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这件事?”陈修远沉声。 魏相摇头,“同宗只是祸端之一,当时景王手下的谋臣里有一人叫薛仁书。薛仁书同淮阳郡王是同窗,两人交好,但此事在当时并未被发现,也掩了下来。其实有这层关系在,淮阳郡王府的立场很难说。一则,淮阳郡王府没落很久了,原本就是旁支宗亲中不起眼的一个,早就习惯了偏安一隅,所以不会冒险去做这些事,这能说得通;但另一则,淮阳郡王府本就同景王同宗,又同薛仁书走动密切,难保不是想借景王翻身……所以,淮阳郡王府的事是往前一步,或是退一步都有理由。这事原本就是看天子的心意,只是早前没有爆出,便一直无人问津。” 陈修远叹道,“那是因为两年前立储的事?” 魏相颔首,“是,陛下卧病久矣,朝臣向陛下施压,陛下便在宗亲名册中天挑了人选,殿下也在其中。但当时,陛下并未公布储君人选,倒是有不少陛下不中意殿下的传闻流传出来。” ——早两年的时候,陛下要从宗亲中挑选继承人,爹娘带我们兄妹三人来过京中,但那时陛下和上君没有透露储君人选。但等回淮阳不久,不知道家中牵涉到什么案件,父母和大哥都被押解入京;二哥送我出去避祸,但我记不清那个时候去了哪里…… ——冠之,夺嫡内乱,宗亲多受波及,父兄下狱,我需留下奔走。时局逼人,前途未卜,皆有命数。唯卿卿安然,乃余生所系,望代为照看。若时局安,则至燕韩当面叩谢;若无音信,则勿遣卿卿回西秦,往后平安喜乐代为照顾。 魏相说的,同涟恒和涟卿兄妹两人说的都对得上,也就是说,虽然华帝没有透露选了谁做储君,但确实在此之后,淮阳郡王府出了事,然后有了涟恒送阿卿到他这处避祸。 陈修远看向魏相,继续听魏相道,“当时朝中上下都在猜,陛下选中了哪个宗亲之后,此事,只有陛下,上君,还有几个老臣知晓,老夫也在此列。老夫可以告诉太傅,当时陛下定下的人,是殿下的大哥。” “涟宋?”陈修远惊讶。 魏相也惊讶,“太傅认识涟宋?” 陈修远指尖微滞,他是不应当认识涟宋,陈修远平静道,“不认识,但既然到了东宫,东宫的身世总打探过。” 魏相会意点头,“那老夫继续,当初陛下并未公布储君人选,但时隔几日,就有风声到了陛下耳朵里,当年宫变,淮阳郡王府同薛仁书有染……” “那未免太巧合了。”陈修远沉声。 魏相颔首,“是,但当年,确实是景王逼宫害死了先帝和先太子。有些证据对准了当时的淮阳郡王,所以淮阳侯府都下了大理寺牢狱。淮阳郡王府世子涟恒带着殿下,也就是当时的郡主逃了出去,才幸免于难。此事牵连太大,又涉及到日后储君之位,所以陛下秘而不发,朝中对此也并不清楚。” “所以淮阳郡王府一门是被秘密扣押的?”陈修远看向魏相。 魏相点头。 陈修远想起涟恒的信,涟恒是回去洗清冤屈的,但正如魏相说的,此事错综复杂,能在这个时候传出风声,就是冲着淮阳郡王府去的,涟恒即便回了西秦也很难。 他不敢想涟恒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失踪了…… “那后来呢?”陈修远藏了眸间情绪,“天子怎么会忽然定了殿下做东宫?” 如果华帝认定了淮阳郡王府同景王谋逆一事有关,那无论是涟宋还是涟卿,都不应当是储君;但如果华帝认定淮阳郡王府同景王谋逆一事无关,那为什么储君之位会从涟宋这里,到了涟卿这处? 说不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陈修远看向魏相,魏相摇头道,“老夫也问过天子,但天子只同老夫提起,殿下天子聪颖,适合做储君。” “可淮阳郡王不是下狱了吗?”陈修远一语道破。 “是,所以东宫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份。”魏相顿了顿,应当是最后的这些事情,才是魏相犹豫要不要同他提起的,最后道,“天子放了淮阳郡王府一门,然后,让淮阳郡王接殿下入京为储君。” 陈修远想起早前那封送到燕韩的信。就是那封涟恒的信,他才让陈蕴送涟卿回西秦的。 思绪间,魏相声音渐沉,“后来就出事了,殿下刚回淮阳不久,淮阳郡王府被灭门。” 灭门?陈修远心头骇然,尽量平静,“外面没听说。” “此事天子让封了口,是天子亲自定下的忌讳,所以外面打探不到这些消息,都以为是当日是走水。”魏相声音也渐渐隐了去。 “那世子涟恒呢?”陈修远问起。 “下落不明。”魏相沉声。 陈修远:“……” 一切好似都清楚了然了,但又回到了原点。 “那殿下怎么会失忆的?”陈修远还想知晓此事。 魏相看了看他,压低了声音,“此事,绝对不可以声张。” 陈修远背后一股寒意。 魏相低声道,“东宫,是被人用药失忆的。” 用药,陈修远眸间黯沉,隐在袖中的指尖死死攥紧…… * 涟卿终于写完最后一句。 她以为她抄两遍怎么能记得住?早前魏相从来没让她这么抄过书,但没想到岑远让她抄了两遍,她竟然真能默写出来了…… 兴许,她真的天资聪颖。 又或者,早前就看过这本书,所以有印象? 思绪间,见到书斋门口的天青色身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涟卿微讶。 陈修远温声道,“刚刚。” “魏相呢?”涟卿伸脖子。 他看她,“殿下在看书,魏相说不打扰,先回了。” “哦。”涟卿轻声,“我抄了两遍,默写了一遍,你看看?” 她将案几上的册子往前推,她是想告诉他,她有认真在抄写,也真有默写出来了。 陈修远上前,左肩受了伤,是右手翻了翻。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干净隽秀,工整有力…… 陈修远藏了眸间情绪,轻嗯一声。 “最后一遍,真是我默写出来的,没有使小聪明。”她笑着看他。 他也转眸看她。 她笑着,他眸间藏了压抑,就这样,一人笑着,另一人清冷,四目相视里,黄昏渐至,东宫各处陆续掌灯,书斋外的檐灯高高挂起,温和的光映在他侧颊,剪影出一道精致的轮廓。隔着温柔的光晕,她仰首,他低头,似清晖落在画卷中…… 她心中砰砰跳着,又似倏然漏了一拍。 “回吧。”他淡声,声音中透着玉石般的柔和醇厚。 她看着他,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轻声道,“今日,不讲课了吗?” 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没从他眸间离开。 挺直的鼻梁上,眉头微微蹙了蹙,眸间淡垂,“不了。” 隔得近,他唇畔的呵气幽兰似是都在她近侧。 她耳后微红,“那,那我明日早些来。” 她起身,轻盈的步伐里有故作的沉稳,怕他看出。等走远,才双手背在身后,在长廊处踩着点点光影,似脚下踩着轻快又让人心动的乐章与音符。
第017章 心上人 这一晚,涟卿很早就睡了。 睡前,抱着‘没想好’在怀中揉来揉去,揉了很久。她也不知道在揉什么,但揉到‘没想好’都顶着一张猫脸,有些许不耐烦,还是陪着她一处。 寝殿中清和悦耳的笑声传来,伺候的宫人都能听到。 殿下不怎么爱笑,在东宫时,大多沉默寡言。眼下才似这个年纪的姑娘,笑声中都多了些许无忧无虑。 但另一处,陈修远近乎一夜没阖眼。 从魏相口中听到了他一直以来都想知晓的事,但知晓之后,又似数不清的钢针扎在心底。 夜不能寐。 尤其是,黄昏前后,她笑眸看他的时候…… 那双清亮的眼睛,越清澈无暇,越将他带入深渊冰窖中。 * 翌日休沐,涟卿睡到自然醒。 才从寒光寺回来,路上没怎么休息好,难得今日休沐,没有早朝,柯度没叫醒她。但这些时日以来养成的习惯,涟卿也睡不到日上三竿。 睁眼的时候,也才晨曦微露,阳光不算刺眼。 ‘没想好’不在枕头一侧。 它平日里总习惯待在她枕头旁,眼下不在,涟卿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它去千水别苑那处找岑远了。 有时候涟卿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好’到底是她的猫,还是岑远的猫…… 涟卿撑手起身,寝殿中伺候的宫女闻声入内,“殿下。” “备水沐浴吧。”涟卿习惯了晨间沐浴,早前惠嬷嬷在殿中伺候时,就像有一双无时无刻不在的眼睛,无论你做什么,只需两刻钟时间,宫中都一清二楚。甚至,比她自己知晓得都更清楚。 如今惠嬷嬷不在了,仿佛在殿中做什么都自在多了。 涟卿唤了柯度来。 “‘没想好’呢?”她先问。 柯度尴尬开口,“跑去太傅那里了……” 涟卿看他,“怎么不抱回来?” 柯度奈何,不是他不想抱,柯度如实道,“抱了一次了,又跑去了。” 涟卿头疼:“……”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就睡觉的时候在她这里。 柯度又问,“那殿下,还抱‘没想好’回来吗?” “不用了。”反正她稍后也要去岑远那里,今日休沐,昨日落下的课也要补回来,恐怕一整日都要呆在千水别苑那里。 人在,猫也在,两个都跑不了……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冒出的是这句话。 涟卿眨了眨眼,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吩咐道,“对了,柯度,去打听下惠嬷嬷的下落。” 柯度眸间微讶,惠嬷嬷不是殿下让…… 涟卿轻声道,“我想知道她去何处了。” 柯度会意颔首。 * “太傅起了吗?”今日休沐,涟卿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抹胸襦裙,配了白色的轻纱开襟,在夏日里,如同一抹清凉养眼。 这幅穿着打扮的四小姐同在燕韩时近乎一样,险些让陈壁生出错觉来。陈壁拱手,“殿下,太傅起了,太医在换药。” 太医嘱咐过夏日炎热就怕伤口感染,所以屋中要多通风,也要放冰块降暑,眼下,窗户便是打开了,中间只用六扇屏风隔开了,涟卿这处隐约能认出屏风后的身影。 太医替他宽衣后,在解绷带。 因为隔得远,屋中的说话声听不见,她也不好一直盯着屏风后看,涟卿收回目光,“太傅昨晚还好?” “殿下放心,太傅没什么大碍。” 听到陈壁的话,涟卿心中一块沉石落下,又看了屏风的方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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