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喝这种酒喝醉了,会梦到你想梦到的过去任何时候。”岑远也看他。 “我不信。”信良君轻笑。 “我也不信。” 两人都笑起来,也头一次握着酒壶碰了碰。 好像是这一幕后,两人之间的语气也都平和了,不再像早前一样针锋相对,或含沙射影。 “岑远,你这么帮东宫,图什么?”信良君终于平静问起。 岑远应道,“不图什么。” 他目光再次像是将他看穿,“图个上君的位置?” “不稀罕。”他淡声。 信良君笑起来,稍许,又缓缓敛了笑意,“你是真觉得东宫能做明君?” “为什么不?”他斩钉截铁。 信良君噤声,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没人相信天子会是明君,也没人会帮她,在世家眼里,天子不过是相互制衡的工具,从未有人相信过,她可以。 他也没有…… 信良君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嘶哑,“旁人会信吗?” “我信。”他笃定。 信良君怔住。 不是怔旁的,而是,当时的天子跟前,没有一个像岑远这样的人…… “信良君信吗?”岑远的声音好似落在他心底。 他没应声。 岑远也适时没有开口。 两人各自饮着酒,都没出声。 到日薄西山,落霞也慢慢隐在山间之后,信良君缓缓开口,“我想信。” “所以我来找信良君。”岑远接得合适。 “你想让我做什么?”信良君沉声。 “不试试吗?”他声音里带着蛊惑。 信良君愣住。 他眸间清亮,“不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信良君认真,“我为什么要信你?” 岑远笑,“不用信我。” 信良君皱紧眉头。 岑远嘴角微挑,“信你自己。” 信良君起身,将手中的酒壶狠狠扔向悬崖峭壁之中,也朗声道,“你的酒不多了。” “还有。” 信良君转身,见他手中还有两瓶更小的。 信良君好笑,“就这?” 岑远轻嘶一声,礼貌道,“这是,三杯倒。” “呵,你还真有!”他重新坐回原处。 岑远笑道,“我也没试过,是不是真的三杯会到,正好试试。” 他果真带了酒杯。 一杯下肚,两人都有些隐隐兴奋。 第二杯下肚,好像都在心里盼着。 等第三杯下肚,嗯? 信良君确信自己还醒着,没醉,然后又喝了一口,确实没反应,信良君轻嗤,“这也没倒啊,你这是假酒,还是这酒吹嘘过头了?” 岑远没有应声。 信良君转头看他,“岑远?” 他还是没动静。 信良君伸手一碰,原本还坐着的某人,向一侧栽倒下去。 信良君似是很久都没这么好笑过,也仰首大笑,笑不可抑,最后笑得一头载下去。 身后的陈穗和陈铭才纷纷摘下口罩,“再不说话憋死我了!”“非也,我已死!” 陈穗不由感叹,“主上来西秦一趟,还真随身带了南顺的酒啊?” 陈铭摇头,“非也,都是刚让我在市集上买的。” 陈穗瞪大眼睛,“这,这不是三杯倒吗?也真倒了啊……” 陈铭看他,“蒙汗药。” 陈穗:“……” * 翌日醒来,涟卿才想起昨晚真的没见岑远回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何妈带人来布饭,涟卿刚用了早膳,宫中就有人来了。 明日是天子生辰宴,宫中的人送明日的礼服来。 天子卧病久矣,宫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盛世了,再加上外地的诸侯,世家和封疆大吏都会入宫,明日宫中的安排都很用心,这身衣裳涟卿试过两次了,这次是两次修改之后的。 青鸾和云雀服侍涟卿穿上,等从屏风后出来,宫中女官颔首,“合身的。” 涟卿看了看铜镜中,也确实合身了。 “殿下,挑一副头面吧。”女官说完,身后大约十余个宫女上前,没人手中捧着托盘上都有一副头面在。 涟卿依次看过去。 何妈远远站在身后,看着她挑选头面的模样,想起早前小姐还在的时候,每回入宫赴宴前也都是如此。 一晃几年了…… “何妈,你来帮我看看?”涟卿转身,笑眸看她。 “是。”何妈上前。 何妈早前一直在平远王府伺候,这些拿捏得都很准。 何妈逐次看去,最后在一幅绿宝石头面前停留,“殿下,老奴觉得这幅好。这次礼服隆重,既要挑选能压得住礼服的颜色,也不能喧宾夺主。这幅绿宝石头面色泽上乘,低调中有端庄,也耐看,明日这样的宫宴,这幅头面在哪处都不会出错,是最好的。” 涟卿惊喜看向何妈,早前只是知晓何妈细致,但何妈挑选这些,却独具慧眼。 这些话,不是寻常人家的管事妈妈或嬷嬷能说出的,岑远家中,应当也不是普通人家…… “就听何妈的,要这幅。”涟卿朝女官说道。 女官和宫女都福了福身。 青鸾和云雀上前接过,她同何妈到了屏风后,何妈替她宽衣。 这些宫宴的礼服都是正式场合穿得,一年穿不了一两次,但最繁琐,涟卿自己脱不下来,也怕弄坏了,明日不好再穿。 等宽衣完,青鸾和云雀将衣裳收去熨好。 涟卿同何妈一道在铜镜前落下,何妈给她梳头。 涟卿拿起刚才柯度送来的册子在看。 何妈一面梳头,一面看着她,想起主上说的——她没有家人了,或许,还有个哥哥在,也生死未卜,她记不得早前的事了,人心险恶,早前的管事嬷嬷是旁人的眼线,何妈,替我好好照看她。 思绪中,何妈听她悠悠叹道,“多事之秋啊,没一件省心的。” 何妈不由笑了笑,同主上越来越像了。 * 等到晌午前后,瓶子来了殿中,“殿下,太傅回来了。” 这个时候才回来,她以为晨间就回了。 “说做什么去了吗?”她问起。 瓶子摇头,“没有呢,先回别苑换衣裳去了,是邀请太傅过来吗?” 涟卿摇头,“先不用了。” 正好柯度也来了殿中,“殿下,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来了。” 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涟卿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但对应永宁侯府是有印象的,涟卿再确认,“是永宁侯,商家?” “正是。”柯度拱手,“就是永宁侯府。” 那涟卿心中有数了,定远侯府和永宁侯府,是诸侯中最鼎盛的两个。 永宁侯府大小姐,兴许她早前见过,也兴许没见过,但她确实记不得了。 明日就是生辰宴,今日才入京,这个时间原本就有蹊跷,说路上耽搁也能说得过去。只是这次天子卧病,生辰宴前没有单独召见旁的世家子弟,这些世家也都在观望,除却姜容,没人公然来她这里。 这永宁侯府来人了? 虽然眼下岑远不在,但这些时日,她好像习惯被他督促思量,自己思量,永宁侯府为什么会有人来,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来的目的。 “人在哪?”涟卿问起。 “在偏厅等候了。” “好。” 去往偏厅的路上,涟卿问起柯度,“关于永宁侯府,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柯度应道,“听说,永宁侯同老淮阳郡王是好友。” 涟卿驻足,“我祖父?” 柯度颔首,“是,听说祖辈有交好,但殿下与永宁侯府大小姐是否交好,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永宁侯年事高了,好些年没到过京中,也没过问过朝中之事,想来这次,是永宁侯特意让大小姐来见殿下的。” 是因为淮阳郡王府的事?涟卿心中疑问。 柯度又道,“对了,殿下,您记不得早前的事,怕是也记不住这位永宁侯府的大小姐了,有一点,还是要提前同殿下说,这位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有些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涟卿好奇。 柯度应道,“这次因为是代替永宁侯来的京中,所以都称大小姐,但其实是商姚君,商将军。” 涟卿意外,“永宁侯府不都是文官吗?” 柯度叹道,“是,但这位,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西秦自陆瞿陆将军以来就有女将军的传统,但后来又慢慢流于形式,很长一段时间都负责军中文书之类的事宜,但这位商将军,是真的上过战场杀敌的女将军。” 商姚君?涟卿好像觉得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 商姚君? 千水别苑中,岑远刚换了身衣裳,就听陈淼说起。 岑远一问,陈淼就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岑远头疼,“挑重点。” 陈淼言简意赅,“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听说前几月还在剿匪。” 剿匪?岑远似是想起什么一般。 ——看到没,那就是商姚君?英姿飒爽,是不是和旁的女子都不同? 岑远对上号了,商姚君,涟恒的心上人。
第049章 午后蝉鸣 又是一个女将军,怎么到处都能遇到…… 陈修远想起曲边盈。当初见曲边盈的时候,他就想起过涟恒口中的商姚君。 女子做将军的不容易,同等的条件下,要比男子付出更多,也要更优秀才能脱颖而出。 这一点,在燕韩和在西秦国中都一样,男子无论做什么都比女子容易。但他周围见过的女子,仿佛各个都比男子要强,许骄是,陈翎是,曲边盈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佩服,也头疼,如今的商姚君应当也是…… 这些人里,好像只有涟卿不同。 思及此处,陈修远唇畔微微勾了勾,涟卿是做什么事情都赶鸭子上架,但最后都是被赶上去的那个…… 出神时,陈淼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陈修远回过神来,继续听他讲,“商姚君同曲边盈曲将军还不一样,曲将军头上一堆哥哥,一个成气候的都没有,所以曲将军被曲老爷子培养成了接班人。但这永宁侯府是文官世家,讲的是权术,商姚君是永宁侯的长孙女,下面还有一堆弟弟,是商姚君将永宁侯府一个文官世家,活生生变成了武将世家,因为如今提起永宁侯府,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商姚君商将军。” 陈修远双手环臂,轻叹道,“听谁说的?” 陈淼一面伸手挠头,一面嘿嘿笑起来,“嘿嘿,头儿说的,我一字不漏背下来的!” 头儿就是陈壁。 他刚才的语气就是模仿的陈壁。 陈修远看了他一眼,恼火道,“继续。” “哦!”陈淼赶紧继续,“这位商将军虽然是女子,但是功勋卓著,信良君在北边,商将军在南边,早前燕韩军中‘北有信良君,南有闻将军’也随着闻将军年事渐高,慢慢变成了‘南有商将军’。西秦是有女帝传统的,也一直有女将军,但这回,朝中上下都在揣测,西秦恐怕要有第一位女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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