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壁点头,“都看过了,管事是说……” “说什么?”陈修远恼火。 “除了主苑的墙,当时修建的时候特意加固了,其余的苑子都差不多,管事带人去戳了几处……”陈壁尴尬轻咳,“一并修了吧,年关前也能好。” 陈修远无语。 许骄明日入京,他要留在京中同许骄一道,是一定要在敬平王府的,眼下除了主苑…… 陈修远看向涟卿,奈何朝陈壁道,“让人把东暖阁收拾出来。” “哦。”陈壁赶紧去做。 陈修远不知道怎么朝涟卿开口,但有梧城的事情在前,又不可能让涟卿去别的地方落脚。 “你住主屋吧。”陈修远低声。 涟卿方才都听见了,也轻嗯一声。 好在涟卿的东西不多,也不用腾出主屋中很大的位置给他,所以陈修远的东西,除了衣裳和常用的物品需要搬到东暖阁之外,旁的都不用动。 主屋的外阁间,之前被他改成了书房。书房连接主屋和东暖阁,他要看书也在外阁间中,不用太大动作。 “将就一个月,很快就好。” 涟卿点头。 回到主屋,虽然床褥被子都唤换过,但这里是陈修远住的地方,虽然很少来,但她怎么都会觉得有些许奇怪。 床榻上,涟卿又想起今日在玉兰阁,陈修远袖袋中掉落的竹简。 还有他之后的默不作声。 她总觉得,有些东西在这次,在燕韩,在悄悄变化着。 说不出,也睡不着。 终于,还是起身,披了衣裳去外阁间,想寻些书看看,打发时间。 但到书房的时候,见灯盏亮着,屏风后映出一道身影,在书架一侧看书。 是陈修远…… 她下意识转身,但衣裳拂过案几上的烛台,窸窣的声音,屏风后,陈修远转身,“阿卿?” 涟卿只得停下,“冠之哥哥……” 陈修远从屏风后走出,见她披着衣裳,“还没睡?” 涟卿如实道,“有些睡不着……” 涟卿也问,“你不是昨晚没睡吗?怎么还在这里?” 陈修远略微拢眉,“谁告诉你的?” 陈修远在想陈壁那张嘴。 涟卿却低声,“不难猜。” 他眸间微滞,见她低下头去,他轻声道,“你在京中,我当然要连夜回京。” 涟卿抬眸看他。 他继续轻声道,“如果之前知道你在梧城,我怎么都会去。” 涟卿披着衣裳,莫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是不是错觉。但陈修远方才那翻话,还是让她心底起了不小涟漪。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 她觉得…… 她没再觉得。 两人都无睡意,都在外阁间改的书房中看书。 陈修远在案几一侧,涟卿则是窝在柔软的小榻上,想起在万州的时候…… 其实这一路从梧城回京,快马加鞭,涟卿都没怎么睡好。 今日见到陈修远,就算睡不着,但也心中是踏实的。 在外阁间中看了些许时候的书册,靠在小榻上就睡着了。 陈修远许久没有听到翻书声,才转眸看她。 整个人靠在小榻上,有些清冷,无助,修长的羽睫倾覆着,透着说不出的娇柔,妩媚和动人心扉…… 是长大了。 在万州的时候就是,眼下,更是…… “阿卿。”他又唤了声。 她没应声。 他上前的时候,伸手去拿她手中的书册,很容易就拿到,是睡着了。 他想了想,没再出声,最后还是抱起她,往屋中去。 她靠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他也想起去年端阳节的时候,陪老爷子喝酒,她也喝多了,当时也是他这么抱她回的房间,他亲了她…… 一样的姿势放她到床榻,她阖眸。 他其实很久没有这样细致打量过她。 小姑娘长大了,一颦一笑,都可牵动人心,也会让人患得患失。 他想多看她几眼,在她睡着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她忽然睁眼。 他心跳似是漏了一拍,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四目相视。 他一颗心砰砰跳着,原本是怕她看见的,但不想正好离得这么近。 他开口,“阿卿,你方才睡着了,我抱进来……” 总要解释。 之前的竹简没有解释,眼下不能不。 只是他说完,她涟眼睛都没有眨过,就再次闭眼,然后均匀的呼吸声继续响起。 陈修远会意,方才是没有真醒。 那她也不会记得。 他心中微舒。 给她掖好被子,陈修远起身回了东暖阁。 他前脚刚出了主屋,涟卿才缓缓睁眼。 她,刚才没看错。 她再次想起那枚竹简,觉得好些事,好像是不像早前…… * 涟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一日醒来的时候,行至窗边,窗外已经白雪茫茫的一片。 昨晚落雪了? 涟卿穿好衣裳,撩起帘栊出了主屋,外阁间处正好能看到苑中的全景。 真的下雪了,眼下才十月,竟然就下了这么厚的雪,今年的确是严冬,比西秦还要冷…… 涟卿到苑中,身上倒是不怎么了,就是耳朵很冻。 陈修远也出了屋中,涟卿转眸看他,苑中的雪地里,她笑着看他,他心底有些东西在渐渐失了准则。 “走。”他从她身边经过,叫上她一道。 “去哪儿?”涟卿意外。 他温声道,“买耳套。” 涟卿:“……” 涟卿伸手捂了捂耳朵,忽然想,他应当是看到她耳朵红透了。 耳套不像衣裳,要等,到处都有现成了。 一路去东市买了耳套,也看到东家的猫,涟卿逗那只猫逗了很久。 “喜欢猫?”陈修远上前。 涟卿点头,“嗯,小时候家中养了一只,后来丢了……” 语气中有遗憾,却也打趣道,“后来就没养了,想着,就算要养,也要养只聪明一些的。” 陈修远忍俊。 只有她是天马行空。 临上马车时,陈壁上前,递了书信给他。 马车上,陈修远拆信,看得时候,眉头拧成了大半个川字,而且一脸头疼模样。 涟卿不想问的,但实在好奇。 “怎么了?”涟卿不知道什么信能让他这幅模样。 陈修远低声道,“我侄子,三岁多些,不会写信,让人写的,牛头不对马嘴。” 涟卿笑起来,“是太子吗?” 她是记得天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陈修远的侄子。她虽然没见过太子,但是总能听到陈修远提起他。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怎么耐烦,但其实字里行间又透着关心。 “太子叫什么名字?”她随意问起。 “陈念。” 涟卿轻叹,“不太像太子的名字。” 明显戳中陈修远痛楚,“是,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头被门挤了,所以取了这个名字。”(画外音念念:念念的头才没有被门挤;大卜:我说你父皇;念念:父皇的头也没被门挤。) 涟卿:“……” 涟卿很少听陈修远这么说人。 “明日我去接许骄,你在家中等我。”他说完,两人都微楞。 涟卿轻嗯一声。 陈修远又道,“我是说府中,如果在府中太闷了,让陈壁陪你去京中逛逛。这趟在京中要呆的时间不短,不用总闷在府中。” 涟卿微讶,“陈壁,不跟着你吗?” 陈修远看着她,笑了笑,“我怕你看陈蕴看了几个月烦了,换一换。” 涟卿低头笑开。 终于笑了,笑得,有些好看,陈修远如是想。 * 主苑这处,主屋和东暖阁都有单独的耳房,涟卿在主屋中能听到耳房中的水声,知晓是陈修远。 同在屋檐下,其实有些暧昧。 涟卿从床榻上起身,就算继续同在屋檐下,在书房中也好得多。 涟卿在案几前看着书,也听着水声渐渐停了,心中也跟着莫名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东暖阁那处的帘栊撩起,陈修远也来了书房中。 两人应当都没想到对方在,不由愣了愣。 “我睡不着。” “我还不困……”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同时不出声了,涟卿在案几前,陈修远也取了一本书,在她对面落座。 两人在一处,安静看着书,没有说话,好似恍然间回到了去年在万州的时候。 也都想起,爷爷过世之后,有一晚,他躺在她怀中,在书斋呆了一宿。 两人都想起,但都没有说破。 书房中的清灯上,火苗跳跃着,好似不安分的心弦,也在余光中映出对方的侧影。 气氛暧昧,温馨,又似寻常与普通,但都不想出声打破。 晚些,陈蕴入内,“主上。” 陈修远接过,陈蕴退了出去。 他轻声,“小尾巴。” 涟卿看他,他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枚糖葫芦。 涟卿意外,但又不由笑起来。 自从家中出事,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 陈修远这才起身,“别吃太多,怕蛀牙。” 涟卿看着他背影,眸间些许氤氲,但一口一口吃掉了所有糖葫芦,她想心里都是甜甜的,带些酸意也好。 * 翌日醒来,陈壁是告诉她,主上已经不在府中了,去迎许相了。 许骄是南顺的宰相,来燕韩出使,肯定是有目的。 天子还未回京,是要有人陪同着一处,陈修远今日应当都会同许骄在一处。 其实白日里,涟卿是有些无聊的。 燕韩的京中,她也有些不习惯,看了看书打发时间,又怕冷,不想去城中逛,最后是陈壁的主意,在马车中走马观花看了看燕韩京中,陈壁就是向导。 黄昏前后,涟卿才回来,但陈修远还未回。 今日许骄来,鸿胪寺会设宴款待,今晚应当会有宴请。 出门晃了一日,涟卿终于能静下来心来书房中看书,也心想,陈修远应当会很晚。 入夜时,风雪比白日里更大了,坐在案几前看书有些冷。 涟卿不好意思劳烦他人,就撑手起身,想去阖上屋门。 但行至屋门处,苑外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眸,正好见陈修远从苑中回来,身上略带酒气,又取下大氅,温声道,“我回来了。” 他口中这声“我回来了”的感觉,就似是寻常夫妻间,男子会家中,夫人应接时,他同夫人说的话。 涟卿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笑了笑,眸间沾染了酒意,轻声道,“小尾巴,让我进来,屋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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