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之……”沈霜鹤喃喃自语,竟说出了皇帝名讳,凤藻宫宫人都吓得一愣,慌忙跪了下去,沈霜鹤只是喃喃道:“裴淮之……你好狠的心……”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她身躯摇晃,已是悲愤交加,眼前一片漆黑,又晕了过去。 - 永嘉公主身故,皇后病重,但这两件事都不足以阻碍举国同庆小皇子的诞生,这是裴淮之的第一个儿子,也预示着他将帝位永固,从此再不会有人提让裴昭做皇储的事情了。 裴淮之大喜之下,大赦天下,还减免百姓赋税,以为小皇子祈福,整个大宪都喜气洋洋,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之中,无人关注皇宫中那孤零零的凤藻宫,更无人关注那痛失爱女的皇后。 整个凤藻宫似乎都被遗忘了一样。 春朝自那日后就一直守在沈霜鹤身侧,寸步不离,她生怕沈霜鹤做傻事,但是奇怪的是,沈霜鹤醒来后,虽然一言不发,形容憔悴,但却并没有像以前那般以泪洗面了,她只是整日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期间,沈霜鹤的父亲奉旨来看过沈霜鹤一次,他与沈霜鹤对坐良久,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娘娘应以大局为重。” 沈霜鹤并没有说话,只是仍然看着窗外,沈父又道:“皇上不救永嘉公主,也是为了国本考虑,娘娘再怪罪皇上,就显得不通情达理了。” 沈霜鹤听到这句话,才慢慢将目光转回到沈父身上,她双眸之中,蕴含了无尽悲伤,沈父被她伤痛的眼神看的一愣,但想到来的目的,语气又硬邦邦起来:“臣在娘娘幼时就教导过娘娘,为臣者应忠于君上,为妻者应顺从丈夫,娘娘虽然丧女,但是大宪江山也得到了一个继承人,永嘉公主也算是死得其所。” 沈霜鹤指甲慢慢掐入肉里,她终于开了口:“这是皇上的想法,还是父亲的想法?” “这是天下人的想法。”沈父道。 空气都陷入了凝滞,良久,沈霜鹤忽然轻笑了一声:“如此,女儿就放心了。” 沈父一愣,沈霜鹤已经闭目,她撑着头,甚是疲累:“父亲回去吧,皇上是一代明君,沈家是忠良之家,父亲更是国之鸿儒,女儿无论废与不废,都不会连累到父亲和沈家的。” 沈父被沈霜鹤点明心中想法,不由羞惭万分,他试探性地喊了声“娘娘”,但是沈霜鹤却仍然没有睁眼看他,沈父不由有些恼怒,觉的这个女儿自从从荆州回来后就愈发不像样了,难怪皇上冷落她,她如今哪还有半分以前温婉贤淑的模样? 沈父于是硬邦邦甩下一句话:“但愿娘娘能早日走出哀痛,继续为皇上打理后宫,做好为人妻子的本分。” 只是沈霜鹤却没有理他,沈父碰了一鼻子灰,又气又急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教训了春朝一顿,让她多劝着点沈霜鹤,让她别再整日郁郁寡欢了,如今全天下都在庆祝小皇子的诞生,她还这般摆脸子,那不是扫皇上兴吗?那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吗? 春朝被骂的抬不起头,好不容易送走了沈父,她也没像沈父说的劝沈霜鹤,她只是在想,老爷小时候对小姐严苛就算了,怎么小姐受了这么大的罪,他仍然只想着自己的地位和沈家的名声呢? 春朝眼眶含泪,她悄悄透过门缝去瞧沈霜鹤,只见沈霜鹤疲倦地撑着头,她只是睁着眼,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东西。 过了很久,春朝才听到屋内沈霜鹤轻笑了声:“今日之后,才算是再无牵挂了。” - 数十日后,皇宫迎来了小皇子的满月宴。 满月宴极其盛大,五品以上官员都携眷出席,诞下小皇子的郭贵妃更是珠围翠绕,盛装出席,她志满意得地抱着襁褓中地小皇子,端坐在主位上,接受着群臣的恭贺,气焰嚣张到仿佛她才是中宫皇后一般。 无人记得,真正的中宫皇后,还在凤藻宫中沉浸于丧女之痛中。 春朝咬着唇,她把一扇一扇的窗户全部都关了,还将所有的大门也都关牢,就算是这样,也挡不住殿外的欢笑声,那些欢声笑语实在太大,大到无处不在,就算再怎么堵起耳朵,也还是穿透耳膜钻进心中。 斜靠在榻上的沈霜鹤也听到了这些欢笑声,她脸色苍白,这一个月,她足足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已是病态的纤弱,她咳了两声,然后忽对正在关窗的春朝道:“春朝,你把皇上之前的赏赐都找出来吧。” 春朝愣了愣:“娘娘,找这些做什么?” “让你找你就找。” 春朝只好听命去寻找裴淮之的赏赐,这七年来,裴淮之的确算是敬重沈霜鹤,赏赐都是十分珍贵,有硕大的夜明珠,有上好的玛瑙,有碧绿的翡翠,还有细润的玉佩,春朝找出满满一箱子,沈霜鹤捂嘴又咳嗽了两声,她瞥了眼箱子,道:“你把凤藻宫的所有人都找来吧。” 春朝不解,但还是依言去做,等凤藻宫所有人都到齐后,沈霜鹤道:“这些年大家尽心尽力为本宫做事,但本宫为了以身作则,给大家的好处却不如其他宫妃多,本宫甚是惭愧……” 凤藻宫宫人面面相觑,一个宫婢忍不住泣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娘娘是最仁慈的娘娘,能在凤藻宫做事,这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其他宫婢太监也纷纷附和:“是啊,这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啊。” “奴愿意在凤藻宫伺候娘娘一辈子。” “奴也愿意……” 沈霜鹤微微笑了笑,脸色仍然如纸般苍白,她轻声道:“多谢大家,本宫没什么给大家的,这些御赐之物,大家每人挑一件吧。” “这……这怎么可以呢?” “这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啊!” 沈霜鹤不以为意:“钱财对于本宫,是身外之物,但对于大家,是安身立命之物,大家切勿推辞。” 宫人们仍不愿接受,沈霜鹤只好让春朝一个人一个人的分,不一会,一箱子御赐之物也都分完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三更~
第29章 第 29 章 ◎三更◎ 等所有宫人都离去后, 沈霜鹤拿出一个妆匣,塞给春朝:“春朝,你已到了可以离宫的年岁了, 以前你说舍不得本宫和珠珠, 不想离宫,如今珠珠也不在了,你也应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春朝愣了半晌,她总觉的,今日沈霜鹤,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忙不迭摇头:“奴婢不离宫,奴婢要陪娘娘一辈子。” “傻丫头, 你前半辈子都陪了我,后半辈子, 就为自己而活吧。” “奴婢不要。”春朝泪流满面:“奴婢只想为娘娘而活。” “但是本宫不想你为本宫而活。”沈霜鹤道:“这负担太重,本宫背不起。” “娘娘……” “这妆匣是本宫的部分嫁妆,你收下吧。”沈霜鹤硬将那妆匣塞到春朝怀中:“你现在不想走, 本宫也不逼你, 若你想走了,至少它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娘娘……” “收下, 不然本宫要生气了。” 春朝只好收下, 沈霜鹤咳嗽两声,她疲倦地用帕子捂住嘴, 抑制住自己不断地咳嗽, 然后挥手对春朝道:“你且下去吧, 让本宫一人静一静。” 春朝本不想走, 因为她总觉得, 沈霜鹤有点不太对劲。 但是她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违拗沈霜鹤命令, 所以只好不情不愿走了,她轻掩了房门,也没有走远,以保证只要屋内有什么动静,她就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屋内,沈霜鹤推开了窗,她再一次看向空中那些飞翔的鸟儿,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她转过身,寻找了珠珠的玩具,还有她的衣物,她在屋内燃起火盆,将那些物事都烧了个干净。 眼泪从她的脸颊慢慢滑落,她喃喃道:“珠珠,你也走吧,母后放你走了,喝了孟婆汤,下辈子,不要再做母后的女儿。” 烧成灰烬的一片衣物飘落到了沈霜鹤的脚底,沈霜鹤抿了抿唇,她熄了火盆,然后端坐在桌前,取出一支狼毫笔和一页信纸,一字一语,逐渐填满整页纸。 - 这一封信,沈霜鹤笔走龙蛇,只用一刻钟便写好了,她让春朝去唤周安过来,然后将这封信给了周安,让他交给裴淮之。 周安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此时宴席已散,裴淮之饮了不少酒,正在椒房殿中歇息,郭彤霞在他旁边用帕子湿了水,细细擦拭他额头,殿内小皇子的哭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裴淮之扶额:“贵妃,你去哄小皇子吧。” “是。” 郭彤霞抱起小皇子,柔声哄了起来,裴淮之坐在案前,撑着额头,只觉头痛欲裂。 恍惚间,他不知道为何,居然想起了沈霜鹤,他已经一个月没见沈霜鹤了,自从那日他拒绝救珠珠后,沈霜鹤就再也没出现过,仿佛后宫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 裴淮之沉默着,平心而论,珠珠的事,他也于心不忍,毕竟珠珠也是他的女儿,但是,他有很多女儿,儿子,却一个都没有。 为了江山永固,为了大权不旁落,他必须要有一个儿子。 所以,只能牺牲珠珠了。 这件事上,的确是他对不起沈霜鹤。 可是,每当他觉的对不起沈霜鹤的时候,便又会想起她的背叛,想起她隐瞒遗诏,想起她护着裴昭和他作对,她明明知道裴昭是他帝位的最大威胁,但是她还是护着他,不许他杀他,难道他这个丈夫,还不如裴昭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她心中重要吗? 每每想到此事,裴淮之就一口恶气无法抒怀,连带着对沈霜鹤的那点怜悯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是沈霜鹤先对不起他的,她不仁,他也不义。 所以他明明知道她丧女之痛,但也不想去顾及她的感受,他命令全皇宫张灯结彩,凤藻宫也不能例外,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觉的如鲠在喉,他就是想让沈霜鹤知道,他可以将她捧到天上,也可以将她踩到泥里,这是他作为一个丈夫的权力,更是作为一个皇帝的权力。 - 裴淮之于是又收起了对沈霜鹤的怜悯,转而将目光投在小皇子身上,小皇子已经在郭彤霞怀中睡着了,裴淮之从郭彤霞怀中接过:“朕抱一下他。” 刚满月的孩子很小,裴淮之一个臂弯就可以抱下他,看着怀中孩子熟睡的小脸,裴淮之忽然想,他好像从来没抱过永嘉,他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这种时候,为什么又要想起永嘉呢? 但虽是说不想,他也不愿再抱小皇子了,而是将小皇子又还给了郭彤霞,道:“你陪小皇子吧,朕去外殿。” 恰巧此时周安前来,将沈霜鹤的那封信递给了裴淮之。 裴淮之心中奇怪,心想沈霜鹤为何要在此时托周安给他送信,他转念一想,哦,定是沈霜鹤想通了,在信中服软吧,她本来就性子高洁,拉不下脸来亲自求情,于是托人送封信,在信里说些当面她难以启齿的话,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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