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伦持自然知晓。 “你让人守在陈卿这里,以陈卿为中心,往周围散开的这几条路,让人盯着些,巷子深且窄,一旦踩踏,容易出事。”赵伦持用手逐一指了出来,陈壁点头,干脆道,“看到了。” 赵伦持又道,“如果还有充裕的人手,北边这里,能去十余个人支援,一样的,就是那几处窄路,怕出事。我找人疏散。” “成,我现在去。”陈壁没多话。 陈壁先行折回。 赵伦持留在原处,目光又环视周围一遍,形势不容乐观。 低头时,又见陈壁回了陈卿身侧,在同陈卿说着话,陈卿点了点头,虽然也有些担心,却未见慌乱模样,倒不像京中那些后宅贵女,他多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陈卿这处忽然抬头看他。 赵伦持撇开目光。 看向更远处,不断涌入的人.流已经停下来了,那就是方才的信号已经传到,前方值守的禁军已经拦下了后续陆续准备进来的人。 源头切断了,剩下就是疏导。 “找个人上来看着。”赵伦持朝副将吼道。 副将照做。 赵伦持是负责这处安全的禁军将领,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处,“东北方向,西北方向,还有东南角落,人太多了,一旦有人摔倒,容易伤亡,赶紧让人去,不管什么方法,拖也好,拽也好,人给我都揪出来!” “是!” “找国子监的人也好,三全台的人也好,反正要这些读书人,学子,大儒能他的话的人,让他告诉这些人,延期,全部疏散!” “是!” “找条路,陆续将人疏导出三全台,我管他什么大儒,学者,都别他妈死在这儿。” “是!” “还有,找个利落些的人,回京找增援。看不看得住是一回事,先让人给我来了再说,别出了事让姓戴的把屎盆子我脑袋上扣。” “……是。” 但赵伦持这处话音刚落,忽然东北部就传来惊呼声,尖叫声和呼喊声。 近乎这一瞬间,赵伦持脸色一变,遭了,出事了! 果然很快,周围都开始慌乱起来。 早前还算拥挤却有序的场景顿时变成了未知的惊慌,再加上东北部的人往回寄,很快,周围的人都相继慌乱和推嚷起来。 “头!”禁军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快,救人!”赵伦持咬牙。 “头儿,挤不进去!”禁军再多,挤不动逆行而慌乱的人群。 “让人就地停下。”赵伦持说完拔刀,周围的禁军纷纷拔刀,没有异动地方人群纷纷停下。 而赵伦持和大部分禁军都往东北部去。 涟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大的动静,就怕踩踏。 “四小姐在这处,我去看看。”陈壁看到赵伦持几人往东北部去,而方才的声音是从东北部发出的。 陈壁带了二十余人上前。 涟卿心慌,但眼下这个时候,不出声就是不添乱。身侧的侍卫都严阵以待。马车其实在安全处,如果人群拥挤来,这些侍卫能确保送她到安全的高处。 陈壁上前时,已经有不少被救起来。 赵伦持去的及时,也因为一身痞气,又拔刀相向,很快就能震慑住人,让旁的禁军上前救援。又因为寻了三全台的大儒来,这些读书人肯听大儒的,所以混乱的场面很快被控制,倒下的人也很快被救起,托起。 周围混乱的情况陆续得解,近乎所有的禁军,和包括陈壁在内的敬平王的侍卫都挂了彩,但大抵应当没有伤亡,是万幸。 方才混乱时,没人留意到赵伦持这里,其实到最后他自己也被挤倒,被踩了一脚,但赵伦持被陈壁一把拉起。 赵伦持擦了擦嘴角血迹,还是倒了声谢。 只是伴随着这声谢,又忽然听到惊呼声。 两人都愣住。 陈壁近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四小姐这处。 陈壁就差飞檐走壁,赵伦持也撵上。 三全台三面环山,就一处近处路口在南边。刚才涟卿的马车刚刚入了三全台不久就被堵住,是在南边和西边的交界处。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陈壁心都要跃出嗓子眼。 遭了! “四小姐呢!”陈壁找到侍卫,但四周都找不到涟卿身影。 侍卫拄着刀起身,“刚才滑坡……” 陈壁顺着他方向看去,刚好一块巨石从山上滚下,陈壁隔得远,没来得及,近处的赵伦持只迟疑了一瞬,上前将涟卿铺开。 巨石从身边擦肩而过滚落下去,涟卿撞上一侧的树上,但这处也在滑坡,脚下的地不稳,忽然间,一整块下落,涟卿险些跟着一道落下,赵伦持紧紧抓住她的手,“陈卿,爬上来啊!” 赵伦持已然吃力。 涟卿死死握着他的手,但周围都是滚石,碎屑,还夹杂着锋利的树枝,涟卿根本怕不上来,赵伦持咬牙,但一点点支持不住。 眼见陈壁冒死上前,就要够着她和赵伦持的时候,顶上又一石块落下,刚好砸在赵伦持身上,赵伦持眼前一黑,手一松,连同涟卿一起落了下去。 “四小姐!”陈壁惊呼。 但救人已经来不及,陈壁也想跟着一起跳,但被身后的侍卫拦住,“头儿!” 就这么刹那间的功夫,就这么落下去…… “救人!救人!!”陈壁额间青筋暴起。 山上的滚石陆续停了下来,也因为方才一幕的突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围的人群都停了下来。 陈壁带人往下跳去,但被方才落下的层层落石隔断。 “叫主上,快去!”陈壁心惊。 “四小姐!” “四小姐!” “……” 涟卿迷迷糊糊能听到这些声音,但这些声音又隐隐约约,越来越远…… 周围是滴答滴答的水声,她好似挂在了什么上,而渐渐的,眼前也越来与模糊,看不清,声音也远去。 “四小姐!” 她最后一声,应当是听到了陈壁的声音。 “陈壁……”她轻声。 但她的声音全然被刚才的落石隔断着,陡坡下的岩石断层处刚好支撑着顶上的落石……
第122章 拆台 涟卿醒来时,耳边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在。 这个声音好像一直都有。 在她昏迷的时候,滴答滴答,像是一直都有的水声,又参杂着哔啵声响的呲呲声在。 涟卿缓缓睁眼,从眼前的一片漆黑,到近处跳跃的小火苗,“哔啵”“呲呲”想着,这是她一直听到的声响。 脑海里“嗡嗡”一片空白,目光中略微的木讷和呆滞,也带着短暂的睡眼惺忪,又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涟卿下意识坐直,才发现刚才一直靠在岩石的石壁前。 身上搭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大氅也压在背后,所以十一月的冬天,靠着岩石石壁也没有冷。 身前不远处点了火堆,火堆不大,但刚好能取暖。 有人用树枝拨弄着火堆,不让它熄灭,也让它烧得更旺些。 涟卿看清对方的时候,赵伦持也沉声道,“醒了?” 涟卿想起当时山脊上的碎石忽然滚落。 马匹受惊,不受控得乱窜。 她在马车中,被撞得前仰后合。 身边的侍卫好容易才控制住受惊马匹,也上马车救她,但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栈道忽然坍塌,整个马车缀下,也幸好是刚才的侍卫将她拽出了马车。 马车落入三全台一侧的山腰下,许久才听到响声。 当时周围都是碎石滑落,也伴随着有些滚石落下,有侍卫护着她受了伤,也有侍卫想上前,但被落实阻拦。 她是看到陈壁折回,但被落石阻隔。 后来那块巨大的落石砸下,是赵伦持扑过来,将她扑倒对面,才幸免于难,但很快,栈道另一侧也被落石砸榻,是赵伦持死死握住她的手,让她自己爬上来。 但周围都是碎石,除了赵伦持抓住她的手,她根本找不到旁的可以支撑的力道,眼看着落石越来越多,赵伦持的手也渐渐不如早前有力,在她伸手去够一侧栈道插入石间的尾部时,忽然有落石砸中赵伦持。赵伦持失去意识,手一松,连带着她一道往下坠。 她最后有的印象,是陈壁的惊呼声。 然后就是急速下坠,最后应当是人挂在了树枝上…… 再后来,就是听到呼救声,水声,呲呲声,再后来,就是眼前,当下,她睁开眼,同赵伦持在一处,身前是小小的火堆,身上还有赵伦持的大氅。 她应当是在马车中的时候,还有后来下坠的时候撞到头,头还有些隐隐作疼,听到赵伦持的声音,只简单“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 赵伦持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是生得很好看。 所以很容易让人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留下印象,但他的印象中,陈卿是敬平王府的人,整个敬平王府都透着让他不喜欢的味道。 虽然但是,他还是意外,陈卿醒过来,没哭没闹没叫没歇斯底里,赵伦持又想起在三全台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眸间有担心,却不像旁的京中贵女一样于是会惊呼,慌乱,就算是他拉着她,她整个人险些落下去的时候也一样。 赵伦持没说话了。 涟卿简单环顾四周,又开口,“谢谢你的大氅。” 赵伦持微楞,死鸭子嘴硬,“你披着吧,我不冷。” 涟卿明明见他隐隐在打抖。 十一月中下旬,快接近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今年燕韩又是严冬…… 不冷才怪。 又是个死鸭子嘴硬的…… 涟卿忽然觉得从他身上看到些许熟悉感,其实有些像,二哥。 涟卿不说话了。 想起二哥,也想起西秦国中的事,想起上一封书信里,二哥字里行间透着的希翼和喜悦,从有眉目,到有转机,二哥一个人在西秦奔走着,却不敢告诉谁,她在这里。 眼下,三全台一事,她从起初怀揣憧憬,以为会听到燕韩论道大会的盛世,到早前见到三全台的拥挤,怕踩踏和事故,再到后来,山脊处的滚石,赵伦持被砸中…… 应当过了很久了,冠之哥哥也应当知晓这里出事了。 她仰首靠在岩石处,没说话,安静得出神着。 赵伦持不得不再看了她一眼。 刚才没醒的时候自然不说了,醒了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惊慌也不说了,但醒了这么久,除了说声谢谢,就一言不发,仰首空望着岩石上方,也不问在哪里,也不问什么时辰了,赵伦持还真没见过京中哪个贵女这样…… “接着。”赵伦持的声音想起,涟卿回过神来。 是他扔过来的一颗糖。 涟卿眸间微讶。 赵伦持淡声道,“吃了。能撑多久撑多久,等到陈修远来,你我还能有救,撑不到,这处也不差。有山有水,风水宝地,还紧邻三全台,书香气韵,下葬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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