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放下书册,又想起但凡能交到她手中的东西,惠嬷嬷应当都过目过,如果真的有纸条和留字,惠嬷嬷早就发现,岑远不会想不到。 涟卿娥眉微蹙,忽然间,似是想起什么一般。 重新摊开书册,翻到其中一段。 前两日她问起岑远的时候,岑远让她抄过一段书,就是这本《五目记》。 她记得那一段…… 《五目记》很晦涩拗口,很难背,若是没有辅助解释,味同嚼蜡,也千人千面,理解不同。更重要的是,从古至今流传了很多版本,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本,是前日岑远让他抄的那本。 涟卿依次看下来,果真在中间隔得稍远的两段末尾,各发现多了几个字。字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临摹得书册上旁的字,近乎一模一样。 她眸间惊喜,心中隐隐激动。 不要说惠嬷嬷,就算熟悉《五目记》的人也会因为版本不同看不出端倪,而且字迹一模一样,天衣无缝。她能看出来只是因为才抄过。 涟卿将两段多的字连起来。有人实在小心,几个字里,好几个都是叹词,如噫吁嚱之类。 最后删减掉,只有两个字。 ——等我。 涟卿愣住,就这两个字,简单,却温和有力,让早前忐忑不安的心底浮起一丝暖意。 她也莫名想起前日抄书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香囊的味道,同爹娘和哥哥用的香囊一样。 她觉得好闻,也会因为心底没有由来的亲近短暂失神,他在她耳旁轻声道,“专心。” 她:“……” 收起思绪,涟卿抱起‘没想不好’在怀中,马车缓缓驶离京中,但涟卿忽然觉得,不那么心慌了…… ——等我。 洛远安看了看涟卿那处,撩起帘栊上了马车。 惠嬷嬷跟上。 还在等后车,洛远安问起,“怎么早前没提猫的事?” 惠嬷嬷心中一沉,她怕猫,所以早前能避开提起东宫那只猫的时候就尽量避开,以免上君知晓她有不在东宫身侧的时候。 惠嬷嬷毕竟是老人,也知晓应对,面色上并无惊慌,“老奴早前提过一句,上君怕是漏了。东宫说自弘福寺祈福回来,捡了一只猫后就没做过噩梦了,所以同这只猫亲近。” 惠嬷嬷说的,同今日涟卿说的不谋而合。 洛远安没有多问此事,但洛远安关心旁的,“除了猫,柯度还捎了什么东西给东宫。” 惠嬷嬷应道,“书册。太傅听说殿下要去寒光寺几日,怕落下功课,就让柯度捎带了书册来。” 洛远安指尖轻叩桌沿,平静问起,“让人看过了吗?” 惠嬷嬷颔首,“看过了,没夹带东西,也没有留字,寻了自己人看过。” 洛远安没有多问了。 涟卿撩上了马车有些时候,惠嬷嬷也应当要回去了,洛远安问起,“岑远这几日如何?” 惠嬷嬷应道,“一直在千水别苑,除了教殿下功课,没有旁的交集,都是在授课,说朝中之事。” 洛远安微微皱眉,“举止奇怪吗?” 惠嬷嬷摇头,“不奇怪,也挑不出什么错。” 洛远安放下帘栊,沉声道,“挑不出错未必是好事,让人盯紧些。” “吩咐过了。”惠嬷嬷应声。 作者有话说: 小尾巴开始和大卜恢复默契啦
第008章 夜色疾驰 陈壁回千水别苑的时候,拎了大包小包糖炒栗子。 见了东宫巡逻的禁军和往来的宫人,陈壁便四处发栗子,“我家太傅最喜欢的零嘴,多买了些,东市那家的,都尝尝。” 陈修远住进别苑的几日,陈壁早就同这些人混熟了,旁人都知晓太傅身边的陈壁合群,有眼力,也好相处,见面也都会招呼两声,很快就熟络了。 回书斋时,陈壁手中的糖炒栗子散出去了大半,陈壁放下纸袋,“主上,都打听了,寒光寺在缭城五脉山上,是西秦的皇家寺院,一直是皇室在供奉,出入的闲杂人等很少,想混进去不是那么简单,但也有办法,陈玉他们几个已经动身准备了。五脉山附近的土质不能种瓜果蔬菜,所以寺院中每日的供给都有专门的人运送,再加上香油,供奉之物,这些商贩都已经打听到了,还有一日半时间,陈玉几个能想办法。” “旁的呢。”茶盏还握在手中,陈修远的声色沉稳。 陈壁继续道,“这趟去寒光寺,负责护卫安稳的是京中禁军左前卫的一支,为首的是郭维郭将军,他是华帝的心腹。此次随行的禁军大约有近两千人。寒光寺周围还有驻军在,如果冲突上了,我们的人搞不定这些人,不能硬碰。主上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暴露,怕有是非……” 陈壁言罢,抬眸看他,“我代主上走一趟,主上先别去了。” 陈修远放下茶盏,“我自己去。” 涟卿失忆了,从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没有记忆的人,只会比旁人更忐忑。 这次她绞尽脑汁给他送信,是走投无路,也是这些时日相处以来,她心底对他产生的信赖。 他不去,她未必会信任旁人。 他只能自己去,也只有自己去…… 其实陈壁也猜得到,都撵到这里了,也不差一个寒光寺了。 陈修远抬眸看他,“让你查的洛远安呢?查到了吗?” 陈壁点头,“查到了,但不算多,还在陆续打听中。西秦上君洛远安,是光州洛家子弟。洛家是西秦世家,早三代起就逐渐没落了。洛远安的口碑在世家子弟中一直很好,为人温和,友善,只是没走仕途,好像听说是不愿意入仕,但后来,又入宫做了西君。” “西君?”陈修远皱眉,“西君是什么?” 陈壁轻咳两声,一语带过,“华帝是女子,所以,有上君,也有东君西君……” 陈壁见有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陈壁点到为止,直接跳了过去,“还从小道消息打听到,当初的洛家虽然落魄了,但洛远安同华帝,也就是当时的公主算青梅竹马,那时候先帝和先太子尚在,华帝和洛远安两人也到了下聘纳采的一步。但后来景王逼宫,先帝和先太子在这场宫变中没了,皇位只能落在华帝身上。华帝登基,同华帝大婚的上君变成了护驾有功的姜家的子弟,洛远安就是那时离京的,所以洛远安一直不入仕,其实是因为华帝的缘故……” 陈修远看他,“然后呢?” “前后大概有七八年,朝中局势逐渐稳定了,上君忽然病逝,那个时候各个世家都在想方设法往宫中送人,不知什么原因,洛远安忽然回来了,成了西君。当时华帝身边所有人都有私心,只有洛远安安静守着她,不过问朝中的事,要么同天子一处,要么就是自己在一处清心寡欲看书。所以无论是早前,还是后来洛远安做了上君之后,朝中哪一派都没有说他不好的。” “是吗?”陈修远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斋中踱步,这种人,一定不好对付。 陈修远继续听着。 “天子膝下一直没有子嗣,早前朝臣还不急,后来天子卧病不起,病情不见起色,朝臣就以社稷稳定需要立储为由,上谏,天子迫于压力,不得不从宗亲中挑选合适人选立储,四小姐是淮阳郡王的女儿,虽然是几代开外的旁系血脉关系,但四小姐当时的确入宫见过天子,但听说当时四小姐见了天子就唤姑母,天子觉得她急功近利……” 这是她的鬼点子能做出来的事,陈修远心中清楚,要么她也不想做储君,淮阳郡王府肯定生了什么变故,不然她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陈壁继续,“洛远安行事一定谨慎,能够打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很少,确实不好打听,而且几乎没有负面的。” 陈修远不以为然,“去而复返,这个人的心境已经变了,他越谨慎小心,说明他越有想要的,也有想藏的。阿卿虽然失忆了,但她从小就聪明,也有自己的判断,她怕洛远安……” 早前她随魏相去京郊书院呆了一宿,见京中学子,面对这些不知要问什么的学子,她都没有紧张过。但这次去寒光寺,同洛远安一道,她却让人送信给他。 她怕洛远安,或者说,隐隐觉得不安…… 陈修远转眸看向陈壁,“周围有人盯着吗?” 陈壁点头,“自然有。” 陈修远重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去备马,再让陈竹来,我们午歇后走。” “是。”陈壁应声。 * 有禁军开路,离京的一道都很安稳,中途没有耽误,也行得快。 但途中歇脚之处,涟卿没有下马车露面。 惠嬷嬷一直在马车中照看着,知晓她睡了,惠嬷嬷中途也下了马车,到上君跟前回话。 “应当是昨晚照看了天子一宿,一直没合眼,这一路都在补瞌睡。老奴方才问了殿下一声要不要下马车用茶水,殿下说了声‘不’,又睡过去了,还是抱着‘没想好’睡的。” 洛远安伸手翻着书,没有抬头,轻声道,“她昨晚是没阖眼,还有一日才到寒光寺,让她睡吧。” 等惠嬷嬷撩起帘栊离开,洛远安才抬头,远远看了马车那处一眼。 他想起在宫中的时候,她谨慎小心避开他的模样,眼下却能睡得安稳…… 他指尖微滞,刚想深究,但又忽然想,怕是真的累了。但想起她额头沾染细汗的模样,他指尖微微滞了滞。 * 黄昏前后,虞城附近下起了小雨。 抵达虞城驿馆时,涟卿也没露面用晚饭,睡连轴觉了。 到入夜前后,雨势逐渐大了起来,敲在屋檐上噼啪作响,涟卿也没醒。 ‘没想到’却懒洋洋伸了懒腰,无聊得在屋中窜上窜下。 ‘没想好’一醒,惠嬷嬷就不怎么愿意在屋中呆了,交待了柯度一声,而后去了外阁间。 柯度提醒‘没想好’小声些,怕它吵醒殿下,但‘没想好’分明不听他的,柯度头疼。 临侧苑落,洛远安在看礼部让人送来的生辰册子。 岁之入了屋中,“上君。” 只唤了声上君,没提何事,洛远安抬眸,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 岁之阖上屋门,近前压低了声音,“上君,东宫那处有消息来了。说太傅一直在苑中,除了看书就是喂鱼,太傅性子清冷,也没旁的事情,也没同旁人接触。” 洛远安目光凝在一处,人还在东宫…… 虽然那本《五目记》没有端倪,但他谨慎惯了,始终对岑远不放心。 许是岑远才入京不久,又不常露面的缘故,他摸不清他的心思。 “让人继续盯着。”洛远安吩咐一声。 岁之应是。 洛远安目光重新落回礼部呈递的册子上,太医说熬不过今冬,这应当是涟韵最后一个生辰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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