜变凤凰,那便要有,或者是会主上喜欢的东西。若只是为了平安苟活,埋头做事,不言语任何事,心思可以深沉些,却不能生出旁的心眼。” 所以,她如果想在王府里平安无事地活下去,最好的就是不闻不问,只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 束茗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西嬷嬷这话好像是回答了,又没有完全回答。但她觉得束茗聪慧,肯定能想明白。 西嬷嬷说完,便后退一步,向束茗行礼:“姑娘,我们师徒缘尽与此,以后的路还要姑娘自己走。” 束茗蹙眉看向西嬷嬷:“怎么了?不是说了要多学几日吗?” 西嬷嬷道:“这规矩学多久,也不是老奴说了算的。这几天课程就到这里吧,老奴提前祝姑娘新婚大吉。” “新婚?!”束茗疑惑更深了。 西嬷嬷点头:“原定也是明日世子与姑娘成婚,虽然不公开,可王府里面到底还是要装扮起来。下午应该会有人去教姑娘婚礼的礼仪。” 婚礼的礼仪?! 她与外男私下相处的事情,王府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追究,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束茗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蠢。 不在乎自然不想追求,肯定是因为不在乎。 反正她就是个冲喜的,最近世子的病情阴晴不定,自然是希望他们快点成婚的。 为一个冲喜的人,还装扮王府…… 明明有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的身份,却有了跟没有一样,这种心情,束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她不知道世子性子如何,是否好相处。 应该不会打她吧? 束茗安慰自己,没事,世子常年缠绵病榻,就算打,也没大劲。 束茗脑子里胡思乱想,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她屋里一直不断地有侍女拿来东西放在地上、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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