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阿卿。” “冠之哥哥。”她轻声。 他僵住。 她早前也这么唤过他,但那个时候,她在动容中,眉间失了清明,自己都未意识到,但眼下,她是清醒的。 他低声,“刚才唤我什么?” 他心底似春燕掠过湖面,漾起层层涟漪,也期盼,也激动,也忐忑…… 也怕他正式问起,打断了她,她害怕不说了,或是忘了。 但他没听错。 “冠之哥哥。”
第065章 疑云重重 “冠之哥哥。”她在他怀中坐直,又唤了一声,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在身前,也滴落在浴桶中。 “想起来了?”他指尖微紧,又怕画蛇添足。 她凝眸看他,声音里藏了缱绻,“想起来很少一些,大都是小时候的事,但你是冠之哥哥……” 那不是在做梦,他如释重负。 她俯身看他,鼻尖抵上他鼻尖,轻声道,“小尾巴的冠之哥哥……” 这一声,似是无尽的蛊惑。 他指尖抚上她纤腰,湿漉漉的水声中,他抱起她坐在身上,她羽睫轻颤,叹息声掩在水声中。 “想起我名字了吗?”他虔诚看她。 她轻轻摇头。 他扶住她,她眸间微微滞了滞,脸色瞬间浮上一抹绯红,咬着唇,“冠之哥哥。” “陈修远。”他声音轻如鸿羽,却撩人心扉般,悠悠落进她心底。 “陈修远。记住了吗,小尾巴?”耳房里水汽袅袅,他的声音里也带着潮湿。 “嗯。”水光中,她不得不攥紧他手臂。 “记住什么了?”他问她。 临水照影处,是交织在一处的身影,她指尖一点点剜紧,“……陈修远。” 他眸间的清明也在水面泅开的涟漪中渐渐黯沉,取而代之,是克制与倾慕。 “小尾巴,再别忘了!”他死死揽紧她。 她咬上他肩头。 他轻叹,“还是喜欢咬人。” 她脸红,那要她怎么办…… * 终于从耳房出来,饭菜又送去热了一轮。 她坐在小榻上,他给她擦头。 她有些不敢看他,他方才有些‘凶’,她也咬得狠,最后他更‘凶’,她却没力气咬他了。 衣裳下,全都是恼人的印迹。 但他熟练避开衣裳显露处,夏日夜里,只有她自己知晓。 “好了。”他放下擦头的毛巾,吻上她额头。 瓶子重新让人热了菜来,两人在书斋一道用饭。 早前的时候两人就有不少时候都在书斋一道用饭,眼下不算突兀,只是这次是在抵死亲近之后,他伸筷子给她夹菜。 虽然没说,但她忽然会意,是让她多吃多补补,方才累了的意思…… 她脸色忽然红透,赶紧低头用饭。 “这么急,怕我吃你?”他轻声。 涟卿顿时愣住:“……” 他好似也反应过来:“……” 涟卿端起汤碗的手抖了抖,“还,还没吃够吗?” 见她这幅模样,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涟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涟卿:“……” 涟卿低头喝汤。 * 等从书斋离开,都已经入夜很久了。 昨晚京中这么大的事,东宫上下都知晓,所以涟卿同陈修远在一处在书斋中旁人也未多想。 “明日临政,怕吗?”他问起。 她也在想此事,“有些。” 他转眸看她。 她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如实道,“你没来京中的时候,是怕的,也忐忑,不知道真等到这天会怎么样?后来你到京中,什么都同你一处,你诸事都教我,我开始慢慢想,其实也不用怕……” 她继续道,“后来有鸣山书院与国子监论道,我忽然想,我应当是可以做到的;但到昨晚宫宴,好像每一刻都在充斥着变数,也有人矛头直至淮阳郡王府,也会忽然害怕,不知所措。” 她驻足看他,“就是,你信吗?从早前的害怕到不害怕,再到眼下的害怕,是不同……” 他余光瞥到周遭只有瓶子,他俯身吻上她额头,轻嗯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瓶子赶紧低头…… 虽然白日里就隐约猜到过,但眼下,瓶子忽然想,应当隔得远些,再远些。 涟卿错愕看向他,陈修远已经走了好远,她快步撵上,“嗯,是什么意思?” 他转眸看她,莞尔道,“嗯,就是明日我也在,不怕的意思。” 涟卿:“……” 他继续逗她,也一本正经道,“殿下宽心,才交易过,我诚实守信。” 涟卿脸色红透。 * 临到寝殿处,两人驻足。 “到了,早些歇下吧,明日早朝前还要去见天子,不能迟了。”他转告她天子的话。 “嗯。”她也学会了,嗯就是了,反正嗯可以有无数多种意思。 她刚转身,他轻声唤道,“涟卿?” 她转身,“怎么了?” 他走近,“明晚,我歇寝殿里。” 她愣住。 “我支开何妈,殿下记得支开旁人。”他转身,嘴角都是笑意,逗她的感觉很好。 涟卿果真僵在原处,不知脸色,整个人都红透。 * 千水别苑内,陈修远一直坐在水榭长廊处喂一池锦鲤,心中想着事情,所以一坐就是很久。 陈壁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这处。 陈壁说道,“按照主上说的告诉岁之,他没有松口,但明显动摇了,明日再去一趟应当就会松口了。” 陈壁说完,以为陈修远会说旁的,却见他缄默。 “主上?”陈壁跟了他多年,他这幅神色,陈壁一看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果真,稍许之后,陈修远沉声道,“陈蕴死了。” 陈蕴…… 陈壁整个人僵住,尽管早前在一直打听不到陈蕴的消息,但又得知殿下失忆时候,其实他也好,主上也好,心中都有准备了。 可这句话忽然成了事实,又不怎么能接受。 陈壁声音都低沉了下去,“……怎么会?” 陈修远垂眸,“涟卿想起来了,回淮阳郡王府的时候,遇到大火,陈蕴冲入火海中救人的时候,周围都坍塌了……” 陈修远没有再说下去,也点到为止。 陈壁还心存幻想,但又想起早前是在淮阳郡王府发现了陈蕴的犬牙镖,而后,确实哪里都找不到陈蕴的踪迹,这些蛛丝马迹,是同能主上方才所说的对上。 但陈壁还是不敢相信…… 虽然这一路从燕韩到西秦,凶险的时候有,惊心动魄的时候也有,但主上在,大都化险为夷,也顺利到殿下这处。但眼下真正知晓陈蕴的死,才似一点点认清。 西秦国中其实危机四伏,至少陈蕴经历的,远不止他们看到的…… 陈壁攥紧手中的剑,“是谁做的?” 陈修远将手中的鱼食统统洒进湖畔中,低声道,“这次天子在生辰宴上与几大世家,还有定远侯府鱼死网破,是要替涟卿扫清障碍,我本来以为这次生辰宴结束,就会知晓涟卿失忆和淮阳郡王府走水的实情,但天子告诉我,要小心,因为涟卿失忆和淮阳郡王府走水一事,天子都未查到过,这背后还有隐情,疑云重重……” 陈壁愣住。 陈修远沉声,“回到原点了,不是天子,不是洛远安,不是定远侯,也不是几大世家,这些天子都已经查过。” 陈壁诧异,“这……” 那就是早前怀疑的所有人,眼下都已经不是了! 尤其在听说陈蕴身死后,陈壁忽然觉得此事可能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怕更棘手。 陈壁皱眉,“如果天子都没查到,背后的人多厉害?” 陈修远也皱眉,“不一定。” 陈壁没明白。 陈修远目光落在池塘处,眸间染上了黯沉,“还有可能,是天子意想不到的人……” 陈壁会意。 “但这些都是猜测,做不了数。往坏处想,还有人躲在暗处,防不胜防;往好处想,明面上的障碍至少已经都扫清了。涟卿临政,手中的权势会慢慢归拢,比一个空架子的东宫更好。而眼下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涟卿想起的并非只有陈蕴,当时在一处的,还有卓逸。” 陈壁惊讶,“平远王世子卓逸?” 陈修远继续道,“那和之前猜想的一样,卓逸即便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他至少知晓当日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他知晓看到了什么。可涟卿是说,卓逸从来没有同她提起过淮阳郡王府的事,他如果清楚,为什么要佯装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一点我没想到。” “是奇怪……”但陈壁总感觉,平远王世子不像是有猫腻的人。 但整件事确实蹊跷。 尤其是撇开了早前那些人之后,更为蹊跷…… 陈修远微微敛目,涟恒的书信让涟卿回西秦,涟卿失忆,淮阳郡王府走水,还有涟卿后来给他的那封书信——望各自安好,勿念。 他眉头拢得更紧。 还以为会知晓真相了,却好似才开始…… “卓逸这里,我来想办法,问问陈玉这处,涟恒的消息。”这两处,至少一处有消息都会有进展。 陈壁应是。 陈修远起身,“回吧。” 陈壁一面同他往千水别苑的书屋去,一面问起,“昨晚宫宴,属下不在,听说,宫宴上天子气色很好,不像有病模样?难不成,天子是装病?” “应当不是,我见过天子,她确实病重。但今晨她单独见我的时候,在饮茶,茶是不能与药同用的,再加上她久病,却神采奕奕,恐怕是为了昨晚的宫宴,用了什么药物。”陈修远不是没有怀疑。 “那……”陈壁迟疑。 陈修远低声,“涟卿明日临政,早朝前,天子要单独见她,当做回光返照吧……她是为了替涟卿扫除障碍。” 陈壁唏嘘,“天子也算厉害了。” 陈修远似是想起什么,也同他道,“她知道我身份了。” “啊?”陈壁骇然。 陈修远继续道,“她很聪明,也知道取舍,因为太懂取舍,所以通透。” 陈壁看他。 “她什么都知道,这些世家,定远侯,但她要等到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时候才会动作,这种心性,旁的帝王都未必有,可惜了……”陈修远感叹,“若是再多十余二十年,华帝肯定会令很多人忌惮。” 陈壁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上君的事,天子知晓吗?上君对殿下的龌龊心思,天子若是知晓……” 陈修远应道看,“她都清楚,寒光寺的事也清楚,如果寒光寺没有我们和定远侯府,洛远安恐怕已经自食其果。他最后救天子,是对天子有情义在,也是为了救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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